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潮

抱膝坐了会儿,思绪如蝶翼扑闪,随着后方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飞进一望无际的海港夜景。

随即一炫,椅背忽被人转回去。

姜怡妃的惊呼声咽在嗓底,心跳颤了颤,很快平静。

宋聿诚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点水珠,微不可查地抬起眼尾:“吓到了?”

“没有。”说罢,姜怡妃又怪罪般地去拍他的胸口。

手刚碰到浴衣上的绒毛就被抓住摁回来。

明亮的卧室与男人出浴松散的模样在眼中放大。

“甜吗?”他问。

结实的手臂撑着两边的扶手,将她周围变成狭小的空间。

沐浴露清新的气息弥漫鼻尖。

“你尝尝。”姜怡妃用空着的手从他臂下伸出去够碗里剥好的荔枝,白乎乎的,流着果汁,喂到他嘴边。

宋聿诚就着她的手咬上去,嘴唇无意碰到了她的指尖,像被羽毛蹭了下,很轻很轻。

有时候他们自然得与真情人无差,归功于双方的默契与理智。

积在镜片底端的雾气渐渐消失,他眼眸化开浅笑:“还不错。”

男人白色的浴袍轻轻裹在身上,领口露出锁骨处的肌肤。潮湿的刘海向后梳着,偏短的碎发落在鬓角,滴下一滴水,恰巧掉在她膝盖,有些湿凉,像她失去的新鲜感。

毕竟经历今天的事,很难不知道对方的名号。

缓缓抬眼,望着他守约戴上的黑框眼镜。

所以这才是他平时的样子吗?

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渣男气,很温润。

姜怡妃仰着脸,发音标准无误:“宋聿诚啊。”

他轻轻挑了下眉,学着她的调子,从容吐息:“姜怡妃呐。”

这是第一次些许不想让自己的全名被人叫出来,即使他唤得温和,仿佛含着荔枝香的夜风吹拂水面静悄悄划开涟漪。

轻叹两声,相视而笑。

姜怡妃:“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宋聿诚推了推眼镜,直起腰。

他撒了谎。

侧身拿起桌上的玉貔貅链戴回手腕,发现一边多了只空掉的罐装啤酒。

“妃妃背着我喝了这么多。”宋聿诚捏瘪罐头,扔进桌下的垃圾桶,回头看她,“我是不是该好好罚你?”

上上周没见面是因为她得了胃病。

“小酌怡情。”姜怡妃收腿跪坐起来拉他过去,伸手小心捏他脸上的两边镜腿,“有人说戴眼镜能隐藏自己的另一种人格。”

唇齿残留着荔枝的甜,有些回涩,宋聿诚垂眸看着她,长发披肩,新换的橄榄绿修身开衫衬得肤色皓白,黑色长裙摆在座位上散开,像一朵晚夜黑莲,不能轻易去摘。

可他敢。

宋聿诚抬手抓住她的细胳膊,慢慢引导她摘下眼镜,“妃亲自试试就知道了。”

脸上带着淡妆,姜怡妃双颊有些不自然地泛红,眼神缱绻一时。

气息近在咫尺。

镜片剥离的顷刻,他吻下来,带着一股掠夺,仿佛在深夜化为黑暗的人格。

姜怡妃慢慢放下举着眼镜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闭眼。

他的嘴唇宛如荔枝果肉,含在嘴里的每一口带来一阵果香的浸润,稀释着她的思绪。

修长的手指脱力松懈,黑框眼镜沿着宽厚的背落在桌沿,弹到地板上。

镜片裂出朵雪花般的碎痕,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室内光线倏地变暗。

屋内温度攀升,窗外的霓虹被玻璃上的雾气吞噬,融成混乱的调色盘。

潮湿微刺的发从指缝溢出,姜怡妃难熬地扬首。

身上的衬衫被弄皱,沾了滩他发上的水渍,因为修身的设计,黏着肌肤,有些紧得喘不过气。

她以为今晚会很快进入正题,然而男人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地与她隔衣.擦.火。

趁人中途休战取件,姜怡妃缓了缓神。

耳边传来细碎声音,床垫下陷,她眯着眼望上去,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瞳孔瞠了瞠,耳根发烫。

是她前日留给他的沉香木簪。

羞耻感涌上心头。

“妃妃把木簪留给我助兴,却没告诉我怎么用。”宋聿诚用祥云纹簪头那段拨开姜怡妃脸上的碎发。

一双眸子,水光闪闪。

“是这样吗?”

他装作请教的模样,用着循循善诱的口吻,秀长的眼尾带着缕无辜。

姜怡妃隐隐觉得,他还能再扒开层。

上一次经验提醒她,男人最擅长隐藏,即使表面上有多温润有礼。

他和他会一样吗?

挣扎的手被禁锢在头顶,姜怡妃感到脸上又热又痒,飘扬的思绪被招回来。

接着,前襟散开,凉意在脆弱处游走画圈。

他说:“还是这样......”

姜怡妃无意识打颤,眼皮微敛,唤:“宋聿诚。”

她求他停下。

宋聿诚轻笑,把木簪摆在一边,倾身抱她入怀,帮她抚背顺气:“嗯,终于不是喊喂了。”

在此之前可没赐给他半个称呼。

姜怡妃意识到被报复了,扯开他的浴袍,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狠狠啃了口:“幼稚。”

“可妃找我做得事儿可不幼稚。”温热的大手捧住她的脸,宋聿诚从眉心吻到嘴唇,“我说的对不对?姜总?”

姜怡妃懒懒抬手捂住他勾人又自带调侃的眉眼,吊着力气凑到他耳廓边:“你想好怎么向姜总赔罪了吗?”

白天一账,哪能就这么被一盘荔枝混过去,她可不是好哄的小姑娘。

男人蒙着眼,嘴角微微翘,仿佛有炽热的视线从指缝穿透出来,牢牢锁定了她。

“我把自己赔给你,如何?”

姜怡妃目光勾勒着他的下颌角,压住呼吸,低头主动吻了他的嘴角,算是回应。

两道姣好的人影深吻相拥,无关爱情,却能获得如昙花般值得回味的快乐。

凌晨。

窗帘外的夜景早已散去,留下黑漆漆的海港。

室内一片安详,互相依偎地躺着,露出的肩膀上,同一处各自有一道浅粉色的咬痕。

姜怡妃觉得他也是不肯吃亏的人。

靠在男人的肩膀,掰过他的手,把玩着腕上的玉貔貅,她忖了片刻,幽幽然开口问:“我们这样有几个月了?”

宋聿诚很快答了上来:“三个月。”

“嗯,感觉差不多了。”姜怡妃放下他的手,抬眼,“你想换口味吗?”

按照约定,他们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理因结束关系。

姜怡妃可以修改规则,但她是拍卖师,忌讳与竞拍人私下过于亲近,容易影响裁决。

其次,她不想再为男人打破原则,不值当。

以后,他只能是她的槌下客。

说开始的是她,提结束的也是她。

姜怡妃做了从始至终,有头有尾。

宋聿诚懂她的顾虑,没有异议,闭上眼假寐,道:“随你。”

他向来是由着她的。

身边的女人从床上坐起来。

他眯了眯眼,望着她的动作。

脊背轻轻弯曲,散发出一种婀娜多姿的韵味。

“那...我们到此为止吧。”

声音倒是绝情。

他没有挽留她。

几分钟后,屋子彻底安静下来。

空气里残存着甜腻的味道,大概是过浓了,喉咙有些发齁。

宋聿诚起床去倒水。

吧台多了条黑色的发绳。

他拿在手里晃了晃,上面的装饰物是朵纯银的飞燕草。

白玫瑰般的女人,却喜欢不起眼的花草。

细想,好像是合理的。

心头的空缺感逐渐被好奇心填埋,宋聿诚放下杯子。

对人际关系谨慎的姜总,对生活小事儿马虎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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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京飞往燕都得舱内,所有旅客们完成登机,等待起飞。

由于机票买的晚,褚康时只订到了商务舱。

虽然人比头等舱密集了些,但看到邻座是姜怡妃后,他激动地偷偷亲吻了一下机票。

隔着过道,宋聿诚轻讽:“出息。”

说完,他轻瞥靠窗的女人,脖子上围着U型枕,渔夫帽按到最低,遮住眉眼,好像睡着了。

昨晚硬要走的,估计回去没睡多长时间。

其实,他不介意她过夜。

褚康时瞪宋聿诚,却不敢说脏话,顾虑地去瞄身边睡着的女人,与前座的姜怡妃助理搭话。

他探头小声问:“雅君,你们姜总还没起飞就睡着了?”

小姑娘回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皱着眉挤兑褚康时:“褚总昨天抢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来关心妃姐啊?她准是心烦,一晚上没睡好。”

褚康时抱歉地说:“哦哦,不好意思啊。”

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他觉得自己不能当周幽王。

可是......

靠回位子,神色强装淡定,褚康时在手机里输字。

【老宋,听见了吗?】

【她一晚上都在想我。】

宋聿诚听着旁边人刻意清嗓得瑟的声音,低头手指动了动:【要点猪脸。】

发完他便双手抱胸,闭眼,想在起飞前酝酿出睡意,减少晕机的伤害。

他晕机症状严重,行程期间,几乎不能开口说话。

冷不防,隔壁褚康时嘿嘿一笑,故意提嗓,像是反击:“老宋,我听到昨晚你房间里很热闹啊,见熟人见床上去了?”

“……”宋聿诚睁眼,眉间微蹙。

余光里,发现另一端窗边闷头睡的人动了动。

姜怡妃是在褚康时坐下的时候醒的,只是懒得说话,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得都听了。

所以,褚康时昨晚睡在宋聿诚隔壁?

上半张脸好像误入热锅,蒸得发烫。

怪不得他中途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姜怡妃咽了咽干涸的嗓,双眼紧闭,肢体有些僵硬。

过了一会儿,听到宋聿诚沉声静气地狡辩:“小电影的声音。”

“……”

理所当然地,他被朋友狠狠嘲笑了一番。

姜怡妃松口气,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又拉低帽檐,遮住。

自损名誉的麋鹿先生,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来的褚总:原来我一直是你们play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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