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是好心关心你来给你收尸的，结果你过得倒是挺快乐的。”回到客栈，听完煜衡来此之后的经历，萧翊之一口喝干了一盏茶，冷嘲热讽道。

“我们跟着那小道士本来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行动，他去哪里又怎么怪得了我们。”煜衡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萧翊之爱好吃喝玩乐，但是他也不太爱出远门，突然跑了两千多里过来又不知是为何，也不知这一路上他有没有从天上掉下来。

萧翊之沉默了一下，开始大倒苦水，痛哭流涕的说起自己年纪轻轻二十多岁竟然就要被逼婚。

“你知道吗！那个方什么玩意儿，老是有传言说她是她家那个三千年前的老祖宗转世！”他边哭边一碗一碗的干着茶水，“我这么年少英俊，怎么能娶一个千年老妖怪！”

千年老妖怪煜衡转头看了一眼，看见同为千年老妖怪的晴霜还默默地坐在另一边，默默地夹豆腐，没有在乎萧翊之在说什么。

萧翊之觉得喝茶喝的不过瘾，大手一挥要来了好几坛子酒，又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一碗。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嗝，我实在是没法接受，说什么是我爹娘当年和她爹娘定下的。”萧翊之旁边的酒碗已经摞了一尺高，他还没有停下倒酒的手，另一只手还伸到旁边去死死的抓住煜衡的手臂，满脸痛苦的哀嚎道：“我都没见过我爹娘，我爷爷咋就不看看我乐不乐意！我看他好像还挺满意的，谁来在乎一下我啊！煜衡你一定要帮我啊！我绝不就范！我要离家出走！”

煜衡被他哭的有些不知所措，萧翊之向来是和他一起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的，听别人的事全是热闹乐子，这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不用回家了。”晴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平静的看着对面喝的东倒西歪的萧翊之。

萧翊之满脸泪痕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本来他觉得这个神女冷冰冰的还有些惧怕，现在突然又觉得这个形象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好啊好啊，煜衡，你这位好伙伴，真的是好伙伴啊！就这么定了，你们对人间都一知半解的，我可以当你们的向导啊！”

“……？”

***

半夜，煜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萧翊之就突然加入了他们，晴霜怎么就这么让他随意留下来了，这个家伙修行不佳，遇到危险又怎么办……

隔壁。

晴霜不习惯睡床，她没睡过，不过煜衡说人间都睡床没人睡野外，她也就照着做了。

有些睡不着，晴霜起身推开窗户，萤火虫正绕着窗外古树飞舞，远处是万家灯火，她突然想起来建木林中的景象。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树影婆娑，一道绿光猛然从树梢朝她射来，被赤金色的光芒拦在一尺之外。

见一击不成，一道娇小的身影再次朝她袭来，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意味。

晴霜退后一步，侧开了身子，右手抬起，在那人因速度太快而无法改变方向直直飞来之时抓住了它的手臂，向身侧一甩，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房门上。

只听得它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咳出来金色的血。

晴霜一愣，走近蹲下，仔细观察面前的这个人，这是个娇小少女，似乎身受重伤，在被她甩到地上后再也无法起身。

“咳咳，你……”那少女费力抬起头，本要说什么，却在晴霜试图给她疗伤之后闭上了嘴。

神力覆盖少女的身体，晴霜看到她的体内经脉千疮百孔，魂魄亦是残缺，她救不了她。

默默地收回了手，那个少女似乎也是知道她的情况无力回天，惨淡一笑，说道：“呵，你救不了我，我……咳咳，原来不是你，是我……我们认错了。”

不是我？晴霜正要追问，那少女便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也是神族，咳咳，也……有那股力量，咳咳，呵呵，可怜我还以为……终于……可以报仇……”

晴霜抬起右手，聆铮伴随着赤金色神力在掌中浮现，仿佛是感受到了她说的那股力量，那个少女睁大了双眼，张口欲言，却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周身泛起淡淡的绿光，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她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在彻底消散前只是死死的盯着聆铮，之后便化作了点点星光，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客房。

在离开建木林两天后，晴霜在凡人客栈中再次见到了这熟悉的光芒，袖中的光球似乎也散发出阵阵悲鸣，她轻轻挥了挥手，放任这些光球随着刚才那少女消散的身体离去了。

神族，那股力量……晴霜思索着推开了煜衡的房门，惊得煜衡抱紧了被子死死的裹住自己。

“大半夜的！你你你！不要随随随便进来啊！”煜衡本已在那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睡着了，陡然被惊醒，只觉得寂静的夜里全是他的心跳声。

晴霜微微歪头看着他的样子，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为什么要这么紧裹着，他不是怕热吗？

瞧她那副模样便是什么都不明白了，煜衡又苦口婆心的教导了一番什么叫人间的男女授受不亲，可惜这回晴霜好像没有听懂，不过她还是表示她知道了，随后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煜衡。

“神族？你是说，这回追踪的那个神器，很有可能是掌握在一个神族手里？”煜衡沉吟了一会儿，叫晴霜转过身去，赶紧穿好了衣服，带着晴霜来到萧翊之的房前，敲了敲门。

萧翊之在晚饭时哭的有点激动，如今正在头疼，听到敲门声，顶着核桃大的双眼开了门，令人心更痛的是煜衡并没有关心他，反而上来就问了他关于留在人界的神族的事。

三千年前神族决定尊重人族的选择，以大法力实施绝地天通后离开了人界，这三千年来并未有神族再次踏访人界，晴霜还是他亲眼见到的第一个真神仙，煜衡算半个。

“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啊，典籍上虽然没有任何记载，但是有些神魔异志里边写啊，当年有些神族留在了人间，想过凡人的生活。”萧翊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单手抚着下巴说道，“说不定如今还真的有神族留在人间呢，不过丹阳殿竟然有神族坐镇……也不是没道理，他们一向豪横。”

“神魔异志……你怎么没有拿给我看过……”煜衡语气有些幽怨的说道。

“咳咳！有些可能不太适合给你看，我们年轻人要尊老爱幼，您老人家不要看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萧翊之突然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煜衡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再看他俩之间无声的交流，晴霜想起来灵寿堂的那个法阵，若是有神族设下那个法阵便说得通了。她刚来人界没有很久，神力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体内封印还曾松动，但即便如此，人间本应该也没有她的对手。

可是如果那个对手是一个神的话，她也许并没有稳定的胜算。

但他或是她又为什么要去觊觎建木的神力，那个丹阳殿在其中又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少女，她是生活在建木林中的仙灵，是遭遇了什么才想要复仇，还有，她说的是我们认错了，她还有同伴在外面吗？

知晓了更多的线索，却也多了更多的疑问，晴霜打断了煜衡和萧翊之的眉来眼去，三人商量接下来要如何。

既然这个少女的同伴也没有出现，他们也不知去何处寻找，不如等那少女的同伙是否还会再来，还有，跟随灵寿堂再去建木林一探，说不定也会再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一夜无眠。

煜衡打着哈欠来楼下吃早饭的时候，看见晴霜已经很精神的坐在大堂里了，面前摆的竟然是他爱吃的肉，不愧是好伙伴，随便吃了两顿饭就能记住他喜欢吃什么。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昨晚上的问题，煜衡放下筷子上的牛肉，问道：“你昨天为什么留下萧翊之？他法力微弱，又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他自己跑出来，老爷子也会担心的。”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我以为这样能帮他。法力微弱？”晴霜看了煜衡一眼，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俩差不多，遇到危险我保护一个也是保护，保护两个也没什么区别。”

煜衡觉得自己很受伤，他竟然沦落到和萧翊之相提并论的境地。

接着他看着晴霜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令人伤心的话，便蔫蔫的解释了一下，叫她不要以神仙的眼光看待这些未达飞升之境的人。

“没关系的，你做神仙的时候也很威风的。”晴霜觉得应该安慰一下他，自觉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现在只不过是神魂不全，灵台残缺，等我帮你找回所有的神魂，你就可以恢复了。”

灵台残缺……说他缺脑子吗，煜衡叹了口气，决定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人活在世总是要心怀希望。

吃完早饭，萧翊之才姗姗来迟，制止住他对于这都广之野种的粮食养的肉是多么好吃的感叹，再等他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一顿，三人出门去时已是巳时了。

再次找到小道士，晴霜想要看看他今日又有什么动作。可谁知他依旧是玩乐了一整天，完全一副在等待灵寿堂主动来找他的模样。

三人又跟着他逛了大半个青阳城，煜衡和萧翊之也玩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还教了晴霜诸多人间礼仪，看着城中繁荣的景象，煜衡觉得这一天过的非常充实满足。

***

又是一晚过去，晴霜早早下楼来等，好在煜衡和萧翊之两人休息的不错，三人出门时并不算晚。

可今天城中有些不一样，街道上突然多了些身着道袍的修行人士，普通居民都站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时而低声交谈。

带着疑惑，晴霜默默地搜索了一下小道士在何处，他在灵寿堂。

等三人来到灵寿堂前，就听得他语气急促的说道：“等不及你再找人了，你，还有你这些伙计，现在就随我速速前去建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