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羡老师，看这里！诶好，很好……”

灯光透亮的摄影棚内，快门声此起彼伏，美术、服装、妆发等工作人员严阵以待，混乱却又有序。

迟羡仅休息了两天，就被林蔓临时安排《新风尚》杂志拍摄。快节奏工作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每次棚拍，她总有种被展览的错觉。

实际和展览也差不多。

“迟老师，辛苦了，这边先休息一下吧，没问题的话我们半个小时后开始采访？”

“可以。”

姚然第一时间递上手机，“羡羡姐，有电话找。”

“好。”迟羡回到休息室，猛喝了几口咖啡提神。昨晚毫无缘由失眠，她看电影看到凌晨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幸好拍摄安排在下午。

她拨了回去，“景舟哥，回来了？”

“刚落地，说好来接我，人呢？”

“昨晚不是给你解释了嘛，搬砖呢。为表歉意，今晚我请怎么样？”

“哪有哥哥让妹妹请的道理。”陆景舟低笑，“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迟羡看了眼屏幕，“六点前吧，我还有个采访。”

“行，老地方见。”

采访比较顺利，结束时间比她预计的提前了半个小时。迟羡简单换了妆容，让司机把她送到约定地点。

桂缘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饭店，地方不大，环境却极好。门前翠竹摇曳，长亭流水，静谧安然。可惜的是之前还能坐在一楼窗边边看风景边吃，现在只能到二楼包厢。

公众人物的身份限制了她极大自由。尤其那双魅惑迷人的狐狸眼，有时甚至戴着口罩也能被路人认出。

迟羡到的时候陆景舟已经在了。

见她进门，他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帮她把外套挂好，和先前无数次那样。

陆景舟递过菜单，“潼潼，我点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吗？”

“可以了，我也吃不了多少。”他每次都能照顾好她的口味，细心到她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挺想这家的话梅酥皮虾，感觉在外面都没见过。”

“是吧？陈伯的手艺真是一绝。”陆景舟倒了杯玉米汁放在迟羡面前，“最近怎么样，还忙吗？”

“不进组就算不上忙，都是零零碎碎的拍摄工作。景舟哥，这次怎么隔这么久才回来，在美国玩得开心吗？”

“哪有时间玩啊，有个项目耽搁了点时间，前几天才忙完。”陆景舟意不在此，手指摩挲着杯壁，“潼潼，伯父……”

迟羡语气冷了下来，“景舟哥，你知道我不想聊他。”

“抱歉。潼潼，我的意思是，如果伯父真的需要我们结婚，为什么不遂了他的愿求得清净呢？我父母都很喜欢也支持你，结婚不会对你的事业有任何影响。”

“景舟哥，你搞错了逻辑关系，我不能和你结婚，因为不想遂了他的愿，更何况那对你不公平。”

金黄酥脆的虾球配以清甜浓郁的话梅，色泽诱人，香味馥郁，轻易便勾起了迟羡的味蕾。

她无意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用公筷夹起虾球放进他碗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景舟夹起虾球，却迟迟没有吃掉。

她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不愿提项阔年，强装不在意，殊不知黯淡的眼睛早就将她出卖了。

她口中的不公平，他等了整整七年。

几颗虾球入口，迟羡心满意足，见陆景舟还没动筷，不免疑惑，“怎么不吃啊，陈伯手艺发挥稳定，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好吃。”

“好，这就吃。”

席间陆景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聊了聊彼此的工作生活。长久未见又彼此信任，迟羡说了不少工作上遇到的事情，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讲他在听。

但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回去估计要多运动两个小时才能消化掉这顿的热量。”迟羡喝着茉莉花茶清口，见他没怎么吃，“景舟哥，有心事？”

“潼潼。”陆景舟酝酿了整顿饭的时间，再三斟酌，“虽然你不想提，但我还是多说一句，拿结婚来搪塞伯父，早晚会露馅的。”

“我没有搪塞啊？”迟羡放下茶杯，一本正经，“景舟哥，我真的结婚了。”

瞳仁骤缩，陆景舟眉头蹙成一团，“怎么可能？”

迟羡眼神肯定，“真的，没骗你。”

“我几个月前走的时候你还没……”

“这种事情嘛，很难讲。”她突然不想说她和叶崎是协议结婚，“总之不用担心我啦景舟哥，我心里有数。”

陆景舟的理智从她说结婚了那刻起就已经涣散了。眼里复杂情绪涌动，他迟迟没再开口。

她竟然真的结婚了。

这一定不是真的。

……

“薇薇，中彩票了？”冯芊芊盯着一大桌丰盛精致的菜，下巴都要惊掉了，“中几百万经得起你这么花啊，就俩人，吃到明天也吃不完。”

“哎呀慢慢吃，又不急。”叶薇在家里赖了两天才回学校，主要是还没从迟羡是她嫂子这件事里缓过来，怕太早回去说露馅了。

见她兀自傻笑，冯芊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真中彩票了？”

“nonono！可比中彩票快乐多了。”

“让我猜猜，抢到你老婆的杂志了？”冯芊芊和叶薇高中就是同学，对她的喜好早就了熟于心。

“嗯……差不多吧。”

“那这确实值得你大出血。”冯芊芊夹了一块排骨吃起来，还不忘补刀，“毕竟这么多次你一次也没抢到过，手速感人。”

“你……”

其实叶薇这次也没抢到，不过迟羡说送她一本。

再说都是嫂子了，杂志算什么呢。

“得了，瞧你得意的，快吃吧，别浪费。”

“吃不完打包留着明天吃。”叶薇倒没有多想吃东西，但满腔情绪无从发泄，只能用美食消解了。

她心不在焉搅着碗里的粥，四处打量，突然感觉眼前飘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迟羡？

旁边怎么还有个男人！

叶薇“腾”一下站了起来，“芊芊，你先吃，我出打个电话。”

凭借强大的判断力和多年的喜欢，叶薇可以肯定刚才闪过的是迟羡。她鬼鬼祟祟跟在两人身后，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活像私生饭。

不过怕被发现，她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只看得清模糊的轮廓。亲眼见迟羡坐上别的男人的车，她危机意识骤起，急匆匆拨通了叶崎的电话。

“什么事？”

“哥哥哥，我刚看到嫂子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叶薇，你论文写完了？”

“不是，哥，你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啊，我嫂子那可是……”叶薇小声咕噜，“算了，你天天住在实验室里，也不知道羡羡姐到底怎么看上你的。”

“叶薇，别打扰她。”

“哎呀我知道，我又不是……诶？诶挂了？”

叶薇站着干着急，她哥怎么永远都油盐不进呢？

转眼已到四季度，叶崎正在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申请书。实验室静到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偶尔还有轻轻的叹息。

他工作起来一向专注，此时却有些乱了阵脚。

第三次删掉写的内容，叶崎关掉文档朝门外走去。

谢承远接了热水回实验室，大吃一惊，“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这么早就走？”

“不走，处理点事。”

为了避免出现事故，楼顶的天台已经在几年前被铁网封上了。斑驳凌乱的锈迹无奈诉说岁月的流逝，无人问津的苦楚淹没在夜色里，悄无声息。

叶崎推开被封了大半的窗户，任凉风侵占他的世界。

可毫无用处。

焦躁没有缓解，反而来回攻击他的理智。

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叶薇那句，“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他从没如此煎熬过，尤其是在感情上。

乌云随晚风迅速挪移，略过月晕，颇有些波谲云诡之势。

思绪千变万化，叶崎比任何时候都感谢打断他胡乱思考的这通电话，“院长。”

“小叶啊，院里决定和海城分院联合研究潮间带污染机理，那边千岩岛很典型，你过去配合研究一段时间如何？”

“王院，什么时候出发？”

“最晚下周吧，老赵电话里的意思挺急的。不过小叶你也别担心，过去先是前期研判，最多一个月时间。快年终了，咱院里也有不少工作，我可舍不得把你这枚大将给他啊哈哈。”

“好的王院，我提前和赵院长对接。”

“好啊好，小叶办事我放心。”

有了缘由，叶崎没再纠结，“迟羡，我下周要出差。”

迟羡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搭在毛巾上，“嗯？去哪里啊，要多久？”

“海城，千岩岛，院里有个联合研究项目要过去看看。”

“海城呀，真巧，我下个月有个综艺在那录，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可以碰上。”

“哪有综艺会在海洋污染带录制啊。”叶崎低低笑着，话里满是宠溺。

“也是。不过如果下个月行程不满，我可能会在海城待一段时间，放松玩几天，随时联系。”

海城，待几天，休息。叶崎迅速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好，随时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叶崎连夜搜索，论情敌太多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