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吞下了核心，等待着身体进一步的活化，他很清楚自己将失去人形，以怪物的形态存活下去，但他仍然活着。

他的实验没有失败，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开展。

他本以为自己破碎的器官将先受到修复，但忽然间他感受到了疼痛。

先是眉心，然后是眼睛，接着是四肢、躯干、内脏，最后是大脑。每一寸皮肤都遭受着剧烈的疼痛，每个细胞都在惨叫，那是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的极限。

死亡在这痛苦的面前都不足挂齿。

谢思想要惨叫，但他发不出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融化了。

磕哒嗑哒的脚步声中，两个身穿防护服的人走到了谢思面前。

刘博士厌恶地看着地面上的那滩肉泥：“这是什么东西？！ ”

助手观察了蠕动的肉泥一会，“啊，这是我们亲爱的谢思博士。”

“……什么！”刘博士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算她参与过很多实验项目，一个熟悉的活人变成一滩活动的肉泥对她来说也太超过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猜，他是身受重伤，想使用核心活化身体，结果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助手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思。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思想要呼救，想要求他们杀死自己。

可他发不了声音，只能一遍遍在思维里呐喊。

杀了我……杀了我……

“他看起来很痛苦。”助手好像听见了谢思的想法，笑眯眯地说：“肯定很想死吧。”

刘博士皱着眉头，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肉泥，恶心的触感让她立马收回了脚。

“核心被他吃了，那现在怎么办，杀了他把核心取出来？”

助手摇头，“现在估计不行，要等一段时间，等他死了我们再回收核心。”

刘博士：“这有什么区别，杀了他，他不就死了吗？”

助手笑着说：“不一样，核心还在的时候 他是不会死的，我们也杀不了他。只有等核心收回力量，我们才能回收核心。”

收回力量，这个词听起来像核心有自我意识，但刘博士知道那只是一块肉罢了。

她撇了撇嘴，“好吧，随你。毕竟你比较了解核心。”

刘博士扯了扯防护服，“需要多久？呆在这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助手侧头看向周围围绕的粉雾，“不舒服是很正常的，这粉雾是用核心制作的，就算穿着防护服还是会受到活化影响。”

防护面罩下，刘博士瞬间脸色大变。

助手安慰她：“放心，这种轻微程度的活化不是坏事，你只会感觉到精力充沛、体质增强 ，只有活化到一定程度才会异变。”

刘博士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异变成他这样？”她用脚指了指地上的谢思肉泥。

“不，他这样不是异变。是祂的惩罚。”

又来了。这个同伴偶尔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刘博士通常都会无视，但这次或许是因为受到粉雾影响，她不客气地讥笑一声：“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助手：“什么？”

刘博士抖了抖防护服：“什么深渊，什么终焉，什么新生，什么神……那些都是假的。只是用来骗骗那些底层人罢了，这些软弱的人就是需要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支撑。 ”

“那也不是什么神的血肉，只是一块有特殊力量的肉而已。我们可以利用它来研发更多、更强力的怪物，将它们投放到战场上去。”刘博士笑起来，“胜利的天平将彻底倾向我们。”

她话锋一转，说：“我们回去的时候，找一下a3实验体，把它也带走吧。它有一定智商，战斗力也很强，训练以后可以变成很强力的战争机器。”

助手说：“很难做到，5973的活性增强以后，原有的控制手段基本都失效了，不然我们的谢思博士也不至于为了抓它变成这副样子。”

刘博士一惊，她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把实验体放出来扰乱基地以后，他们就躲起来准备找机会进入a1实验室，拿走核心，下来以后负一层就已经是现在这个状况了。

“谢思竟然这么看中它？”

助手说：“当然了，毕竟5973身体里有另一块核心。而且它关乎谢思博士的重要实验。”

听见核心，刘博士的目光一下子火热起来。如果把a3实验体抓走，那岂不是一下子获得了一块核心和一个战斗机器？

目光一转看到谢思肉泥，火热的心又冷却下来。粉雾在向外扩散，这个基地根本不能就久留了，没有对应的控制手段，根本没时间去抓a3实验体。

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刘博士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a3实验体里也有核心？这样我们完全可以早做计划。”刘博士仍有些不甘心。

助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谢思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除了他以外，谁都不知道a3实验体这样特别。”

“好吧。”刘博士看向谢思，忽然发现这摊肉泥不动了，“他是不是死了？我们可以回收核心了吧？”

助手确认了一眼：“是的。他死了。”

“核心在哪？在这堆肉里吗？”刘博士随手拿了桌上一个棍子开始翻找，很快看到了一块特别的肉。

“找到……”

砰。

刘博士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后背一阵剧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助手握着枪，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你知道这个实验基地为什么建在这里吗？不在地面，不在地下，而在海底？”

刘博士畏惧地看着他手里的枪：“不知道……把枪放下来好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把枪放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因为在这块海域的最深处，有一道裂缝。谢思手里的核心，就是在裂缝里得到的。”

助手说：“现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当然相信。神是存在的，祂就住在深渊里，注视着我们每个人。”

他抬高手里的枪。

“不不，求你求你——”

砰。

室内恢复了安静。

助手摘掉防护面罩，走到肉泥前。

那里有一块被刘博士翻出来的暗红的肉块。

说是肉块，它的质感非常特殊，表面像金属一样光滑。如果长久地盯着它，似乎能看见血红色的光芒流转其中。

助手拾起核心，暴露在粉雾下不过几秒钟，他的鼻腔就已经开始出血。

他浑不在意逐渐崩坏的身体，只专注地看着掌心，以无比虔诚地语气说：“向您献上一切。”

接着从防护服里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按下上面的按钮后，随手向后一抛。

“愿以此地的混乱与癫狂，作为您复苏的温床。”

他微笑着，毫不犹豫仰头吞下了核心。

走廊里的阿卡琉斯忽然一顿。

许随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阿卡琉斯藏起一只触手，安静地摇了摇头。

在许随看不见的角度里，那只漆黑的触手上泛起了暗红色的花纹，像是岩石下沸腾的岩浆，又像是深渊里睁开的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