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徐老夫人不太能接受,但也只能接受。家宴那日发现楚韶之对颜氏的疏离,在此时有了合理的解释。
楚家主有隐疾之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一来关乎楚韶之面子,二来关乎楚家的生意。
徐老夫人立即开始打点,给检查药渣的大夫封口费,又对药童恩威并施,让他闭嘴。
郑惜予见状有些疑惑,徐老夫人喜欢她,从前什么都与她说,这次却半分都未透露。
徐老夫人又吩咐林嬷嬷将将颜氏和周氏请来,敲打了一番,虽未明说,但让她们明白楚韶之身有隐疾,没事不要往他眼前凑,惹他不快。
颜氏、周氏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她们疑惑好奇,多次猜想怀疑是对方笼络住了老爷,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周氏带着震撼离开,颜氏仍然留下,她恍惚了好一阵,忽然想到一件准备许久之事,“娘,赵妍儿……可要按计划办?”
老爷不能人道,赵妍儿进府带来的结果,与预想中的相比会大打折扣。
徐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人且留着,何时进府容我再考虑考虑。”
现在将人请进府内,是往韶之的刀口上撒盐,她舍不得。
“妾身省得。”颜氏颔首,请辞离开。
踏出敬华院,颜氏揪着帕子的手攥紧,指尖嵌入掌心。赵妍儿是一步好棋,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掌心痛极,颜氏松开手,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老夫人说将人留着,只要运作得当,这步棋仍然能走,老夫人偏爱宥行,为宥行筹谋,可孙儿再重要,又怎么比得上儿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了老爷,放弃他们娘俩。
楚宥齐书童回敬华院,瞧见颜氏时已经避不开了,只得上前请安,“三姨娘安好。”
颜氏瞥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不加理会。
书童呼出一口气,吊着的心回归原位,公子和六公子不对付,常有矛盾,三姨娘瞧他们公子身边的人不顺眼,偶尔会伺机发落人。
书童和楚宥齐关系最近,公子不在身边,唯恐被刁难。这次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颜氏往自己的明华院走,方才见着楚宥齐的书童,倒叫她想起一件事。
前几日宥行去给老爷请安,回来闷闷不乐的,追问下得知,是他学业被夸奖,得了一块松烟墨,本是值得高兴,可楚宥齐巧言令色,哄得老爷喜笑颜开,也给了一块松烟墨。
楚宥齐学业比不上宥行,靠旁门左道却能得到相同的奖励,让宥行怎么想。
颜氏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宥行后日回书院,叫小厨房这两日多做宥行爱吃的菜和小食点心。”
大丫鬟应下。
那厢,周氏回到重华院。
周氏被林嬷嬷叫走时,梅氏在与她闲谈,梅氏担心徐老夫人那有事,便候着没回自己小院,在这候着等周氏回来。
见周氏神色复杂一言难尽,梅氏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扶周氏坐下,“娘,可是老夫人那为难你了?”
周氏摇头,低声将老爷之事告知梅氏,梅氏听罢,神情和周氏如出一辙。
周氏:“你回去后,给宥扬透个底……江氏那儿,也找机会知会一声,切记莫宣扬出去。”
梅氏点头,顿了会她问:“公爹那儿……娘,您怎么办?”
“老爷常年在外行走经商,有他没他都不差,如今他这情况,和前些年没甚区别。”周氏缓缓道,声音一直压的很低,只婆媳两人听见。
梅氏暗道婆母心态当真豁达。
徐老夫人知晓楚韶之有隐疾后,不肖半日,楚府内的主子,几乎都知晓了此事。
除了被有意隐瞒的表姑娘郑惜予,只有楚宥行、楚宥齐两个傻傻的不知道。
一切发展如楚韶之所料,唯一例外的是消息传播的那么快。
楚宥齐准备的鹦鹉已经送来,会背诗会唱曲儿,学舌也很快,楚韶之账本都不看了,逗鹦鹉玩。
鹦鹉羽毛鹅黄,翅膀尾羽翠绿,眼睛周围颜色偏深,似被落日余晖侵染的晚霞,其中缀着一双黑润睿智的小眼,
楚韶之给它起了个名——二两。
楚韶之:“二两,白日——”
二两挺胸抬头,“——依山尽!”
“黄河——”
“——入海流!”
……
对了几句,二两对答如流,楚韶之心道楚宥齐准备这只鹦鹉是费了一番心思,真能解闷。
楚韶之眼里含笑,“二两,《咏鹅》。”
二两:“鹅鹅鹅——”
鹦鹉声音清脆悦耳,学舌却是不伦不类,楚韶之忍不住笑出声,打断了二两继续往下背。
二两歪了歪脑袋,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楚韶之,露出浑然天成的单蠢。
关差端着杨大夫煎好的药走来,他在门口就听见老爷爽朗的笑声,心下欣慰,老爷病后,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笑过,今天是第一次。
五公子送的这鹦鹉,送得好!
关差提醒道:“老爷,喝药了。”
楚韶之又不是真不行,哪能喝药,他逗弄着二两,“放那吧,我待会喝。”
“去年四五六月的账本看完了,你放回去,将七八I九月的取来。”楚韶之道。
“小的这就去,老爷您记得喝药啊!”关差拿了书案上的账本,出门去库房。
待他走远,楚韶之站起身环顾四周,重新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盯上窗边那硕大的一盆金钱树,楚韶之决定,就它了。
端起药碗,楚韶之走向它。
他醒来后药石不断,屋内药味萦绕不散,时浓时淡,药汤浇树残留药味,也不会惹人怀疑。
没多久,关差取来账本,见药碗已空,满意的将空碗端走。
楚韶之看账本,疲惫了就逗逗二两,次日还提着它出去遛了圈。
府内上上下下,皆知五公子楚宥齐送的鹦鹉十分讨楚韶之喜欢。
楚宥齐心思灵活,吩咐书童出去买些鹦鹉吃用的小玩意儿,明日辞别爹回书院时,将其献给他,能博他欢心。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楚宥行无法应对。
颜氏听闻此事,扯紧了手帕,见儿子神情低落,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惯会些歪门邪道!
楚韶之全然不知他遛个鸟儿也能引起暗流涌动,遛完弯回院子,身心舒畅,欣欣然继续看账本。
近三年的账本还未看完,但也已差不多了,楚韶之惊叹于楚家生意之大,涉及的行业之广。
原主太久以前的记忆模糊,但在楚韶之了解后,变得清晰起来。
靖海城临海,楚家靠河运起家,起初是押送运输货物,物品或多或贵重,河匪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船队,原主的爹觉着赚的是辛苦钱血汗钱,一个不注意阴沟里翻船,便什么都没了。
他想了个法子,船队出发时带上了靖海特产,一路买一路卖,最后回到靖海,卖完最后一批货物,盈利远超预期,便大刀阔斧改革,划了一半船只做买卖。
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待原主接手家业时,楚家已一跃成为靖海本地首富,就是在周围城镇,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原主一心扑在经商赚钱上,楚家商船卖特产十分出名,各地开的特产铺子却鲜有人知,原主从此着手,统一铺名并编号,以编号之事为噱头,请文人、说书先生、街头卖艺人等以此展开创作,短短两年便打响名声,全国闻名老少皆知,此后每开一家分店,都能引起最大关注。
不过几年便赚得盆满钵满,更上一层楼。资金雄厚,涉足其他领域自然有底气,涉及的酒楼、客栈、纺织业有名有姓。
恰好堂兄一脉科举夺魁,有原主这一脉提供支持,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升官加爵,而后反哺,楚家生意更是红火。
现如今,楚家铺子、作坊数不胜数,掌握着靖海一半的码头,底下大大小小船只上千,脚夫无数。河运商队、陆运商队上百,走遍全国各地。
若不是当今圣上登基后,颁布了禁海令,海运原主定也能分一杯羹。
楚韶之啧啧称奇,感慨原主是经商奇才,楚家产业能有现在的规模,几乎全靠他。
可惜英年早逝。楚韶之叹气,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幸亏原主一心经商赚钱,无心女色,不然他此刻更加难以应对。
次日,楚宥齐、楚宥行短暂的休假宣告结束。
一大早颜氏便忙活起来,为楚宥行准备带去崀山书院的东西,徐老夫人也派人送了些东西来。
午后,离府返回书院前,兄弟两人先去辞别楚韶之。
阳光和煦,楚韶之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鸟食投喂二两,不时抛一颗进鸟笼,二两大张着嘴接,没接到就扑楞着翅膀衔掉在笼子里的吃。
关差在一旁嘴角抽搐,这是鸟,老爷跟喂狗似的逗。注意到两位公子来了,关差低声提醒。
楚韶之抬眼,楚宥齐、楚宥行同时走过来,楚宥行身后跟着书童。
三人一同请安,楚韶之叮嘱了几句,督促他俩专心学业。
两人应声,又说了几句便要走了。
楚韶之觉着奇怪,楚宥齐似乎太安静了些,换作平时定要与他贫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宥齐,你书童呢,怎么不跟着?”楚韶之寻了个切入点开始试探,准备多聊几句观察楚宥齐情况。
岂料话音刚落,楚宥齐脸色瞬间变化,震惊他询问的同时,眼睫微颤,眼中萦满水雾。
楚韶之怔住,“……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钱树: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药浇我,浇就浇了,还特么是烫的!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勺子:……阿弥陀佛,佛曰死道友不死贫道,给你超度,下辈子投个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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