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慕君遥下意识退了半步,闭口缄言,恐被看出端倪。

这鹤隐不是尚未在阁中吗?他没有玉牌又是如何进来的……

此时她还拿着他的东西,那玉牌在她手中隐隐发热,似有意在提醒她。这会遽然见到正主,她窘迫地只想立刻溜走。

鹤隐脸上似笑非笑,眼尾微微上挑,“怎么,现下知道害怕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巡逻的侍卫朝楼上而来的声音,也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鹤隐挟了她从另一侧翻下楼梯跃到了底层。

待慕君遥站稳后回头看去,那人却已不知去向。

她不知鹤隐这是何意,既已发现是她取走了玉佩,方才为何又要出手帮她。

不过想了片刻,她便将疑问抛诸脑后,鹤隐阴晴不定,行事向无常理可言。既然无法看透,那便索性不去猜了。

她方才便已趁乱将玉牌塞进了他的衣袖,他们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交集……

慕君遥重新换上伪装,便离开了江宁塔。

待到了慕君遥出发的日子,楚师姐将她送到山门。

“山路崎岖,师姐留步吧。”

楚云梦看见慕君遥还有些苍白的脸色,颇有些担忧,“阿遥,你这一去不知需要多久,一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遇事莫要逞能,定要平安归来。”

“师姐你也要多保重。”

她回头望了眼层峦叠嶂的山峰,好似她五年前来,也是这般景色,一切未曾改变。

这一次,也到了该直面过去的时候。

昨夜,孟长老召慕君遥前去。

他仔细嘱咐道:“顾宏彦为人小心谨慎,对外来之人甚为戒备。顾沈两家有一门自小结成的姻亲,沈家小姐名唤沈辞晚,因体弱之故,幼时便被送到别庄静养,故顾家之人也未曾见过她。现下其余事情都已布置妥当,你只需扮作她潜入沈府,待三月后在成亲之日与我们里应外合即可,介时阁中自会有人与你接应。记住,务必查清顾家布防及机关密道所在。”

他从袖中取出一白色瓷瓶,交给了她,“沈辞晚不曾习武,这药会助你褪去功力,造成体虚之象。只是此药一旦服下,经脉尽封,需承受血脉重塑之痛。”

“弟子领命。”慕君遥接过后,便在孟长老的注视下,将药一饮而尽。

“好好歇息。”孟长老看她服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离去。

时间渐渐流逝,慕君遥也感觉到切肤之痛如利刃般向身上阵阵袭来,全身仿佛血液倒流。她紧紧咬住下唇,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不停渗出。

她跌坐于地面,意识即将抽离之际,眼前却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居高临下地站于她面前。

她被绵密的痛楚搅得浑身战栗,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些什么,那人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是冷眼看着。

她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觉,将指甲狠狠嵌入手心,试图换取片刻清醒。耳旁却恍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状似无奈。随之便有股温和的内力缓缓进入了她的身体,于周身回旋,逐渐抚平了她身上的疼痛。

还来不及多想,她便在这股内力的缓和下,渐渐昏睡过去。

……

阁主看慕君遥终于平稳下来后,收回了手,将她抱入内殿,便走了出去。

孟长老迎了上来:“这丫头有些福气,得阁主费心替她寻找短时内可散去功力的药物,只是现下需要受些苦头。”

阁主阖眸调整气息,“美玉蒙尘,未免令人扼腕。待明日她恢复,便安排她下山吧。”

孟长老点了点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阁主摩挲着手上的珠串,沉声道:“鹤隐近几日如何?”

孟长老答:“并无动静,除了几天前用玉牌去了江宁塔,不过没有什么异样。”

“哦?这么好的机会,我以为他会去找寻自己的身世。”

“可需要做些什么?”

“不必,以他的性子,不会轻易行动,暗中派人留意即可。”

……

等慕君遥醒来,已是第二日一早,她试着运转了下内力,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多年修习功力,在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她叹息了一声,此番本来已是孤注一掷之举……

待慕君遥行至山下,便看见一架马车停在一旁。车前之人看她走来,上前抱拳道:“属下朱湛,是阁主派来送慕姑娘的,还请姑娘上车。”

朱湛与青黛同为阁主身边的影卫,平时甚少见他们露面。这次阁主能派他出手,便见其紧要。

慕君遥朝朱湛微微颔首,便踏上了马车。随着一声嘶鸣,马车开始行进,夜雨阁也在颠簸之中渐行渐远。

沈家与顾家皆位于临康城,因慕君遥身体尚未完全恢复,马车便缓行了半月,不过她也趁这段时间仔细了解了目前的状况。

顾沈两家在江湖中已有百年,世代为交,婚约也是由祖辈定下。只是沈辞晚出生时便有不足之症,曾被断言活不过髫年,幸得一杏林名医相救,以天然温泉配珍贵药材养之,所以从幼时起便搬到别居静养。

如今大婚之日将至,估计不久后沈家便会前来接人,现下慕君遥要做的事就是潜入沈家别院,安心等待。

“慕姑娘,阁中已做好准备,两日后会将沈辞晚带走。我先与他们汇合,待后日再来接应姑娘。”

慕君遥闻言点了点头,便戴上帷帽,从马车另一侧下了车,走进了街边一间叫温酒的客栈。

这客栈并不大,但是环境清幽,装饰雅致,可见主人的精巧心思。

“掌柜,客栈内可还有上房?”慕君遥向客栈之上望去,她看那顶层还算清净,应当也更隐蔽些。

掌柜翻阅了手中的账册,抬头笑道:“正好还有一间。”

“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就在慕君遥正要付钱时,一道红色身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掌柜将钥匙放于台面上,一脸歉意,“真是不巧,最后一间这位姑娘已经定了。”

红衣姑娘不在意地扬了扬手,“你既只是说定了,那便是还未付钱吧?不如将上房让给我,让她去其他房间,至于她住店的钱,都记在本姑娘账上,这样不就行了?”

掌柜皱了皱眉,“这位姑娘先于您来,怕是不妥。要不您先委屈下,等明日有空房了我再给您换个房间。”

红衣姑娘提高了声音,“不行,本小姐怎么可能住得惯那些房间。”

慕君遥并未理会,只是将银两放下后便去取钥匙,“掌柜的,麻烦带路吧。”

红衣姑娘面露不悦,“你站住,我在同你说话听见没有!怜香,还不快去拦下她!”

闻言,她身边的丫鬟伸手便想来拉她,却被慕君遥先一步避开了。

只是未想到此举激怒了那红衣女子,她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向着慕君遥的方向挥来。

慕君遥欲向后退,却忽略了自己早已失了内力,低估了那鞭子的速度,只能眼看着它以破竹之势,逐渐逼近。

她正叫不好时,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护在了她面前,一手则牢牢拽住了鞭尾。

“姑娘是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武吗?”那人见慕君遥站稳,即刻松了手,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你是何人,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还不赶紧让开!”

“在下是这客栈的老板,苏卿欢。”

慕君遥向他望去,这人身着一袭流水云纹长袍,腰上系着一块羊脂白玉,着实是清雅俊逸,端雅不凡,不像是生意场上的人,倒像是谁家外出游玩的公子。

“哼,管你是谁,这房间我是要定了。”

“姑娘刚到临康城就闹出如此风波来,若府上知晓,不知如何看待姑娘?”

那红衣姑娘听了这话,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立刻就消了一大半,“你!你知道我是谁……”

“姑娘行事如此高调,怕是叫人想忽略也难。”苏卿欢静静地看着她,唇边一如既往地浮着温润的笑意,态度却不容反驳。

一旁的丫鬟眼看架势不对,在那女子身边耳语,“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吧,万一表少爷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要你多嘴!”那红衣姑娘冷哼一声,不甘地看了慕君遥一眼,忿忿地转身离开了。

苏卿欢向慕君遥走来,温声开口,“姑娘没事吧。”

慕君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苏卿欢微微欠身,“抱歉让姑娘受了惊吓,还请安心,后面不会再发生此事。”

慕君遥回了一礼,“麻烦了。”

第三日,戌时将近,慕君遥便按照画像将自己打扮成了沈辞晚的模样,一路沿着朱湛留下的暗号在僻静的街角找到了他。

“慕姑娘,一切就绪,可以出发了。”

“好,麻烦了。”

朱湛揽着慕君遥纵跃而起,隐于茫茫夜色之中,向远处飞去。

一刻过后,他们进了沈家别院。

“沈姑娘不喜人多,院里只留了几人。前些时日因下人疏忽,给沈姑娘配错了药,致使她差点旧疾复发。沈老爷已下令将院中的人尽数调换,沈夫人另拨了个丫头幼芝在她身边照顾。现下院中之人皆已熟睡,姑娘自行进去即可。”

慕君遥看了朱湛一眼,“可是阁中的安排?”

她亦不信这个当口会有这般巧合。

朱湛未置可否,面上只有一片沉静,“事实如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若慕姑娘身边缺了熟识沈辞晚的旧人,便少了一分危险。阁主苦心,还望姑娘明白,尽快完成任务。”

慕君遥垂下眼眸,“……我知晓了。”

朱湛又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铃铛交给她,“此乃回音铃,可穿千里之音。阁主吩咐,若慕姑娘有需要可随时用它联络我等,告辞。”说完便利落地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