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张崭新的红色纸币平整地放在白纸招牌上，山遥低头看了眼，感觉怪异又别扭。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凄凉悲苦的音乐，她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脏兮兮校服的小女孩儿跪在路边，身前铺一张白纸，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母亲病重，求好心人帮帮我们！

旁边一个碗口大的小黑箱子播着悲情的曲子，氛围一下子就烘托到位了。孤苦无依的女学生出来乞讨救母，多感人呐！

然而路过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脸上全是见怪不怪的平常与漠然。

山遥看看那女生，又看看自己面前那两百块钱，沉默了。

当她讨饭呢？

蒋翌还没意识到高手误会了自己，依旧兴奋而期待地望着她：“同学？我们开始吧？你是哪个班的，我也二中的，高二一班蒋翌。”

“两百不够。”山遥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我的独门手法，一次十五万，三次一个疗程。一个疗程起售。”

蒋翌：“……”

狮、狮子大开口啊。

山遥把钱往外推，让他拿回去，“你身体好得很，不需要通经活络。”

“高手，你的手法这么贵，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吗？”蒋翌不仅没被吓退，反而很感兴趣地蹲下来跟她打探道，“比如能让人打通奇经八脉，成为武林高手飞檐走壁之类的？”

山遥不由仔细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有点眼光。不过很可惜，她的通络手法对于修仙者来说确实可以达到增进修为、身轻如燕的效果，毕竟修仙者本身就有修为的底子在。但普通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按个摩就飞檐走壁呢？

最多起到调理身体、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作用。

除非，这个普通人体质绝佳是天生道骨，仅仅梳理经脉就能开窍。这种概率极低，若是前世或许能碰见几个，在这个灵气稀缺的末法时代，几乎不可能了。

山遥心中掠过一丝遗憾，如实道：“不太可能。”

做买卖讲究诚信，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她可不会跟那些黑心奸商一样连哄带骗。可恨仙门那帮伪君子见她风生水起便眼红造谣生事，给她按了个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熏心的恶名。

她直到死都没能谈过一场正经恋爱，整天忙着驱赶居心不良的苍蝇，仙门那帮伪君子出力不少。

“不太可能，那就是还有一点点可能！”蒋翌双眼迸发出激动的光芒，伸出手臂展示着自己那薄薄的肌肉，“你看我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山遥还真认真给他看了下，“没有灵根，没戏。”

“啊……果然。”蒋翌放下手臂，俊秀干净的眉眼间透出一丝淡淡的失落。那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又扬起笑脸，双手撑着下巴蹲到山遥身边，“大神，你很缺钱吗？我可以给你介绍客户！”

“缺，我欠了很多债。”山遥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有缘自会相识。”

她低头继续看书，看了一会儿，边上的人还没走，“你还不回家？小孩子要保证足够的睡眠。”

“你不也没回吗？”蒋翌从包里拿出一本外文书看起来，“还有，你比我小吧，就算是大神，也不能忽略生理年龄。”

山遥瞅了眼他的书，看不懂。于是两人就这么蹲在路边看起了书。

直到半夜十一点多，街上没什么人了，山遥合上书本，准备收摊儿回家。今天估计是赚不到钱了，还好昨天还了二十多万，今天可以喘口气，不着急。

蒋翌也跟着站起来，正要帮忙把招牌收起来，一辆豪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去，一张俊脸露出来，是个年轻男人。山遥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点眼熟。

“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年轻男人问。

山遥愣了一下。

蒋翌欢快的声音响起：“我陪大神摆摊啊，今天还没开张，要不你给我们开个张。”

山遥反应过来，怪不得眼熟，年轻男人长得跟蒋翌有几分相似。

“大神，这是我哥，他很有钱的，你们肯定有缘，不要跟他客气！”蒋翌卖起哥来毫不含糊，还冲他哥招手，“哥，你来试试，大神可厉害了！”

蒋凌第一次看见弟弟对同龄人这么推崇，而且还是个女生。他不是最反感跟女生相处吗？

这女孩子看着平平无奇，为什么能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青眼相待？

“你好。我是蒋翌的哥哥。”蒋凌思忖片刻决定会一会这名女生，开门下车，一眼看到招牌上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忽然有点好奇，“你这是做什么生意？”

“活血通络，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按摩推拿，针灸也行。”山遥打量蒋凌几眼，说，“你脊椎不好，常常头疼，腰部有暗伤，一到阴天就会痒痛难忍，可以试一试。一次就能见效。”

蒋凌听到按摩的时候觉得这女生在搞笑，哪有正经高中生大半夜在路边摆摊按摩的。但是当对方将他腰痛的事情准确无误说出来后，他不由神色一正，态度认真了几分，“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可能是蒋翌泄露的。

这事连他爸妈都不知道，更别提蒋翌。早年他在空军服役，伤到腰之后不得不退役回家接手家族产业。别人问起，他都说更喜欢外面的生活才退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念当初的日子。

“用眼睛看。”山遥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可以帮你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好。”

蒋凌皱皱眉，陷入沉默。

“我都说了大神很厉害！什么都能看出来！”蒋翌比两位当事人更激动，两只眼睛bulingbuling的闪烁着星星，“不过大哥你腰什么时候受伤的？”

蒋凌挥手让他闪一边去，问山遥：“你从哪学来的？我想见你师父。”

“没有师父，这是我独创的独门手法，我就是祖师爷。”山遥把东西收好，不想跟他墨迹，“这样，你先体验一下，效果不好不收钱。”

蒋凌想了想，按摩而已，尝试一下应该没什么，于是点头：“行，那明天去我家……”

话音未落，山遥的手指已经迅速在他肩颈、胸口和后腰的位置点了几下。

温热舒适的感觉从这几个部位扩散开，快速蔓延至全身。像在温度适宜的温泉里泡过，更确切地说，像回到了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一切都是崭新的，整个人暖洋洋的，轻松又快活。

蒋凌怔了片刻，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而蒋翌表现的比他更震惊。

此刻蒋翌就像一只兴奋的狗子，瞪大眼睛围在山遥身边转圈，“大神！你怎么做到的！？刚才我竟然看到了残影！你好快啊，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吗？怎么做到的？……”

这货问题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聒噪极了。

山遥从鼻腔里发出一个“en”的单音，敷衍而冷漠，她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找出银行卡递到蒋凌面前，“十五万，一次结清。”

蒋凌回过神，看着眼前的银行卡，毫不犹豫接了过来，一边拿手机转账一边询问道：“你是小翌的同学吧，怎么称呼？一次活血通络的效果能维持多久？”

“山遥。”山遥报上名字，看着他转了账，接着说，“一个疗程是三次，做完一个疗程，只要你自己不作死，安享晚年没有问题。”

这话听着可真不怎么顺耳。

好在蒋凌也不是很在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他心情十分愉悦。虽说这事处处透着离奇和疑点，但身体的感受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后续并不如山遥所承诺的那样，他有的是法子让她把钱吐出来。

约好下次见面时间，蒋凌开车把山遥送回住处。看着人走进小区消失在夜色中，他回头瞅了眼小弟，只见蒋翌正凝望着小区大门依依不舍，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说什么胡话？”蒋凌不由发问，“你这个同学什么来路？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

蒋翌收回视线，解释了下自己和山遥两次意外相遇的缘分，感慨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必须拜她为师！”

蒋凌：“……”

感情你俩认识的时间只比我早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浅的交情就敢帮着外人坑自家大哥，这孩子怎么回事？

蒋凌无语，彻底打消了从小弟那套消息的念头。他稍作思索，拨了个电话，安排助理着手调查山遥的资料。一个高中生而已，想了解情况还是很简单的。

山遥开门进屋，客厅里灯火通明。山名扬和李美珍正在客厅里坐着，听见开门的动静，两人都是一颤，带着惊恐的表情扭头看过来。

“晚上好。”山遥心情不错，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准备回房间休息。

山名扬起身叫住她：“你把吴品毁了。”

吴品被送去医院后立即做了接肢手术，但可惜断口损伤严重，有多处缺损。那只断脚虽然接回去了，却无法恢复成正常状态了。

医生说吴品以后会落下跛脚的毛病。

吴品还不知道这个结果，山名扬和李美珍暂时瞒着他，打算让山遥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