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仙门难道是什么大白菜，是你想选就选的了的？”楚宁宁道。

楚河听此神情便有些萎顿下来。

楚宁宁注意到了。

这毕竟是修仙界，凡人修仙如一步登天，没人会不心动，楚河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见到渔北冥后。

她不喜欢仙门，可却也不能因此强求别人。况且仙门也的确没有她说的那样不堪，若要楚宁宁认真来形容，那只不过是另一重人间罢了。

楚河生在渡柳村，长在渡柳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淮阴县楚家的猪肉铺。他向来踏实，可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若心中没有半分意气，岂称少年？

楚宁宁详怒的表情渐收，带了几分认真道：“不过既然那个渔仙长都这么说了，那么想必小河你确实是有点天赋的。”

她没见到两人交手的场景，但既然渔北冥那样说了，就说明他是有十分的把握的。

楚河看着她面上带了犹豫，但终究还是没张口说什么。

楚长丰突然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半压到了楚河的肩膀上，笑着道：“要不干脆我们都去修仙得了，宁宁姐、涵姐、胡子芸、你还有我，咱们一道去，说不定还能碰见那个什么慕姐夫？”

楚河眉头一跳抬起肩把他晃了下去，低头看趴在床上的人道：“他不是我姐夫。”

如果有机会，楚河绝对会给慕多愁一剑。

楚宁宁对于慕多愁意见也颇大，只问楚河：“你想要去仙宗吗？”

【去去去去！！！去吧！让他去！】系统道。楚河去了云虚宗，它就不信它这个便宜宿主不会管。

楚河垂着头想了很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长丰在旁边看着又扒到楚河身上往前凑：“一起去呗。小时候你不是也想去仙宗的吗？只是因为身体才没去的了。”

楚宁宁往后退了一步，免得楚长丰摇摇晃晃的连累到她。

外面一直在站着的楚涵敲了敲门。

众人这才往外看去，心里皆有些心虚。

正如大家从不在楚宁宁面前提什么神神鬼鬼的，在楚涵面前他们也很避讳仙门之类的字眼。

楚河张了张嘴叫道：“姐。”

“嗯，醒酒汤给你。”楚涵将汤端到楚河和楚长丰面前，转头将剩下的那碗递给楚宁宁，“这碗是姜汤，你昨晚有点咳，我想着还是早点预防的好，芸娘的我也留出来了。”

黄亮亮的姜汤在白色的瓷碗里显得很漂亮，里面还有根人参须。

楚宁宁端着这碗汤，开始思考花钱把慕多愁从蜀地剑宗逮回来干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算在剑宗，难道连寄封信回来都不成吗？就算两个人要各奔前程，难道不能当面说清楚吗？连话都不留一句连夜走了算怎么回事？

那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装的倒是人模狗样，当初她竟没看出来。

虐文看起来很气人，当得知女主或许是自己姐妹时，那就更加恨不得自己上场给渣男一记耳光了。

“你们想去仙宗？”楚涵问道。

正在喝汤的楚长丰呛了一口，楚宁宁碰到碗沿的唇停了下来，就连楚河也放下了碗。

正待众人想着各自要怎么回答时，楚涵道：“如果你们要去，带着我可以吗？”

楚宁宁彻底喝不下去了。

楚河道：“姐，我们还没商量好，而且这件事我还没跟啊芸说。”他不可能就这么抛下啊芸一走了之，自然是想要带着啊芸和大家一起去测灵根。

楚长丰咳了声道：“是这个样子，先不说我们是不是都有灵根，我们去的大概率是云虚宗，跟剑宗隔着十万八千里。最最最重要的是大娘他们会同意吗？我爹娘倒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我不钻到木头石凳中，他们就肯定不会特别反对。主要是芸娘家里和你们家里。”

系统一个旁观者急得热腾腾的，恨不得给他们点一首无问。

【这有什么，你有钱他们有腿，先斩后奏能怎么着？这也算是光宗耀祖啊！】

【去吧去吧！就算你没有天赋，但你要看着楚河的天赋被埋没吗？你忍心嘛！】

楚宁宁不得不分出心神来让系统安静些。

“闭嘴。再说投诉。”

【…………】

楚涵听完两人的话有些怔愣，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神情忧郁下来，眉间还未颦起便努力地笑了笑：“只是我自己想要去仙宗看一看，不关他人的事，若你们以后要去测灵根就带着我去吧。”

楚长丰点头：“这是自然。”他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楚宁宁道：“所以呢？宁宁姐你怎么看？”

楚宁宁本来想说自己不会去，看了看楚河末了说出口的却是：“先跟芸娘说一说情况吧。”

她不想成为他们决定的干扰项，以至于让他们到了垂垂年老时想起这刻而后悔。

但对于她来说她不去云虚宗不光是因为没有天赋没有灵根。

女人离开时的叮嘱好似一张大手，将她所有的痛苦不甘全部抹去，化作晴岚色的天空，化作小村庄中的规则和平淡的生活。

“宁宁，你以后就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好，不要怨恨，也不要过多思念我们。这大道通天却还需血来铺路，但你要记得你爹是心甘情愿的，而我…………或许我也不想这样蝇营狗苟的活着…………我们是修士，我们为天地立心，为万民开路，这是我们该做的。但宁宁，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可以代替我们安安全全普普通通地活下去。”

系统不知道楚宁宁的前尘，它知道的只是书中一切的只言片语。

书中没有楚宁宁的名字，它只当她是主角旅途道路上轻巧带过去的众人之一，是炮灰中的炮灰，所以符合自己盲选的条件。

但它不知道的是楚宁宁的身世远比她显露出来的要复杂的多。它寻不到楚宁宁的心结，所以便永远没法分析、拿捏她。

楚宁宁同系统签订了临时合同，却又晾着它迟迟不肯签订长久的合同。是因为她要一双能够看见主角百里燕云的眼睛，她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和书中写的一样成长。但她却不能如系统所愿，走到台前做那戏曲中的角。

因为一旦她走到大家的视野里，那么她活着的消息必然会使得很多剧情变得不可控起来。

楚宁宁寻不到仇人，也不想去报复什么，因为害她至此的人死的差不多了，而罪魁祸首说：“你要好好的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按照道理来说五六岁的小孩子是不会记得那么多事情的，像楚涵和楚长丰他们都是从家长的口中又一遍一遍知道这些事的。但楚宁宁生来带着记忆，故而对父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有时她会觉得，不记得可能也是一种仁慈。

至少那些温馨和出丑的画面不会历历在目，而那些别离也不会因此显得那样痛彻心扉。

楚河答应下来看起来很高兴。

人间注定要与婆娑鬼蜮有一战，若成为修士，依照楚河的性子定然不会退缩。

楚宁宁问自己：人人都可以死，为什么他们就不行？

她有些茫然，如锦屏上枯枝上的鸟儿，看着翠色的同伴飞向燃烧着烈火的牢笼，一如多年前未被绣到锦面上的自己。

可那不是别人，是她的父母、是她的同伴，而如今她要看他们离开自己，因为没有人能决定一只鸟儿的自由。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连羽翼都早已被人折断取走。

楚宁宁没忍住又一次问系统道：“我能修仙吗？你有没有那种可以给人天赋跟灵根的任务？”

系统支支吾吾：【这个，那个，做主角也不是一定要修仙嘛，等你攻略男主百里燕云，天财地宝砸下去，你就青春永驻健康长寿了，这样不好吗？】

楚宁宁垂下眼去沉默一秒，无奈地笑了：“算了。”

系统：【？】

【什么算了？别啊！楚河他们不是要去修仙吗？？你都答应一起去了，你不能这样！】

＊

楚河和楚长丰喝的酒太多睡了下去，楚宁宁走出了门。

她将草药轧成一片一片的好晾晒。

耳边的系统叽叽哇哇。

【去修仙吧，想想看外面的风景——腾云驾雾九万里，一剑霜寒十四州。到时候你再把男主搞到手，你们一群人去剑宗门口蹲人，蹲到那个负心汉就把他打一顿，打到他服！打到他认错！】

“听起来不错。”

【去吧去吧，就算不是找男主你出去溜溜也行啊！一连十年你都在这个小地方待着，你都不好奇外面的花花世界的吗！天天采药摘药喂鸡撸猫，来来回回就这些东西和景色。你都不腻的吗！】

“不腻啊。”

【我快要腻死了！早知这样我当初不如直接选宫斗剧本，这样我至少还能跟着去避暑山庄！我还能看戏！】

系统在空间内跳了一会儿脚，发现自己便宜宿主没声音了。

【你想什么呢？】

楚宁宁回神道：“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真的开始招婿的事。”不然等他们都去修仙，连系统也到时间离开了，她大概会不习惯吧。

【？你疯啦！我不同意！】那它的任务怎么办？

楚宁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系统气的跳脚。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不怪那……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唱的歌很刺耳，但是楚宁宁恍惚了片刻，却罕见没有立刻制止。下一瞬她心里觉得好笑——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院内静谧，旺财趴在树下，狗窝内的铺盖被家里的猫霸占着。

门外响起惊恐的声音：“宁宁姐！！宁宁姐！！楚河！！！救命！！！”

屋内睡着的、椅子上躺着的、厨房蹲着的听见这声音全部睁了眼起身。

楚宁宁骤然转头看去，胡子芸后面跟着个拿着棍子的孕妇跑了进来。

“…………”

定睛一看，哪来的孕妇，分明是原本已经好转不少的、拿木盖遮着面的渔北冥。

这是个什么情况？

系统唱歌声停了下来：【我撤回我的话。现在你过得还是挺精彩的。】

楚宁宁：倒也不是很需要这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