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没有没有，我哪能是那种人啊。”宿青稍微挣扎了一下没从晴霜手中挣脱，便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指了指她的手，“神女大人，先放开我呗。”

晴霜目光锁定着他的身影，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宿青左掏掏右掏掏，费劲的掏出来一枚铜币。

“栾姜在哪里？”晴霜不再等他继续，直接问道。

“我不知道诶，他不见了还是萧公子告诉我的，本来要等你们回来，结果这不是巧了，有人找我的麻烦嘛。”宿青又拿出来几枚铜币，往桌子上一放，“我可放这儿了，咱来人间一趟还是要讲究规矩的。”

“那你刚才跑什么啊！”煜衡抱臂站在一旁，斜眼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嘴里的话没几句可信的。

“神女大人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我了嘛，我可怕你们也要把我五花大绑起来审问。”栾姜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大家现在都处于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境地，不要对我这么凶，我们友好交流嘛。”

晴霜不想继续待在集市中，转身向城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那我们换个地方，友好交流。”

“好嘞好嘞，没问题。”宿青把手往煜衡肩膀上一搭，“走吧，好兄弟。”

谁和你好兄弟啊……煜衡绕开他的手，站在他身后盯着他，宿青见状一耸肩，也没再多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三人来到城郊的树林之中，晴霜回过身来，平视着宿青的双眼道：“你曾经救了栾姜，栾华一族去了何处？这里四处都是落冥的气息，为什么？”

“这个嘛，我只是救了他们，他们躲起来去了哪，就不归我管了。至于这里都是落冥的气息……”宿青低头顿了顿，突然又抬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确实不知道她在神族之中的身份，但是她与姬戎共同建立了周梁一国，至今还在守护周梁王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

鹰族领地，萧翊之和方楚兮还留在这里等着晴霜二人回来。

方楚兮这次出门，因为是要去调查都广之野的事情，所以带上了不少有关这里的典籍。之前她翻过一些，但还没有看完，她还是很好奇落冥和栾华一族的事情，便趁着这个时间拿出来翻阅。

萧翊之见她看书这么认真的样子，觉得这个女人跟自己更是合不来，哼哼着跑去找那些小鹰去玩了。

“绝地天通后百年，都广之野大旱……”方楚兮快速翻着书，很多典籍上总是记载着同样的内容，甚至有些内容会存在一些出入，总是需要一些真实的发现去证实到底哪个记载为真。

“周梁始祖姬戎，率众人挖掘河流以缓旱灾……”方楚兮一直都觉得这个事情奇怪，既然是天下大旱，理应河水干涸才对，这姬戎又是如何开辟一条河流来的……自从见到了建木林里发生的事情后，她一直猜测落冥也参与其中，但是还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在往后翻一页，她看到一句话，突然好像唤醒了什么记忆，那句话的意思是沧源河滋养万物，众多生灵也因此而生，她闭上眼，努力回想到底是什么记忆。

“昔年你栾华一族总是想要报答我们的赋生之恩……”这是落冥在建木林中对栾姜说过的话！果然，沧源河是由落冥和姬戎共同开辟的！

但是数本典籍中从未提过落冥的名字，她又回头去大致去看了看之前已经看过的内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落冥的名字。

这个曾经的神女似乎从未出现在周梁本身的典籍之中……方楚兮沉吟一会儿，从自己的腰包里翻出来一本九州历史的竹简，竹片破损，看上去就快要散架了。

写在书上的记录都是后世才编纂的，跟真实的历史总是有差距，不过好在她们龙山方氏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家族，什么旧东西都有些存货。

这本九州历史破破烂烂的，还是她趁着表哥不注意从他的宝贝书库里偷出来的，一直都没来得及看。

方楚兮小心翼翼的展开竹简，内容不多，有些字还很模糊，只是记载了九州历史上的一些大事记，从六千年前人族从大地上诞生之时就已经开始记录。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着，看到了绝地天通前一年，龙山方氏联合太华氏等一众部族弑君成功，神族自此归天……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弑君……连这本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闭上眼，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楚兮继续往下读过去。

……人世诸国并立，发轫于绝地天通，有太华氏姬戎，共若水神女落冥，立周梁，辟沧源……

若水神女？！

终于找到了这个落冥的身份，虽然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字，但是若水神女……晴霜姐姐知不知道这些呢……方楚兮仰头望天，无比期盼晴霜快点回来。

***

在宿青说完那句话之后，晴霜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说落冥守护周梁，这落冥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周梁国吗，和其他国家的战争有关？

“哎，我可没说落冥是什么目的啊，你不要瞎想。”宿青见晴霜低头沉思，又继续说道，“她对我有恩，又对我……反正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帮她做什么，我也很悲惨的啊！”

他说完这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手掩面不住摇头。

煜衡看不下去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对晴霜阴阳怪气道：“我们走吧，既然宿青有难言之隐，我们作为神界的自己人怎么能强迫他说这些呢？”

晴霜点点头，二人就准备离开。

“哎等一下，我……我是真的……行吧，落冥对我下了诅咒，我必须要帮她达成她的心愿才可以解脱，而且我不能说出她的目的……咳咳……哎呦喂……我不说了！”宿青见二人就要走，无奈说出一些事实，刚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双眼都泛起泪花。

他不停拍着胸口，眨着眼冲晴霜二人挥手，“不说了不说了，我只能再告诉你们，众仙门和栾华族如今都盯着丹阳殿，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什么行动，落冥也许还会出现。我其实是盼着你们赶紧解决事情啊……咳咳咳……”

修仙人士、栾华族……晴霜不知怎么又突然想起来鹰族族长的模样，栾姜想要报复凡人，鹰族也是这么想，可与之相反，众仙门于建木林中受挫，周梁匠人亦死于鹰族之手……

怨气由此而生，家人离散之苦、种族覆灭之恨、还有生灵贪婪之欲……等等一切负面情绪交织而成一种强大的力量，上古之时便已存在，最终附着于各个神器之上试图毁灭万物。

但是随着神界对于那些魔化神器的逐一封印，这一切都归于沉寂……她本来是要收回流落在外的神器，以免封印力量减弱再度危害世间，可现在看来，若木戒掌握在落冥手中，是落冥主导了这许多事情而非器物本身，鹰族与周梁国之间的仇怨更是与神器无关。

晴霜突然感到有些迷茫，她一直听从师父的遗愿去按部就班的行事，除了千年前的那场意外。神界天规不得插手人界事宜，她也没有什么意向去管些什么，可是这人世间的怨气……

煜衡见晴霜听完宿青的话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语，双拳紧握，到最后，她的双眼缓缓闭上，心脏处突然出现一个金灿灿的符文，赤金色神力笼罩了她的周身而她却一无所觉。

他连忙伸手拍了拍她，可她似乎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微垂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眼见那符文颤抖的愈加剧烈，宿青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小步，煜衡心中焦急，想要帮她稳定她的封印……她不是说自己封印很牢固吗！怎么说要不行就不行了，这还什么都没干呢不要身先死啊……

煜衡来到晴霜面前，他也不知道什么封印之法，胡乱捏了个平心静气的法诀，对着她的封印持续输出自己的灵力，希望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那符文的颤抖似乎是止住了一瞬，还没等他来得及欣喜，便又猛烈颤动起来，煜衡眼一花，意识被拉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入眼是一轮血色的红月，他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环视一下四周，他皱了皱眉。

大地开裂，岩浆肆意流淌，肉眼可见的灰色死气弥漫在整个空间，在血色的月光映照之下显得更加诡异。

远处是破碎的山体，断石处处可见的散落在他站立的平地之上，他应该是身处在一片森林之中，只不过树木焦枯，放眼望去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压抑无比。

煜衡深呼吸几次，哪怕是在意识空间之中，他也觉得空气混浊，憋闷的很……这里是哪里……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厌恶的情绪无法遏制。

他想要赶紧离开，抬脚向前走去，不注意踩到了什么，发出咔嚓一声清响，低头一看，是一截焦黄的断骨。

煜衡有些无精打采的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这个意识空间是什么鬼地方，他快要被憋死在里边了！

“我……不……要……”

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入他的耳中，声音缥缈无源，却如同远古时期的开天之声一般唤醒了他有些混沌的头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来到一片湖泊，在月光下仿佛是一面血红的镜子，他瞪大了眼，看到了湖中心漂浮着一个光团，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从中传出。

“我不要……听你们的……话……”

煜衡不自觉地更靠近一些，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小女孩，她紧闭双眼，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不断的哭泣着，好像不愿意去做什么事。

她声音稚嫩，哭腔有些颤抖，却让煜衡感到她话语之中的坚定，双拳紧握着仿佛在竭力反抗着什么。

“不——”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两行血泪缓缓流下，四目相对之时，煜衡脑中似是醍醐灌顶一般清醒……

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