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不科学(已修)

第15章不科学

林嘉惠是家里的大姐,下面有一个弟弟,老豆跟老母每天都不是在吵架,就是在马上要吵架的路上,林嘉慧很小的时候躲在房间里捂着耳朵就想,既然过得不幸福,干嘛不离婚呢?

但是就像很多传统的妇女一样,阿妈说是为了她才不离婚的,为了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真是笑死人,林嘉慧从来没感觉到自己不是哭就是骂的家庭到底哪里完整了。

当两个人离婚时,林嘉慧是全家最先松一口气的人,太好了,终于不用听他们吵架了。

只是离了婚,家里有赡养费,生活似乎也没有完全变好,阿妈每天不哭了,而是在数落阿爸,有多么没有良心,骂着骂着就会骂到林嘉慧身上,说她跟她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良心。

小弟比林嘉慧小得多,父母离婚时,他还不懂事,所以阿妈并不会骂他。

全家需要承受阿妈无处发泄的怨恨的对象只有林嘉慧一个。

林嘉慧知道阿妈是爱她的,但每天都接受着这种负能量,她也会忍不住怨恨,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生下她。难过时,她会看电视,里面的主播独立又从容,仿佛随时能应对任何事。

林家在林嘉慧小时候是很富有的,后来老豆生意出了问题,生活条件发生巨变,家道中落的林嘉慧已经很久没有买像样的衣服了,她也是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爱漂亮呢?

家庭的经历让林嘉慧从小就明白,钱很重要,有了钱,她可以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搬出去。

中学刚毕业,不知道该做什么,电视里播放着美港招聘的广告,林嘉慧便决定去试一试。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只是阿妈的反应又让她灰心丧气。

“做什么演员,都不是正经女仔该做的,每天报纸都有看啦,演艺圈乱七八糟,人家把你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你不如找个正经工作?考个老师也好。教小朋友,出去讲也有面子嘛。”

于是,林嘉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搬出自己的家。

搬出家里的第一个晚上,林嘉慧兴奋得睡不着觉,她拉着阿春聊天,聊自己的家庭,聊训练班的训练,聊自己向往的未来,明明搬家折腾了一下午,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抖擞的。

红港的夏天,闷热又潮湿,蚊虫多的离谱,阿春准备了蚊帐和驱蚊香囊,蚊帐是阿春自己床铺的备用款,香囊则是她去中药铺抓的药,以前大学时同学用过,阿春不知道药方,但她长了嘴问,老板不仅抓了药,还帮她碾碎了一部分分开放进袋子里……

林嘉慧闻着草药的香气,就仿佛是自由的香气一般,舒爽又幸福。

“其实我不是不站在我阿妈这边,但是她总是说我有问题,总是叫我孝顺点,好多时候明明不是我的错,怎么才叫孝顺?”

被迫听了一肚子少女心事的阿春,教坏小朋友:“不是你的错,就当她的话耳旁风。”

林嘉慧叹气,她也想不理,但是她做不到喽:“她每次都是这样,我有时候怀疑呢,我是不是她从街上捡来的。”

“可能你是个亿万富豪的女儿,结果小时候不小心被拐走了丢到街边,你阿妈捡你回来的。”

“那就真的撞鬼了!”林嘉慧被她逗得一乐:“说不定你才是,认回去不要忘了老友哦。”

阿春信誓旦旦:“应该的,苟富贵,勿相忘嘛。”

林嘉慧哈哈大笑。

寝室夜谈会结束,阿春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从前。

阿春自己在高三前,一直读的都是重点学校,尽管是用头发换回来的,不过她自己的成绩其实一直都还不错,并且知识储备在高三达到了人生巅峰。以至于后来她要提前报艺校时,那可真是震惊了家长,老师和不少同学,好在她有个很开明的妈,也不过是让她去试了试。

由此可知,阿春就属于有那么丁点书呆子既羡慕人家自由又鄙视人家学习不好的类型,车祸堕胎三角恋的疼痛文学她没少躲被子里看边看还边哭可感动可感动,但压根不觉得是真的。

现在,疼痛青春文学,可能真是某些人的青春,艺术果然源于生活,还是她自己见识少了。

之前阿春接触的都是已经工作的人,工作和读书之间似乎天生有壁,无论工作后的人多么放荡不羁爱自由好像都挺正常的,但还在念书就似乎给人打了一层滤镜,学生还是祖国的花朵。

当然,说的主要还是国内的学生,在国外阿春还见过十五岁少女怀孕全家开趴体的,哪怕少女自己也不知道孩儿他爸是谁,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美好的小生命降临了。

只能说任何一种文化背景都有好有坏,很难去完全批判或者赞颂。

哦,印度那种垃圾不算在内。

带入一下林嘉慧,阿春觉得她甚至可能不会有林嘉慧那样的勇气,如果家里不同意的话,她甚至可能连第一步都迈不下去。但她也清楚,她一定会一辈子后悔自己没有去尝试。

而事实上,哪怕是上辈子没赚到大钱,无效艺校,无效出国,总是被人摘桃子,碌碌无为,阿春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小骄傲的。她做了她喜欢的工作,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虽然有点不切实际,阿春是真的觉得,钱不重要,开心最重要。

她真是个老土的人呢。

两个人聊到半夜,习惯于早睡早起的阿春早就困得不行,结果又听到后半夜有人在楼下乘凉聊天,她简直哭笑不得。林嘉慧倒是说够了之后倒头就睡了,睡眠质量真是棒棒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嘉慧神采奕奕,阿春却脑袋空空,仿佛站着就能睡着。

阿春默默祈祷上午千万不要教新内容,不然她一定什么都记不住。

阿春的祈祷成功了,上午也真的没有教新内容,而是开始了一项新的……考试。

阿春:“……”她可以骂一些晋江会屏蔽的脏话吗?

两个人刚走进班级里就发现了氛围的异常。一看常Sir和吴Sir正在教室里等着,旁边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看着眼生,不像是台里的监制。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月里,班级同学们早就把台里说了算说了不算的监制都搞明白了,没事见到就去打招呼企图留下印象。

阿春这个班长被叫到前面去,告诉大家要提前进行一场台词考试,用的是老师自备的材料。

消息说出去班级里嗡嗡了一下,就被老师镇压了。

按照座位顺序来,每个人上去念了一段,其实压根不是什么材料,就是剧本,阿春注意到似乎是从哪个片场现拿过来的,窝折痕迹很深,而且保存的并不怎么干净,还有些污渍。

朗读外加配音,某种程度上也是考演员的基本功。

剧本上是两个人的对话,只有一个考试材料,越坐后面的越合适,坐前面就比较吃亏。按照排位顺序,阿春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已经听了几遍,懂了大概是个什么剧情。

女儿不想嫁人,当爹的劝她,家里失势,不得不需要一个靠山,要嫁的这人是年轻才俊。

还带着某某山庄,某某派的背景解释,一听就是个古装剧,烂俗又老套,但现在还算新鲜。

“……女(儿),如果你真的不想嫁,阿爹不会怪你,振兴山庄是阿爹的责任,没必要压在你身上。”阿春没用特别苍老的声音,一般当爹的都是中年人,三四十岁,声音还很洪亮,只是需要悲怆和粗嘎一些。加上必要的停顿,立出一个疼爱女儿又无可奈何的形象。

临时的考试,大家都没有准备,考的也是单人配音一男一女对话,哪个性别都很公平。

但人都是会对比的,所有人都在的情况下,有人紧张,有人读错字,有人吞口水,有人语气词太多……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有目共睹,于是纸面上第一场就刷下来三分之一的人数。

第二场考试,英文考试,这次就不是台里剧本了,而是一段莎翁剧台词。

这个阿春熟啊,同样是对话,同样是父亲女儿,有旁白有男有女,不过这次只让一个人读。

阿春充满信心的开始念,一句旁白,一句女儿,一句父亲,她不光配上了语调音色,甚至还配上了动作和表情……

刚念完三句,吴Sir面无表情:“好,下一个。”

阿春:“……”人家还没过瘾呢。

而其他人虽然念得多,但被“叮”得毫不客气。

第二场考试简直惨烈,三十人的班级分数能看的只剩七八个,官方语言是英文和粤语是一回事,真的会英文的人还是少数,不少人看以肄业全班闻名的阿春像在看一个妖怪。

常Sir脸上依旧是那副憨憨的笑容:“第三场,我们考国语。”

第三场的考试很灵活,老师们说可以随便说点什么,刚才读过的剧本也可以,自己准备台词也可以,只要是国语就行,他们只想看看标准与否,能不能沟通。

这次是那个不认识的老师过来直接点名,前面的人都过了之后,只剩两个人。一个是阿春,一个是王成君,他是对着名单念的名字,阿春想起之前常老师问的问题,心里有了点数。

似乎是个课外活动的机会,表面上大家公平竞争,其实私底下两位老师分别推荐了自己看好的学生。——显然,常老师推荐的是她,吴老师推荐的是王成君。

王成君先上,不晓得是不是有所准备,王成君介绍了一下红港的某个文化景点。

“嗯,我们都知道XX山是红港的地标性建筑,XX山的地名由来是什么呢,这里面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大约讲了一分钟,几位老师都纷纷点头,吴Sir眼中也有了笑意。

就阿春自己听,王成君讲得不错,词语重音都是对的,语句的连贯也没有问题,偶尔有一些语气词,但也很少。假如他是个红港导游,阿春觉得是足够让人听懂介绍的。跟人沟通也没有问题,哪怕这似乎是提前准备的,但也明显是下了狠功夫才能出来的效果。

阿春倒是没有觉得不公平什么的,她也得到了常Sir的提示,说不公平,对其他同学来说更不公平才对。这样想着的阿春,放弃了之前背的很熟练的绕口令,而是改为朗诵一首诗。

“诗名叫做《咏针》,是清朝文映江先生做的一首诗。”阿春直接用普通话讲起,而念诗时,她用了朗诵的语调,就是那种慢悠悠又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朗诵方式。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噗……”刚放下心的常Sir,嘴里喝到一半的凉茶就这么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嗽个不停。再看旁边的吴Sir,脸上别说些许的喜色了,大热的天,愣是露出了黑中带青的脸色。

“就是说呢,文映江有一天到茶馆喝茶,不少朋友都过来看他。其中一个人问他,‘文老爷来了没?’别人告诉那个人,‘这个人就是文老爷。’结果那个人怎么都不信,因为文映江穿着旧布衣,年纪又大,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官老爷。于是文映江就写了这首诗讽刺这个人。”

用普通话讲解完,阿春又恢复到方言:“是不是好得意(有趣)呢?”

别管两位老师什么表情,反正剩下三位不认识阿春的人,这次就感到意外了,甚至有点叹为观止,毕竟,王成君虽然说得好,但也只是在大多数红港人的对比下。

第一场考试,讲真,阿春的方言没有一般人常有的懒音,但某些腔调字句反而不是那么标准,所以她其实不算特别突出;第二场开始,阿春的优势显出来,但也不是特别显,因为像林嘉慧这样成绩优异的,英文也很不错,只是句子流畅程度和表演阿春更胜一筹;第三场,稳赢。

尤其是阿春跟王成君的对比,王成君偶尔的词语想不起来会用类似的粤语,阿春则从头到尾都是很顺畅的普通话,这个流畅程度,可以和湾湾人相媲美了。

“叻(厉害)哦,阿常,”其中台里的一个监制手肘拐了拐常Sir:“哪里找到的?”

大家都是老同事,虽然不至于心灵相通,但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阿春这样的材料,不做演员,起码能做个主持人。

常Sir这回的笑不憨了,手指着窗外LTV的方向:“隔壁阿任手里挖过来的。”

那位监制“哇哦”了一声,以前在LTV时,一直都是任Sir从常Sir手里挖人,第一次反过来呢。他也没理别人,单独把阿春叫过来说话。

阿春点头打招呼,这位热情的监制姓孙,另外两个分别姓林和张,之前听范石霖讲过,林监制做现代剧的,孙监制做节目的,姓张的这位……不认识。

孙监制长得很正派,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说话的时候却总是笑呵呵的。问阿春几岁,以前是不是学过,怎么会这些之类的……

阿春又开始到处认师父,英文听广播学的,国语看湾湾电影看的,她特别喜欢某某阿姨的作品,比如《某某幽梦》,比如《某某烙》,拍摄的电影她看了好多遍呢(……)。

不过阿春又开始补充,表演演得好,是常Sir教得好,台词好是吴Sir教的嘛。

得,阿春的方言台词是所有项目里最差的一项,吴Sir那是被夸得脸上笑不出心里MMP。

阿春回到座位,几个老师商量过后,评出了结果。

理所当然的,阿春是第一;第二的不是王成君,是另一个男同学,他有个让人一听就能记住的名字,家明,叶家明;第三名才是咬牙切齿的王成君。

叶家明在班级里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在班级里人缘一般,长得也一般,有点默默无闻,比较特殊的是居然还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像文员不像演员。

这次考试开始的突如其来,结束的又悄无声息,成绩出来了老师表扬了一下就完事了。

倒是有很多同学问起来叶家明怎么那么厉害,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五岁才学会说话,说的一直不好,家里人就让他跟广播员学,学到现在就有了字正腔圆口齿清晰的效果。

而且叶家明的母亲是湾湾人,所以他从小的语言就是粤语和国语,英文在学校也学的很好,所以其实他的分数是仅次于阿春的,少的分数是表演分数和典故的趣味性。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中午老师把正趴在桌上补眠的阿春单独叫走了,告诉她现在有个机会,讯访电台有个节目缺代班主持,上午的考试就是为了这个,问她有没有兴趣。

美港的最大股东,也是讯访电台的股东之一,所以两个台勉强能算是姊妹台。

“大家同一个老板,才有这个机会,”常老师跟她说:“换做其他电视台,哪有新人就能做电台?”LTV和空巷,都是有名气了才会去电台做节目,新人都是跑龙套的。

阿春愣了一下,电台节目还真是她没接触过的行业,也就是上学的时候听过一阵子。

上学时她一边写作业一边听广播,一爱听鬼故事,二爱听音乐节目,三爱听说书段子。

没等阿春愣完,常Sir无奈道:“还有一件事,孙监制你还记得吧?”

“记得。”阿春点点头,浓眉大眼笑呵呵,长了一张适合做政委的脸。

“他有个节目,是跟读书有关的,你那天正好讲的是这方面,他觉得很有趣,想你试一下。”

阿春:???

这也行?

然而随即她又想起来,那天除了两位老师,是三个人一起来的:“那……林监制……”

这孩子不光有能力,还很聪明,常Sir暗自点头,又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说了。

“对的,他是来选新剧角色的,不过那套剧还在准备阶段,他说可能有机会会找你。”

常老师讲完,就让她好好考虑,到底要走哪条道路。

不过他也说,兼职也会有钱赚,做得好的话,说不定有机会转正,DJ骑士(广播主持人)是很不错的工作;在台里节目的好处在于,现在台里没什么招牌节目,都是剧集比较有名,阿春做得好一样有可能出位;说来说去,演戏反而是路最窄的,表演老师心里有些苦涩。

阿春有些迷迷糊糊地回到教室,范石霖奇怪地看她:“怎么了?人傻了?”

阿春一脸茫然又真挚地道:“有些事呢,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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