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萧翊之和钟雪衣同时一僵。

二人也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反应，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复杂的情绪。

钟雪衣撅着嘴最先避开了萧翊之的眼神，低着头慢慢地转身，面对着叫住她的年轻男子。

“表哥……”

“方楚兮，你为何离家出走？害的我一天到晚都被舅舅催着出门来找你。”那年轻男子语气不善的问道。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让萧翊之想起来那天那个方叔叔，只不过这人的衣服……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奇怪，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袖子宽大，竟然还没有腰带，外衣敞开着。

方楚兮，也就是钟雪衣，她有些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明白……我不想再听他的话了，我……”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看清了那男子的衣着，又是叹道：“表哥……你又穿着睡衣出来，你也很不情愿出门吧，你就当没找到我，回去跟小叔叔说吧。你赶紧回你的家，放过我，大家都不耽误彼此时间，各自欢喜不好吗？”

那男子略一沉吟，竟然点头答应了方楚兮的话，他走近，伸手。

“拿来，省的舅舅来找你。”

方楚兮连忙在自己的腰包里翻了翻，掏出来一块骨雕，放在了他的手上。

她又一转头，看到萧翊之腰间还挂着之前那骨雕忘了摘下，直接上手拽了下来。

狠狠地瞪了萧翊之一眼，她把那块骨雕也给了表哥。

“嗯，我要赶紧回家了。”黑袍睡衣男子点了点头，又看了方楚兮一会儿，说道，“你若遇到危险，再叫我。”

接着他转身快速离开了，视野中独留片片残影。

萧翊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风一般的男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煜衡在身后拍了拍自己。

“老爷子可快来了。”

“走！走走走。”他立刻打住自己想问的话，又回瞪了方楚兮一眼，哼哼两声的爬上了自己的剑。

***

周梁王城成镐，位于青阳城北方偏东的千里之外。

其实青阳城紧邻周梁王畿边缘，所以众人很快就离开了青阳城的范围，因为要照顾萧翊之，飞的不高，晴霜可以清晰看到下方土地上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若说青阳所在的都广之野是天府之地，田连阡陌，这周梁王畿范围内就略显凄凉。

并不是说人烟稀少，而是此处林木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大地之上，还偶有黄沙风暴席卷而过。

晴霜在神界从未见过这般风景，觉得奇特，一路看到了成镐附近。

周梁王都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都城，外郭近百里，虽然没人来过成镐，但是方圆千里都没有比这更大的城镇，从天上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城中鳞次栉比的高大宫殿，繁华远甚青阳城。

城东有一条约百丈的宽阔河流，河流东岸似乎还有一个较小的一些的城池，与成镐格局相仿。

没有直接到城里，四人在城郊荒野之中落地。

看晴霜还在左看右看的模样，煜衡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责任感，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和她站在一起。

他指着远处城墙道：“那应该是周梁王都成镐，啊，已经历经三千多年屹立不倒了啊，像周梁国这样延续三千年的国家可不多见。”

“为什么？”晴霜看向他问道。

煜衡仰头思考一番道：“嗯……说起来很复杂。”

“外部的战争？内部的矛盾？各种天灾人祸吧……”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起那些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在书籍上不过记载了寥寥数笔的文明，有些感慨。

一阵风沙吹过，“呸呸呸，这周梁国还不迁都？”煜衡使劲拍了拍刚进了一口沙子的嘴，等异物清理干净，他才继续道，“这些人界的事嘛，以后慢慢给你讲。”

晴霜点了点头：“好。”

站在他们身后的萧翊之和方楚兮并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景聊历史，自从一落地，这二人便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想先开口。

直到煜衡和晴霜已经向前走了一截，突然感觉身后空空荡荡，回头一看，那俩人还站在原地。

他啧了一声返回，双手抱臂立在他二人中间，左右看了看道：“我说两位，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听他这么说，那两人极为默契的斜眼瞟了他一眼，又看回对方，一起冷哼一声之后转身朝着晴霜那边走去了。

煜衡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偷笑两声也快步跟上。

四人沿着大路准备进城，城外路旁都是周边村民来此交易，聚集而成的墟市。

这下煜衡也对此地感到好奇了，亲眼所见就是和书本上的文字描述不一样，之前只见了青阳城中的集市，这王都附近的墟市又有些许不同，他以前参与过的玄明宗山脚下的一些小集会跟此处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所在的成镐南部外郭便有三个城门，正中的主路有近十丈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边每个摊位都五花八门，穿插着吆喝还价的声音，还有人在此开设固定的店肆，装修风格各异。

不像青阳城那边更多以作物为主，这王都还汇集了各地特产，甚至还有远在东海的朝云国独有的拳头一般大的珍珠，都直接摆在摊上供人们挑选。

“不愧是周梁王都，位于中原，三千年国度的商业中心。”来到此地，方楚兮也暂时忘记和萧翊之的矛盾，看着这番场景啧啧称奇。

不爱看正经书的萧翊之闻言翻了个白眼，他对于这个地方没什么感叹，只觉得好多人真热闹啊，如果得了空闲一定要好好玩玩逛逛。

晴霜默默地走在人群之中，这里是很新奇，但她是来找落冥的。

她的神识感知遇到了困难，不是找不到落冥，而是这里遍布着落冥的气息，仿佛她无处不在，若木戒的气息应该是被落冥隐藏起来了，也没有任何可以追寻的方向。

煜衡四处张望之时看到了晴霜的模样，相处了几天，他已经可以从她脸上那细微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表情看出一些她的心情变化了，她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看各种摊位，但是什么都没有入她的眼。

“你在想什么？”煜衡觉得既然要做老师，就不能是只关心知识学习这一方面。

“我找不到落冥的踪迹。”晴霜转头看他，微微垂下眼帘。

煜衡一愣，心中感慨她可真是敬业啊，嘴上安慰道：“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着急，在青阳城中的时候你都能耐下心来看事情是如何发展，怎么如今有了一些方向之后反而更心急了。”

接着他拍拍晴霜的肩膀，露出老大爷般的和蔼笑容：“有的时候放下那些正事，看一看这人间百态不是很有意思的嘛！”

“嗯，好。”晴霜仔细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站在她左边，抬头看去时正好逆着日光，他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其实是看不太清楚这人的模样的。

可他语气轻松，眼睛望过来时能感觉到眼神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这个样子总让人受到他的情绪感染而愿意去听他的话。

晴霜收敛神识，尽力不再去想落冥和若木戒的事情。

既然注定人间此行不会像神界一般顺利，她也许也应该去适应人间的变化。

长舒一口气，晴霜走到方楚兮身边，歪着头问她：“什么叫商业中心？”

方楚兮本来已经在看别的东西，听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哦，商业呢，就是交易，这周梁王都地处于中原交通要塞之地，各国往来都很便捷，而且周梁国是大国，所以会有很多异国商人来此地发展贸易……”

“周梁国延续多年，在九州中都是独一份的存在，还有很多小国自愿为周梁上供，请求与其交好……”

她大概给晴霜解释了一番这周梁国的商业和历史，晴霜点点头继续问她：“你没有来过这周梁国吗？你知道很多。”

方楚兮闻言很高兴，冲晴霜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那个……姐姐，我们龙山方氏和周梁国历史一般悠久，家中典籍浩如烟海，我知道的还不算多呢！”

晴霜见她这副模样，微微睁大双眼，随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道：“我叫晴霜。”

“好啊好啊，晴霜姐姐。”方楚兮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亲昵地挽上了晴霜的胳膊，在感受到她浑身一僵却又马上放松之后，嘿嘿两声，又指着那些摊位商铺去给她一一介绍。

在她们身后，煜衡和萧翊之并肩走在一起，听到晴霜说方楚兮懂得很多的时候，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看过这些……”

萧翊之狠狠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斜着眼看着方楚兮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哼，龙山方氏了不起哦，还跑去找晴霜姑娘当靠山，可恶可恨啊……”

怀揣着各种心思，四人走到了成镐外城门下，数十丈宽的巨大城门，多么豪华的车马在其下都显得渺小。

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后疾驰而来，直接从城门中穿过，没有被阻拦也没有做任何的检查，还扬起一片烟尘。

萧翊之皱着眉咳嗽两声，用手挥挥尘土，眯着眼睛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上的标识，疑惑道：“千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