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港生

赵春分在征求庄卓芝同意后，买了包烟，里面塞了五百块，悄悄送给了李明旭副导演。

“阿明哥，我家阿芝第一次拍戏，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多多照顾一下。”

李明旭平日烟不离口，一摸就知道不对劲，瞄了一眼，再看眼前这个小靓妹就有点复杂：“行了。”

话音落下又觉得自己有点亏到人家，又道：“有没有兴趣演戏啊？主演不可能了，龙套可以试试看。”

赵春分之前打听过，戏份吃重一点的配角人工差不多是三千到四千，因为只有庄卓芝一个女孩子，才占了女主角的名头。至于芳姐的一万多，那是因为她是从LTV训练班出来的，拍电影时已经小有名气，一万块堪称压榨了。

至于龙套这种临时演员，工时都是按天算，每天五六十块打发一下你，每天拍戏一个月也有一千多。前提是每天都能接到戏，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很多龙套连自己都养不起。

阿春同学对于每天演死尸没什么兴趣：“阿明哥，卖衫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做稳定一点的工作，有没有什么编导助理那些的，可以学到点东西嘛，搬搬抬抬都无所谓的。”

“你想做PA（助理编导）啊？”李明旭反问，赵春分点了点头。

“小女孩挺会为自己打算的，”李明旭先给打上预防针：“PA很惨的，电视台拍剧全剧组被骂的最多的就是PA，你想清楚哦。而且我们基本上没人要女人的。”会带衰。

阿春同学估计再没有比她想的更清楚的了：“我长得又不靓，做幕后比较合适我。”

那倒也是，李明旭看在两百块的份上说了几句：“现在是招聘季，LTV和空巷你试试看就好，别指望太多了，我都不一定能进去。去美港吧，他们是新开的电视台，正在招人，我有个朋友刚过去那边做道具，条件很宽松的，你去试试看。”

“多谢阿明哥，”赵春分很干脆的道谢，还大方道：“等我找到工作，请阿明哥吃饭。”

不管是真是假，听起来怪让人舒服的。

啧，这哪像十六岁小姑娘。

“我也要！”旁边拍完一场戏来找赵春分的庄卓芝凑热闹道：“阿春你回去了记得帮我跟老板娘说，我会叫我阿姐帮忙顶我两个礼拜，不会耽误店里生意的。哦，对了，晚上这边收工了我会打电话给她再跟她说一次。”

“知道了，晚上我通知你阿爸来接你。”红港晚上都不太安全。

“是哦，谢谢阿春，你最好了！”庄卓芝甜甜的道。

后来李明旭知道了庄卓芝今年二十三，他真心觉得这两个的年龄可以互相换一换。

不，二十三的可没这么成熟，三十三四十三还差不多。

成熟的阿春同学跟李明旭和庄卓芝道别，出了门后趁着都在一条马路上每个电视台都走了一圈要了宣传单，不过她好歹还记得要回去帮忙请假，打算有时间就过来探班。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看LTV的大楼。

楼层不算太高，颜色灰突突，设计上来说平铺直序，单调极了。

还不如后世的居民楼。

看着有点……穷酸。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的话。

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能垄断红港收视四五十年呢？

——

阿春同学，原名叫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名叫赵春分，年龄十六岁，身高腿长，青春年少。

穿越前上辈子阿春同学做的事情就跟文娱事业有点关系，所以这辈子也不打算改行。

主要她也不会别的。

不过赵春分年龄太小了，也没有读过什么书，现在的红港，普通人多数都是这样的，念书一个是困难，一个是没钱。还有就是孩子多，有钱的大户人家孩子也多，很多少爷小姐念完书就出来工作了。赵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赵春分从小省吃俭用长大的，她连中五都没读完。

红港目前的学制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预科两年，然后才是上大学。

也就是说，一般人读到中五（高二），考完会考，就差不多可以出来工作了。

原主基本上都是假期工过来，眼看要毕业在即，突然出了事故，才不得不停了学业。

赵春分其人，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姐姐是亲妈生的，一个弟弟是小妈生的。

是的，你没有看错，赵春分的爸爸有两个老婆，并且都是合法的。

毕竟，差不多十年前，红港才废除一夫多妻制，承认之前的夫妻（妾）关系，之后再娶两个的才属于重婚通jian。所以有很多人过着一夫多妻的封建残余生活，包括赵春分她爸。

阿春同学刚知道这事时，整个人都shock了，激动到头昏脑涨的。

哦，头昏脑涨是因为失血过多，她是被自己亲爸一玻璃瓶打到头破血流重伤昏迷的。

因为什么吵架她不得而知，反正左右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睁眼醒来看见一群人闹哄哄的，有人对她嘘寒问暖，有人在耳边唾口大骂，还有人哭得像是死了亲妈……

等她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报警时，赵春分的爸不同意也就算了，她亲妈居然也不同意。小妈来凑热闹道歉，亲妈跟后者又开始掐架，结果就是赵爸用更大的分贝更粗暴的动作来阻止两个老婆，一个爸两个妈打作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最后居然是两个边哭边想办法的姐姐还有那个慌里慌张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她送到医院的。

“……”除了六个点，阿春同学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亲老娘舅》看过几集，阿春原来觉得是艺术夸张，现在想来艺术源于生活。

是她见识的太少。

但不管她是见识多还是见识少，都不可能再继续住在一个差点把女儿杀了其实已经杀了的杀人犯家里。就算是意外也不行，谁知道赵爸再喝多了激动是什么时候呢？

只是出了家门，怎么生活就成了首要问题。

作为一个刚穿越没什么经验的穿越人士，阿春并不是很能够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

从日历上看，一九八一年的二月二十二号，那是她刚来的那天。地点的问题就比较大了，这里是红港，那个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有黑色势力的地方。

阿春混呛呛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播放以前看过的红港电影，比如古X仔，黑X会，等等等等。

……害怕，真心的。

不过，还是得想办法生存，无论是去哪，大概都比家里更好些。

躺在医院的几天里，阿春开始了解原本的赵春分，还有周围的人。两个姐姐都是已经嫁了人，各自有各自的地方住，只不过都是男方的房子，住她一个小姨子很不合适。

阿春穿越前已经三十好几，这点人情道理还是懂的，拒绝了两个姐姐，自己去了服装店。

这是赵春分去世前就有的兼职，老板娘看她身高腿长，常叫她给店里的服装做模特给店里服装打广告。服装店从街头小店进到大商场里面，赵春分也都是固定的兼职人员，学生嘛，便宜好用还嘴甜。她被打破了头进了医院，大姐帮她请了假，老板娘还带了水果来看看她。

幸好阿春年纪小，恢复的也快，在医院躺了一周，在家属陪同下出了院。

告知了了前因后果，老板娘没有经受住阿春软磨硬泡减工资的恳求，到底收留了她。好不容易打动了颇有铁公鸡风范的老板娘，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三个月。

阿春艰难地适应了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穷人家没电视，隔三差五还要停个电的世道。

……才怪。

讲真，这两个半月让阿春彻底的坚定了她一定要换份工作的想法。毕竟每天都要卖衣服，要被扣钱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干不惯这个不说，上辈子学了那么多东西难道都打水漂么？

眼看差不多能够接人待物没破绽，阿春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去各个电视台了解一下了，哪怕今天没有赵明旭这一出，她早晚也要去空巷看看的。现在，只能说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

就是假如老板娘知道了她们这回一个请假一个辞职，不晓得会不会拿扫把赶她出街。

阿春美滋滋地边想边迈步，回到服装店时，正好看到阿琪正跟一个男人兴高采烈大声讲小声笑地聊天。听到脚步声，男人一回头，灿烂的笑脸露了出来：“喊春！”

“喊”在红港本地方言里就是哭的意思，以前的赵春分不受宠，性格软糯又总被欺负，常年像个小哭包，每每都哭得鼻涕一把脸一把，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眼前这人就是这花名的罪魁祸首，别看长得有些小帅，再帅的小哥小时候都是人憎狗嫌。虽然这人同样是在赵春分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可同样的欺负赵春分最厉害的也是他。

二月末，阿春在医院醒过来时，见到过他，旁敲侧击从姐姐们嘴里听说了这段历史。

很有种爱你就是欺负你的小学生爱情剧思想，放某瓣帖子标题都得是《八一八我那狗竹马》。

要是赵春分还活着，也许两人最后能终成眷侣，毕竟在这个年代，男人只要知根知底，就算人品有瑕疵也能追到老婆，何况这小哥嘴贱的小毛病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算事。

至于赵春分到底有没有因为这个花名和那些“小打小闹”的欺负留下心理阴影……

当事人一脸茫然：心理阴影是咩？没听过。

——马六甲海峡一般的代沟就是这么自然形成的。

说起来，这小哥的名字也很有时代特点：钱港生，一听就是红港人。

钱港生不知道心理阴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他倒是感觉心情有点糟，可能有点阴影。

这阴影来自于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傻丫头，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自从她爸把她打破头，赵春分做的一切很是让人跌破眼镜。要不是他做问米婆的姨婆早去世了，钱港生很想托她帮着问问喊春是不是让哪个摄青鬼给附身了。

“让她滚出去就别回来！”这是赵爸在得知钱港生要来找女儿之后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由此可知，赵爸有多生气。

钱港生也有些不能理解，像他们这些家庭，就没有不打孩子的，三天两头都是藤条炖肚丝，挨揍都是常事，打完该吃吃该喝喝。赵爸这回的确打得重了，不过这也是赶上他喝多了，平时赵爸为人处事都是不错的，在街坊邻里的名声都很好，为人大方又讲义气。

这么多年，赵爸没少辛勤工作，养活两个老婆三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后来赵爸伤了腿，想再去做工也没人要，不少人都说他靠老婆养，这才脾气渐爆，可也不能抹杀以前的好啊。

谁能想到以前别人声大一点都要抹眼泪的喊春，这回铁了心要离家出走呢？

钱港生从小跟赵春分一起长大，自觉算是半个哥哥，妹妹不懂事，哥哥自然得好好教教她。

因此跟大姐打听了赵春分现在住的地方，服装店以前钱港生也来过，不过都是女装，搬到大商场来之后价钱更是翻了几倍，不交女朋友是买不起的，交了也买不起。

于是很是自动自觉，经过时都要绕路走。

这回有了正当理由，过来就抓包了小丫头翘班。

就是，跟隔壁店售货员聊了聊，结果都听到了什么东西？拍电影？就喊春那见人就脸红的衰样？阿琪说是庄卓芝，钱港生才能理解，阿芝是长得真靓，他第一回见都看呆了。

可惜那时候他有女朋友，还被喊春这个大嘴巴给说了出来，彻底绝了他追求的心思。

后来女朋友跟他分了，钱港生想追，大门口看到有人一身横肉提着西瓜刀来追的……

就又算了。

再后来，钱港生才听说，提着西瓜刀的那位花臂大佬是庄卓芝她爸。

钱港生一时间怀疑起了人生，那样的爸爸，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怎么可能？”他要疯。

“你还追吗？”喊春问。

那当然是……不追了。

钱港生还挺遗憾，时常在喊春面前念叨，喊春大了倒是不怎么哭了，就是老不说话，一副生气吃醋的样子。钱港生知道她想什么也装不知道，他是真把喊春当妹妹。虽然男人青春期或多或少都有那什么的对象，但眼看喊春这小学生身材他根本没有任何邪念可起啊。

可是吧，自从喊春受了伤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偶尔他再问起庄卓芝时，还能从那双细细的眼睛里看出鄙视来。仿佛在说：人家看得上你？癞·□□想吃天鹅肉。

那个表情生动的，哪怕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看得钱港生那叫一个火大。

长这么大第一回知道什么叫用脸骂人的钱港生好一段时间都没去看喊春，这回还是喊春亲妈叫他看看女儿过得怎么样才来的，赵爸还在生气，仿佛喊春不回家就真不认女儿的架势。

谁料，钱港生前脚从阿琪那里听了阿春她们拍电影的事，后脚就看见喊春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报名表出现在了眼前，凭借着不近视也不远视的视力精准地瞅清了“艺员训练班”几个大字。登时，钱港生惊呆了，不是吧，居然真的发明星梦了？

诚然，这两年“艺训班”的演员们火了之后，不少人都说要去报名什么的。

连钱港生还能吹两句：“要是我去了，都没有XXX什么事！我比他靓多了！”

那也就是吹吹水而已，谁真的去，万一被刷下来多丢人。人家演员都要靓的，就喊春这样，没进门就要被人拦下来吧？换做是他，好歹应该能进个门，搞不好还能过一两次面试呢。

钱港生无奈摇摇头，喊春是不是被她爸一下打傻了？连点自知之明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