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接风洗尘
齐文帝往下面扫了一眼,笑骂了一句:“算你小子还知道分寸。”
今晚是为东夷接风洗尘的晚宴。
包括国公府在内的王侯将相,都代表着大齐的颜面,所以今晚人到的很齐。
窦寻柳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
他笑着举了举杯子,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他转过头,说道:“昨晚你怎么自己走了?”
当时吴三娘被她杀了,豫亲王府的鱼已经被钓出来了,当然是带着大理寺的人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当时她手上沾满了鲜血,不想再拿他买的茶点了,所以径直带着人离开了。
徐胧明垂眼,手握着剔透的琉璃杯:“风太大,我站的有些乏了。”
他问:“我听说那个戏班子好像出了什么意外,没事儿吧?”
“演出事故吧。”徐胧明随口回答说。
“这样啊,没事就好。”窦寻柳点点头,没再多问。
从大殿门口走进来一位奇装异服的少女,随着她的走动,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
东方苧身后跟着两排东夷将士,抬着浩浩荡荡的金银财宝。
“东夷圣女东方苧,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
齐文帝抬手,斟上满满一杯酒。
秦楚年凑到这桌来,小声问道:“这今日端王怎么没来?他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办什么宴了吗?”
“豫亲王府不是被禁军封锁了吗?”
窦寻柳倒了小半杯酒,心不在焉地回答说,“他唯一的侧妃不就是豫亲王府里出来的吗?”
虽说牵连不到端王侧妃这么远的关系,但侧妃心头郁郁,端王肯定也不会放心离去。
徐胧明听得心里一动,于是搁下杯子:“国公府多年不上朝,还能对朝廷的风声掌握的一清二楚,真不容易。”
封锁豫亲王府这种消息,虽是陛下下旨,毕竟事关皇室颜面,不可能昭告天下。
她心头一直有一根刺,就是摸不准国公府究竟知不知道奇楠阁的事。
当初杭禹和她一致认为,是那批远洋来的奇珍吸引的几人,但那日拍卖行上,不难看出,窦寻柳对越海珠的兴趣不大。
那之前三番五次地去奇楠阁,就实在可疑了。
窦寻柳摊手,笑说:“都是陆虎那个大嘴巴,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一直在说这件事。”
他扬眉,透着几分张扬和痞气。
明明是很寻常的话,但徐胧明总觉得古怪。
这也不怪她谨慎,因为奇楠阁,纯粹是她栽赃给段何玉的。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这把火很可能烧回她自己身上。
更何况国公府的势力不可小觑。或许杭禹说的是对的,那日燕山一行就该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出,让徐胧明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她闭上了眼,慢慢消化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窦寻柳低头打量她的神色,轻声问道。
“这种晚宴不参加也是可以的吧,需不需要回去休息?”
据他所知,徐胧明昨日一直待在大理寺查案,晚上审查东篱街并遇刺,今早又赶着上朝检举豫亲王府。
撑到现在,觉得疲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事。”徐胧明睁眼。
心里的那口气散了大半,她凝神,听起齐文帝那边的动静来。
东方冥落座,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这次不见豫亲王府的人?怎么会一个都没来?”
齐文帝命人上茶水,模棱两可地说道:“豫亲王府涉嫌几桩案子,眼下无人能出席了。圣女是想见豫亲王府的什么人吗?”
东方苧把琉璃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倒没有,我与豫亲王府素不相识的,就只是见豫亲王府一个都没到,未免太不把东夷放在眼里了!”
她身后站着一位老者,轻咳了一声:“圣女何必大动肝火。”
看服饰显然是东夷人,论地位自然比不上东方苧尊贵,但东方苧看起来有些怵老者。闻言,她果真就没有再发脾气。
秦楚年冷嗤了一声,小声交谈道:“这个圣女说话也太好笑了些,东夷不过是个附庸于大齐的族群。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夷有多强呢,东方冥都死了。”
他掐着嗓子模仿了一句:“未免太不把东夷放在眼里了!”
陆虎咯咯咯地笑起来,他举杯和秦楚年碰了一个:“就是说啊,我爸都懒得来。难怪他说东夷的圣血要绝后了,东方冥一死,只剩下这么一个蠢妹妹。”
秦楚年把酒一闷而尽,笑得更加放肆:“这圣女但凡是个半点本事的,早被东夷指使来接国师之位了嘛!”
“再大声点所有人都要听见了。”
窦寻柳无语道。
秦楚年已经有些醉了,正笑呵呵地给窦寻柳也倒上大半杯:“喝啊,还别说,东夷的酒倒有点意思。”
他注意到旁边的徐胧明,便一起招呼说:“还没来得及恭喜姜二小姐……哦不,是徐大人了,封为少师……得喝两杯!”
窦寻柳摁住他递酒的手:“给我倒吧。”
秦楚年眼前一亮,立刻给他满上:“今晚不醉不归!让你看看我的酒量!”
就在几人喧闹之时,郭晨走进大殿。
他叩首,说道:“拜见陛下。禁军在豫亲王府搜到了一个金罗盘,还请陛下过目。”
齐文帝从承公公手上接过罗盘,定睛打量片刻,递给东方苧。
“你也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东夷的宝贝?”
东方苧对这个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这金罗盘为什么在豫亲王府,她也再知道不过。于是她耸肩:“当初这也是怕东夷圣器齐聚,会引起不必要的浩劫罢了。”
齐文帝听她偏袒豫亲王府,心里的不悦重了几分:“若不是这次,徐少师在查这个案子。朕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也不知道为何东夷和豫亲王府,都没人报备这件事情?”
东方苧刚要说话,被老者抬手制止了。
他抬眼,皮肤已经皱皱巴巴的,说话语气十分低沉:“这是九年前,豫亲王府大开城门的报酬罢了,陛下应当是知道的。”
齐文帝一噎。
于九年前的进京一事,东夷永远占理,他根本没法借题发挥。
于是他把视线移到台下——
他先是看到和秦楚年斗酒的窦寻柳,脸上喝的酡红,在白净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显眼。
眼中几分醉意,有些迷离起来。
而后是坐在另一侧的徐胧明——
她手上捏着小巧的琉璃杯,似乎是察觉到他看过来,抬头正好对上了眼。她风轻云淡的样子,莫名让齐文帝感到几分安心,又不禁想起东方冥。
徐胧明适时替齐文帝解围:“只是上午刚查出来,豫亲王府确确实实私藏了东夷金簪,所以陛下不免疑心罢了。”
齐文帝顺着她的话下来,补充道:“不错,豫亲王府近日接二连三地犯下过错,让朕有些草木皆兵了。”
老者却没顺着他的话来,很不给面子地说道:“陛下这是把东夷和豫亲王府混为一谈?”
徐胧明懒懒抬眼,带着几分冷意:“既然今晚是给几位贵客接风洗尘的,就不该聊那些扫兴的。来人,给两位上酒。”
东方苧见她顶撞老者,忍不住起身想要呵斥两句,却被老者一手摁住了。
老者微微一笑,举起酒杯:“请。”
等徐胧明回到原来的位置,东方苧才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不让我说话?这人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目中无人?”老者一笑,“此人是齐文帝最看重的亲信,能让豫亲王府吃了大亏的角色,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东方苧的后背。
另一头,窦寻柳喝得昏昏沉沉。
他捧着酒杯,眼神迷离,却如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出奇的亮而摄人心魄。
徐胧明坐下,给自己到了半杯红茶。
窦寻柳迷迷糊糊地回头,死死摁住了徐胧明的手,说道:“你不要命了?还敢喝这么多?”
他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茶和酒的区别了。
徐胧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心逗逗他,便说:“可今晚是给东夷接风洗尘的晚宴,陛下让我敬圣女一杯。”
窦寻柳根本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只管专心致志地摁住手。
他闻言,微微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脑袋借力靠在她身上,带着酒味儿的热气喷薄在她脖颈处,他很一根筋地强调说:
“那也不能喝酒。皇宫里的御医很坏的,他们喂你中药从来不给糖,很苦很苦的。你别喝酒了,你会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