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霜的苦命师父茯季，在她的认知中是一个非常能舍己为人的伟大神仙。

在数千年前混乱的上古时期，她师父不太会打架，却依旧能在战争中生活的很滋润，就是因为他很会治病救人，比浮玉族的其他神仙都会，这么多年过去了，神界中人对他的评价还相当之高，称茯季神君是后无来者的存在。

浮玉族于战争中被灭族，他还是一心想要去救更多的人，结果伤及了本源，努力坚持到她苏醒之后便再也无法支撑，死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千年，可能因为天下太平，他无事可做，只能每天在归山的封源台上对着她尚未化形的灵识絮絮叨叨他这辈子经历过的那点事，再加上每天都要说一句叫她睡醒后一定要记得去把所有的魔化神器都解决掉。

这就导致晴霜只记住了这个日常被重复的一句话，其他的都记忆模糊了。

她知道千秋锁一事还是在她化形的那一天，茯季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突然想起来事情还没嘱咐完，才在每日例行公事之后添了一句，说千秋锁在住在哪的谁谁那里，不用去管，还告诉了她那个谁谁是谁谁谁。

可惜晴霜刚睡醒，意识有些迷迷糊糊，只是下意识的记住了跟神器有关的千秋锁这个名字。

一千年前她追踪玄华镜路过合虚山，见到煜衡的第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是拿着千秋锁的那个人。

还是事后天帝让她好好冷静冷静，暂时不要在外行动然后把她关了禁闭，在神界天静崖上每天看着日升月落，浮云流转看了一百年，她才终于想起来师父曾经提到过煜衡的身份。

他们早就认识，甚至在煜衡神识中出现的这个师父，跟她记忆中那个每天都奄奄一息的模样大相径庭，是在他伤及本源之前吗？

进入他人的神识，可能会看到此人的视角的记忆，晴霜听到“自己”回答了师父之前的那一句话：“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前两天我看到一株草从石头上长了出来，很有意思，我也不想……”

话音越来越弱，晴霜愈发看不清眼前事物，最终她的神识被赶了出去，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意识清醒的一瞬间，晴霜睁开眼睛看到了煜衡正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咬着牙一个劲儿的吸气。

“哎呀你对我做了什么，嘶——我的头好痛！”他并没有如晴霜以为的那般醒来后会非常虚弱，声音反倒是中气十足，“我本来是好意帮你挡一下，你竟然恩将仇报……”

他嘟嘟囔囔的从床上坐起来，蹙着眉找到了晴霜的身影，瞪了她一眼，“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裂开了，你怎么忍心对我这么狠的！”

晴霜默默地看着他这幅样子没有说话，好像是刺激到他的神识了？那段记忆……他想起来了吗？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哈？”煜衡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这样能帮助他缓解疼痛，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仔细思考了一下晴霜的话，“哎你别说，好像还真有，我好像想起来……我正坐在一朵云上看蚂蚁搬家！”

在一旁坐着喝茶的萧翊之噗地一声把茶水喷到了墙上，把茶杯往桌上一置，哈哈大笑起来，“你哈哈哈，我六岁都不看这些了，没想到你如此童心未泯啊哈哈哈！”

晴霜垂下眼眸，没有再看煜衡怒目而视的样子，看来他并没有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魂魄四散到了何处？凡界之大又该去何处寻找，对他，不像归山族的神器一般可以和她的神力遥相呼应，哪怕相隔千里也能找到大致的方向……

叹了一口气，晴霜转身出门去了，事情一件一件来。

煜衡见到她没说话便离开，愣了一下，在她身后喊了一声看她没有回头，便不再去想他还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连忙翻身下床追了出去，萧翊之见状也赶紧收敛笑容跟随上煜衡的脚步。

晴霜出门后散出神识搜索了一下谭良的位置，发现他在萧翊之的房里。

推门进去之后发现谭良和栾姜被萧翊之绑在了一起，背靠背的扔在了床边，栾姜那边还在重伤之中昏迷不醒，全靠谭良一个人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面色相当痛苦。

见她进来，谭良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与之前灵寿堂的伙计如出一辙，殷勤说道：“女侠，女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你来这里干什么？”

短短一句话问住了谭良，他不知从何说起，便大致说了一下：“我们殿主派我来这青阳城，收取炼制丹药的灵草，有些只生在在建木之下。”

跟在后面进门来的煜衡和萧翊之听到这个回答，对视了一眼。

萧翊之走上前来，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拍，面露凶狠道：“你给小爷说仔细一点，你们那个通天丹到底干啥用的，用的到底是什么材料，你后边这个男的是谁，你们摘个草为什么要把那林子里杀的那么干净，还有你那个戒指干嘛的，统统说清楚！”

“还有落冥是谁？”晴霜幽幽地补上了一句话。

落冥？戒指？看来他昏睡之后还发生了不少事……煜衡闻言，转身去了隔壁房间，没一会儿便端了一盘瓜子回来，往桌子边一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呃，我们……”

“等一下。”

谭良刚说几个字便被晴霜打断，看着她突然离开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煜衡和萧翊之也不明所以，好在晴霜马上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宿青。

“你可以说了。”

虽然不知道宿青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但是煜衡和萧翊之二人也很识趣的没有问。

“我们那个通天丹，真的是为了飞升所炼制，最起码我们殿主告诉我的也是如此，用的，呃，用的药草种类众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药引是建木树果，就是……就是我后边这个男的……”

“嗯？”

“这个人，他们是栾华一族，是建木树果化形而成。”见晴霜眯着眼看他，谭良赶紧仔细解释道。

一旁的萧翊之听到这句话张大了嘴巴，谭良忙着又补了一句：“不是不是，不是用他们这些仙灵炼丹，他们是树种化身，我们殿主要的是树果外壳。”

“那你们捕杀人家干什么！”萧翊之很是愤怒，他和少径山上的山野精怪都混的很不错，见不得有人随意猎杀。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前一段时间，殿主亲自带人来都广之野，我没有来啊我真的不知道！”谭良连声诉说自己的无辜，接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冲着宿青喊道，“副殿主！您来解释啊！”

“咳，那就我来说吧。”见在场众人目光皆看了过来，宿青马上收起了他那副看戏的表情，“我确实曾经跟随殿主姬天禄来此地行动，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我看不过去这种行为，所以尽力救了一部分人。”

晴霜想起来落冥也说栾姜等人应该是被宿青所救，他似乎并不算坏人……

接着宿青也没等谭良再说话，自己对着其他人解释道：“落冥是丹阳殿的先祖，姬天禄是这么称呼她的，对于她是谁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点，她曾是神，这个是没错的。”

“曾是？”

“嗯，她也许还拥有神明的力量，但是已经不再是神，或者说，没有神的身份？”宿青单手托起下巴，思考了一下如何讲清楚，“神明都是拥有神籍的，如此才有一定的权能，但她放弃了。”

晴霜没有接他的话，突然扭头冲着门口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出来。”

在场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的人影投射在门上，见自己被发现，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半掩的门走了进来。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路过……路过。”钟雪衣咽了咽口水，看人们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讪讪一笑。

“钟姑娘在林中曾说你为了历史记载而来？是因为听了丹阳殿的传闻吗，不知你对于此地究竟有多少了解？”宿青话题一转，突然问了钟雪衣一句话。

“啊？”没想到宿青突然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如今也只能回答，钟雪衣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楼中对于这建木之林的记载甚少，我只知道，这都广之野之上的灵花异草其实并非天生，而是因为周梁国的始祖姬戎曾经因为天下大旱，在这里开辟了一条沧源河，自此这青阳城周边才成为天府之地，所以这附近的居民才对姬戎非常崇敬。只不过他们以为只有此地粮食是因沧源河而产生，但其实建木林之中的灵草灵兽都是因为沧源河的开辟而诞生的。”

她说完，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宿青继续说道：“你们丹阳殿应是知晓此事的吧。”

宿青点了点头。

晴霜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宿青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这人又想要做什么……

“那个神女落冥，我也不知道她是谁。”钟雪衣有些苦恼，对于未知的信息，她只想马上回去仔细翻一翻典籍。

“我有问题。”磕了半天瓜子的煜衡觉得自己发现了关键所在，不再沉默，“你们殿主姬天禄，和周梁国的始祖姬戎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