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正经

成州府学布局宏伟,典字壮丽。

今日细雨迷蒙,湖面上冒着丝丝袅袅的仙气儿,沿着湖岸望去,对岸的凤阁鸾楼依湖而建,构筑精妙华丽,丝幛绮窗,宛如仙境,密簇簇儿地屹立在岸边,湖面上停着几艘画舫,摇摇晃晃,薄纱轻舞,船内风光隐约旖旎。

这边的花楼比春满桥那边相比修得虽稀疏量少,但一到晚上这边便亮如白昼,出入的全是达官贵人跟菁菁学子。

岸边种满了柳树,如今枯枝败叶,苏昭宁找了处树荫,坐在底下等待散学。看着对岸的风光,不禁冷嗤,这些人嘴上说着家国大事,学的四书五经,看上去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私底下不照样是贪图享乐、好色至极。

等太阳滑下檐角,书院里钟声响起,学子们纷纷从大门处走出。

苏昭宁在树下翘首盼望,路过的学子纷纷对他侧目而视,有的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谁家夫郎这样体贴,散学就来候着。”

“查岗来了吧,嘿,听闻今晚凝香阁红倌越青公子挂牌,怕妻主去凑热闹吧哈哈哈哈。”

“什么夫郎啊,这不是苏家那个嫁不出去的命硬克妻大公子嘛。”

“你这消息太不灵通了,听说苏家前段时间才挑了个乡试亚元当赘妻,但不知道那魏玉使了什么手段,最后苏家才将赘妻的人选定在她头上,说是昨日虎头山登高,亚元跟魏玉还打了一架呢,魏玉今早才拄着拐杖来。”

“这魏玉本不是这届府试考上来的生员,听说就是搭了苏家这层的关系才让她占了府学念书的名额,不然我那堂妹去的就不是县学了!”

······

这些话自然落在苏昭宁耳中,他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想不到表面上看着文质彬彬的府学学子是些长舌妇,礼义廉耻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其中一个学子恼羞成怒,想冲上来与他理论,被身旁人拉住并示意别跟男子计较。

一刻钟后,魏玉是在人散尽时才慢悠悠从学宫中走出,看到不远处的软轿便走过去。

她掀开车帘发现里头坐着苏昭宁,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又看了圈车内,没发现食盒。

苏昭宁让她坐:“没带食盒来,父亲找了处宅子,让你往后都在那里住下,离学宫近,方便些。”

说完便吩咐赶马的丫鬟前往宅院。

马车沿着湖边往北边走,不过须臾便停在了小院前。

魏玉察觉到苏昭宁的情绪不太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也噤了声。

院子里放了个座椅,下方却是圆形滚轮,苏昭宁将它推到魏玉面前,说:“这是青荔前几年做的轮椅,说是专门供行动不便的人使用,你这段时间就坐这个罢。”

魏玉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上面铺了厚厚的坐垫跟毯子,舒适温暖。

宅中已有下人将保温的饭菜放至桌上,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苏昭宁咬着筷子,最后忍不住开口:“你今日在学宫可听到什么传言了?”

魏玉看他蹙着眉头,想到昨日的命格相配之说,她故作不知:“什么传言?”

苏昭宁欲言又止,最后闭了闭眼,坦白道:“我今日在路边等你,听到那些学子说了你许多言过其实的话。”

魏玉放下筷子,语气责怪:“外头下着细雨,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苏昭宁哪知她关注的是这个,一时间呆住,好半晌才回:“我站在树下,没淋着雨。”

魏玉往他碗里夹了鱼肉,柔声道:“落雨便在轿子里等,秋日的雨比不得夏日,总归是要凉些,当心受寒,等会儿回去让厨房煮一碗姜汤喝下。”

苏昭宁乖巧点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带偏后已经是饭后了。

魏玉推着轮椅往厢房走去,苏昭宁后脚跟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知不知道学宫里那些同窗对你的传言呢!”

魏玉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她侧过脸,语气略有些无奈:“哪些话?”

苏昭宁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直挺的鼻梁跟突起的唇珠,喉结滚动,道:“他们说你靠着苏家才进的府学,又说你使的手段入赘到苏家。”

魏玉还当是什么传言呢,她垂眸看着苏昭宁,眸子在隐隐光亮中更显黑沉:“若我便就是使的手段靠近你,入赘到苏家呢?”

苏昭宁被她黑沉沉的眼神吓得怔愣住,一时间哑口无言。

魏玉见他被自己吓着了,伸手抚了抚他耳廓的碎发,猝然笑道:“何必在意他人所言,与其浪费心神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有这精力何不做些正经事呢?”

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耳廓,激得他浑身颤栗,他此刻脑袋嗡嗡,全然听不清她说的话了。

苏昭宁喃喃道:“什,什么正经事。”

魏玉俯下身,将放在耳廓的手移到他的后颈,轻轻往身边一带,在他怔愣错愕的神情中将脸探了下来。

苏昭宁紧张万分,轻颤着睫毛,缓慢闭上眼,哪知半晌没动静,睁眼一看,便见魏玉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苏昭宁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满脸通红,蹲在原地纹丝不动,他能够清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在自己眼前缓慢扇动,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丝儿甜香,晚间吃了糯米桂花藕,两人唇齿间隐约有桂花香。

两人额头相碰只持续了须臾,魏玉退开后蹙眉:“你有些发热,回去记得喝药。”

说罢,伸手将他嘴角的一粒桂花拭去。

苏昭宁微张着嘴,痴痴地望着她。

魏玉被他这般傻乎乎的模样逗笑:“好了,天色不早,你也尽早回家吧,不然伯母伯父该埋怨我霸占着他们的宝贝儿子了。”

苏昭宁狼狈地站起来,红着脸说:“那我回去了,你,你早些休息。”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小院,魏玉望着他的背影扩大笑意。

苏昭宁坐在轿子中,他双手捂住脸,脸上的余温还未褪,只觉轿内燥热无比,便掀开窗帘让外头的凉风透进来。

刚刚魏玉向他靠近时,他还以为她要吻自己,一想到自己刚刚闭上眼等吻的样子他就格外难为情,这样子落在魏玉眼中岂不是觉得自己急不可耐。

冷风携带着雨丝飘进轿内,苏昭宁将头探出窗,让这些如丝如雾的细雨落在脸上,他微眯着眼,享受着秋雨带来的凉爽,与内心无法平息的火热。

不过这片刻的宁静被不远处的大喊打破,只见离他不远处的桥上有一抬暖脚,暖轿前方两头疾马,车夫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大喊开道,吓得路上的行人连连退让,怨言四起。

暖轿帘子被风掀开,露出一把黑羽扇面。

作者有话要说:苏昭宁迷惑:什么是正经事你还没说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