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暗巷

太阳还没敛去炙热。

逼仄的小街,小贩忙着把食材摆了出来,只等对面工业区收工,被放出闸后的人流。这些摊位廉价的食物,多是满足附近贫民区居民,鲜少游客光临。

这样的小巷,却进来一个特别出众的男人。浑身写着“衿贵”二字。

身形颀长,剑眉斜挑,凤眼狭长,高挺鼻梁,冷淡薄唇,宛若另个世界的贵公子,与这污浊闹市格格不入。

在泰兰德W市,有很多华人开的工厂,这些工厂带动了周边的经济。高级管理层都是华人,当地黑白两道都得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动这些人的主意。更别提这些靠工业区经济为生的人了。一眼看出男人的不凡,搬货拉车的人都避着走,以免冲撞冒犯,徒增麻烦。

男人睨了眼挤在小摊间隙墙边那几个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小混混。

撞见男人那毫无波澜的巡视,小混混们慌忙避开视线,互相交流了眼神,确认“这个人惹不起”。对于这种气场强势的异乡人,他们就算有想法,也不太敢下手,只能避远静观。

男人却并未浪费过多眼神给他们。

路过几个摊位,狭长凤眼打量着狭窄的过道,时不时低头看路。

显然周围空气的味道惊扰到他,他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

锃亮皮鞋小心翼翼踩着斑驳油污混着积水的地面,避开各种食物边角料和塑料包装垃圾。

男人蹙了蹙眉,盯着自己的脚。

皮鞋尖上有那么一星点儿的油渍。

他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

瞥了一眼身旁小摊热闹翻滚的油锅。连续低头,看了三遍鞋尖。

终于弯腰,用手中帕子擦去那微不足道的油渍,迈前两步,随手将帕子丢在小摊间隙污浊狼藉的垃圾堆里。

他环顾了下,两个小摊中间似乎有一处空缺。不太明亮的巷子。

很窄,两人并肩就能堵住。杂乱的管道末端滴着污水,落在墙角的边沟里。

巷子的另一端,那一线狭长光源却是过分明亮。也有阳光从细角边缝刺探进来,落下金黄色的斑点,衬托黑暗处更加阴暗。

他皱眉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刚咆哮两句:“齐禹,你来怎么也不找我,你太不够意思……”

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又来,他按掉了。

皱了皱眉,信手掏了烟盒出来。骄傲的薄唇叼了支烟,摩挲着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

他思索着烦恼的事,轮廓分明的俊脸隐在袅袅升起的白烟里。

巷口外面的小道上,人更加多了些,喧嚣闷热也更甚。弥漫空气里的那些味道愈发难以形容。

他扯松了领带,解了粒扣子。

转头看向巷子另一头细长的光源。

**

两个影子从巷子另一头光源处晃进来。

一个似乎貌美的女人,和一个花衬衫的男人。

那女人皮肤很白,凹凸有致。一头闪闪红棕大波浪,随着动作摇出漂亮的弧度。

暗红底大朵玫瑰花图案的裙子,用料极少,堪堪遮住该遮的部位。满满科技感的身材,是泰兰德街头常见的那种。

踩着大红色高跟鞋,那钢钉一般的细跟至少有十五公分。

两人在巷子中段停下了。

那油头穿花衬衫的男人背墙而立,对着女人咧嘴笑。

女人正笑着与他交谈。

齐禹别过脸,吸了口指尖的烟。眉头细微蹙起,表明了他的厌恶。

只是他又再次“不经意”地看过去……

恰恰那女人转头一瞬,发丝摇晃,风情万种。

巷内那一隙暖色日光,给她上了一层滤镜,如80年代欧美海报里那种明艳的红唇美人……如果,没有那夸张眼妆的话。

对上正脸,齐禹愣了愣。

仅刹那的滞停,便恢复了理智。涵养约束下保持了礼貌,迅速地转移了视线。

可大脑却没有保持礼貌。

他疑惑着,凭他5.2的视力,肯定不会出错。

那女人夸张的假睫毛,能拍死苍蝇。眼影是那种很具有挑战性的紫红色。

他听过常居泰兰德的朋友说过,发生在暗巷里的交易很是常见。

这是当地的文化,在这种贫民区,有点姿色的女人打扮得艳俗,待价而沽,人们也都见怪不怪,只有他这种“高贵的异乡人”会觉得稀奇。

齐禹为人向来冷漠,对于这种人和事,没多亲睹,但也没什么窥视的想法。

无意睨见,也就当是看见了路边的站台、炸串的小摊,更不会去想喜不喜欢。

将几近燃尽的烟头戳在墙上熄了。

他又“无意地”打量了那女人。

那女人拉低了领口,示意花衬衫男人看进去,脸上笑容甚是耀眼。不对,是辣眼睛。

锃亮的皮鞋,狠狠地碾碎了地上的烟头。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甚是烦躁。

再抬头时。

那两人也结束了交谈,女人挽着花衬衫男人走了过来,风情款款,婀娜摇曳。

经过齐禹面前,一股廉价香水味迎面扑来,齐禹本能地屏住呼吸,身体本能地表现出厌恶。

而那女人斜瞟了他一眼……

只那一瞬,齐禹瞳孔骤缩!

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隙。

他伸手去抓女人的手,那女人吓了一跳,扭头骂了句什么。

“Sorry.”

齐禹缩回了手。

面色尴尬,可是眼神却地朝着她耳边看去。

盈润卷发跳动,她耳根后面的那颗小痣若隐若现。

如某个庞然大物轰然倾塌,齐禹心头狂颤了下。双脚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一步跨出去,抓住了她手腕。

“你是……”口舌却没有四肢的灵便。

面对女人睁圆的怒目,他话噎了一半。

女人连飚三句他听不懂的当地语言。

虽然语言不通,可骂人的情绪很是到位。

齐禹看着那“张牙舞爪”的美丽脸庞,愣是忍耐着不适感,打量她的眼神……和耳根后那颗小痣。

“布恬?”他试探地叫了声。

狭长凤眼更细了些。

女人缓了三秒。

那能拍死苍蝇的睫毛扇动一下,之下的杏眼转动,打量着他。

齐禹察觉出她神色的细微变化。

她杏眼圆睁,艳唇轻启,眸子却是平静,丝毫看不出慌乱。

他想再次确认,可是喉咙很燥。

咽了咽,刚想开口,却见她斜睨了眼巷子口,一脸嘲讽:“是,又怎样?”

清晰的中文。字正腔圆。

齐禹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暗自镇定了下,他语气平和地说:“你怎么这样?”

却难掩眼神中的震惊。

布恬咧嘴笑笑,艳丽红唇衬得八颗贝齿璀璨生辉。

扭头对旁边的男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瞟了齐禹两眼,嘀咕两句,先走了。

布恬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等我哦。”

这次说的也是中文。标准,悦耳。

齐禹眉头深锁,紧紧抓着她的手。

布恬瞟了眼被抓住的手腕,拂了下肩头的发丝:“有话快说。姐很忙,别耽误我工作。”

齐禹怔了怔。

她这一身装扮和这香水味……她在工作?!

找了她三年无果,在这里偶遇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也从没想过见面应该说什么,只是他实在不能无视她现在的样子。

很是刺眼。

他缓了情绪,动了骄傲的薄唇:“你跟我走。”

布恬嗲了一句:“姐真的好忙,要不你等我有空再来找我。手机给我一下。”

齐禹不明白所以,布恬已经伸手从他裤袋里掏了手机出来,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递到他面前:“解锁。”

他按了指纹,解锁了手机,递给她。

“放心,我又不跑。”她从他手中抽出手腕,看了眼纤白肌肤被勒出的红印,凑到他面前,似乎在展示“罪证”。

“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诶。”

齐禹看向她手腕,视线刚好扫到那领口的“呼之欲出”。他赶紧转移了视线,盯向地面。

布恬没再理他,低头戳手机,输号码。

廉价刺鼻的香水味扎着齐禹的嗅觉神经,他蹙眉歪了歪头,却又将视线落在她裙摆之下的玉腿。

纤长优美,曲线柔和……被太阳照着熠熠发光。

他大脑晃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闷咳一声,敛了敛那狭长凤眼。

然而眼前人影一闪,他没有拿捏住。

惊呼声乍起,手机已经在小摊满是食物的油锅里。

布恬一脸得逞笑容,对着旁边的小贩喊了两句,用那细钉一样的鞋跟,狠狠地跺上了他锃亮的皮鞋。

剧痛传来,齐禹面目狰狞地靠着墙角,对着远去的窈窕背影怒吼了一句:“布恬!!!”

他想追去,却被炸食小贩扯住不放。小贩还呼朋引伴,即刻五六只油手扯着他。

他咬牙看着油锅里的手机,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在深沉的油里翻滚。

再抬头时,布恬已彻底消失在巷口。

“靠!”

**

破败矮房的三楼,斑驳的玻璃窗后。

布恬倚在窗前,点燃一支烟。

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被小贩拉扯无法脱身的齐禹,衿贵公子一副说不清楚的狼狈相。

艳丽娇唇吐出一轮漂亮的烟圈,嘴角浮现嘲弄笑意。

八年了,他竟然还能认得她?

呵,有点意思。

她记得,他可不是这么有良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洋洋自得:“异国街头”、“白月光”、“重逢”,整条街最靓的仔邂逅最耀眼的妹,浪漫剧情的标配!!

齐大少爷:(握拳发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