第5章 第五章

藏书阁内昏沉的光线映射在无双眼中,照出她眼中不悦。

她的言语没有半分的畏惧,反倒带有浓厚的挑衅色彩。

陆慎未有立刻回应,却径自步至她身旁坐下,他们之间仅有一臂之遥,近得无双几乎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地移动了下身体,想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陆慎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眼角微微上扬,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师妹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无双闻言,轻蔑地嗤笑一声,口气轻佻,“师兄难道没听说吗,我,天生坏种。”

陆慎听后,眉头微微皱起,但他却断然否认,“不是的。”

或许是他态度太过坚决,无双有些惊讶,轻轻挑了挑眉,未作回应。

他再度发问,声音如同春风扑面:“是赫连羽先动的手吗?”

他到底在干嘛?

无双疑惑地打量了陆慎一眼,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回道:“他故意找我的麻烦。”

陆慎听后,轻叹一声,“你若是生气,教训他一顿也无碍,只是何苦要动杀心呢?杀心太盛,容易走火入魔,你会吃亏的。”

无双闻言,暗自吃惊,她本以为自己的杀意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竟然被陆慎看出来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要你管。”

陆慎并未因此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再次向她提问,“那一百年前呢,也是因为五师妹先动手了吗?”

无双的眉头紧皱,她看着眼前这个深究直问的人,有些无语,“秦瑶光那个废物,能动什么手?”

陆慎顿了顿,再次发问:“那又是为什么呢?”

无双皱眉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不耐,“大师兄没听说过八卦吗,因为我小肚鸡肠,心思歹毒,妒忌秦瑶光有师尊师兄疼爱。”

陆慎稍稍眨了眨眼,缓缓地说:“疼爱吗?”

无双看着眼前这个如玉雕一般的俊美男人,最后一丝耐心似乎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不耐地皱了皱眉,指着门口的方向,道:“要是说完了大道理,就快走。”

然而,陆慎并未因此离开。

无双瞥了他一眼,扔下桌子上的经书,往二楼走去。

今天这个地方的神经病含量实在太高,她需要缓一缓。

无双在藏书阁里来来回回,将每一行书架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才悠然自得地回到座位。

她原以为陆慎会在自己回来时离开,却见他还在原地,脊背挺直,浅淡的日光照出他手下走笔游龙。

无双走近一看,发现陆慎竟然在帮她抄书!

她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陆慎。

“你,你在干嘛?”她问。

陆慎手未停笔,抬眼看向她,语气淡然:“师妹不必嫉妒五师妹,以后,有师兄疼你。”

无双瞬间感觉身上仿佛被鸡皮疙瘩覆盖,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009,你快告诉我这人是怎么回事?”她在心中向009询问。

然而,009的搜索并无结果,她的疑问仿佛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陆慎静|坐桌前,写字的样子优雅而从容,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无双的眉头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不想同这瘟神待在一起,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在离陆慎极远的地方坐下,提笔在宣纸上飞舞,迅速地抄写起来。

她和陆慎两人,在藏书阁里整整写了半个月,才把所有的书全部抄完。

落笔的那一刹那,藏经阁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股阵阵的书香与风合二为一,打在无双的脸上。

她抬起眼,只见阳光从门缝中洒下,映射在书架上的灰尘变得如梦似幻。

无双霍然起身,她手指在半空中一弹,掐出一道闪身诀,青色光晕从身下浮现,招呼都没打一声,她迅速地消失在了陆慎的视线里。

空荡荡的藏书阁内,陆慎缓缓起身,悠悠地望向空无一人的书桌。他的眼神倏然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

他一百年前渡劫失败,被雷劫烧成了白狐原形,掉到雾霭崖底却被无双阴差阳错地救起。

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血雨如瀑,业火燃烧了整个昆仑山,九宗修士在其中痛苦挣扎,犹如人间地狱。

而在那火海之中,无双身着黑红长裙,笑意盈盈,玉骨扇在手,独自踏过昆仑峰的千阶,化整座山峰为火海。

他身为半人半妖,梦境有预言之力。

这已非他第一次作这样的预言之梦。可从前,于那漫天烟云、血海尸山的梦境中,举着滴血长剑的,总是他。但从百年前开始,他的梦变了,仍旧是天翻地覆,火海无边,可是那灭世之人,变成了无双。

他望着无双用朱笔誊抄的静心经,笔锋之间戾气尽现,仿佛字字染血,笔笔致命。

天色渐晚,无双回到洞府之中,只见洞府中已经出现了白狐的身影。

她不知道那白狐是怎么从雾霭崖底跑出来的,前些日子有天晚上,它忽然出现在了自己洞府里,然后三不五时地就都会跑来。

还是不让她抱,但是也不离开,就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她。

就像是今晚这样。

和陆慎那个怪人在藏书阁一起呆了半个月,无双很是烦躁,她转头看向白狐那张呆萌的脸,忽然逼近,对着白狐蹲了下来。

白狐显然感到了紧张,向后倒退了几步,但无双已经抓住了它的后颈。

她轻轻一笑,道:“既然这么害怕,为何又来找我?你是受虐狂吗?”

白狐偏了偏脑袋,一双碧绿如海的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

说真的,陆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化形成狐狸来找她。

或许是习惯了吧,在雾霭崖底,和她朝夕相对,相处了近百年,这样的习惯一时间恐怕很难改变。

陆慎如是想。

无双不管那么多,强行将狐狸抱在怀里,逆着毛,将狐狸原本顺滑的皮毛缕得乱七八糟,白狐发出抗|议的嗤嗤声,但无双却忽然笑了。

她的手指微微松开,白狐灵活地跃起,一下子跳到了远离无双的地方,然后开始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皮毛。

无双只是坐在原地,看着白狐一丝一毫地整理自己的毛发。每当白狐梳理完毕,无双便故伎重施,再次把它的毛发弄乱。

三番四次,乐此不疲。

清冷的月光如银绢,轻轻覆盖在白狐的身上,映照出它气喘吁吁的模样。

陆慎不知道,他这师妹怎么可以这么恶劣又无聊。

在无数次被她弄乱毛发之后,陆慎无力地四肢一伸,放弃了抵抗,如一团棉花般趴在无双膝盖上,彻底地摆烂。

桃花眼中带着笑意,无双轻轻地戳了戳白狐柔软的身子,嘴角上扬,“不梳毛了吗?”

白狐歪过头,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无双被它逗得乐了起来,心情突然愉快了许多。

手掌又在狐狸身上随意揉搓了两把,狐狸竟是毫无反抗,完全是任你摆布的摆烂状态。

无双再次笑了起来,轻轻弹了弹白狐的脑袋,然后伸出手,一根一根地帮它把乱七八糟的皮毛捋顺。

“身子不大,脾气还不小。”她边抚摸,轻笑道。

微凉的手指在陆慎身上轻柔地抚弄,舒服得很。陆慎眼睑沉重地半垂下来,舒适到极致让他忘记了抵抗,任由她给自己捏造些莫须有的罪名。

半响,无双将他身上的皮毛梳好,再一看,狐狸已经沉沉睡去。

月光照在它白皙的皮毛上,随着呼吸起伏有致,发着莹润的光。

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白狐的脑袋,小声道:“起来了,你重死了。”

白狐却只是蓬松的尾巴轻轻一颤,依然没有应声。无双眉毛一挑,慢慢地站起身来,将沉睡的白狐轻轻放在窗边的软垫上。

她抖了抖自己发麻的腿,一边往自己的卧室走,一边小声嘟囔道:“明日就把你关在这里,饿上一个月,好好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