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尸都不如人间装饰多样,由于常年在地底下,这里光秃秃地没有什么植被,但会有很多汉白玉造景,如浮雕墙绘、麒麟石像、假山石树,此刻赫连霜身后就有一株刻绘得栩栩如生的发财树,上面一串串铜币都镀了一层黄金,金币如同金黄的果实,看起来富丽堂皇又格外诱人,好几次她都忍不住与何春花一起在这里摸来摸去。

不过,能让发财树看着金光闪闪的与旁边一直点着的长明灯也有关系,这里的长明灯外形更加精致,是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头顶举着一个金元宝,而灯芯就在金元宝中,暖色的光照在金币上,自然而然让发财树上的金币颜色更加鲜亮。

江云渺坐下后一开始目光就忍不住看着那处,直到赫连霜先开起了话头,手放在石桌上,她便不知不觉地被他的手吸引。

赫连霜个子很高,所以他的手也很长,他骨架看着不是很小,但手指上的肉并不多,指肉秾纤合度,有骨感的纤瘦美却也不至于真的骨瘦如柴,当他手指轻微用力之时,手背中央就会凸出一条清晰的骨线,覆在薄薄的玉白皮肉上,越发显得冰肌玉骨,让人有种想抚摸的渴望。

江云渺不争气地移了点视线,她看到了他食指上的翡翠扳指,扳指上像是刻着诗文,他手指挡了一些看不真切,但不知道是不是这翠色衬托,她觉得他皮肤好像又白了一点,宛若冬日开出了新芽,只觉得这‘雪’比往年的更美。

但她记得他的手上,原先并没有这东西,许是这阵子出门找回的陪葬品。

她打量他手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而赫连霜一直不见她回话,不自觉“恩?”了一声。

他唇抿着,鼻腔轻微震动,这声低沉的鼻音似乎比先前清冽如泉的嗓音来得更为诱惑,成功让江云渺回过了神,手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可恶,一个大男人浑身上下都勾人。

江云渺一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神清骨秀的领导是自己好运还是不幸,好运是大大满足了她颜控的需求,不幸是这男人清冷禁欲,显然不可能是她的。

她心里可惜可叹,但这一次还是意志力坚定地抵抗住了诱惑,将思绪放到正事上面。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试探问,“尊主,我的血是不是还有味道?”

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同为尸族,何春花闻到了,赫连霜应该也可以,何况修为越高的尸族嗅觉更灵敏。

赫连霜转动扳指的手轻顿了片刻,他眼尾轻撩了一角,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上次见她,她穿着浅绿色夏衫,这次换成了紫棠色,这阵子她大概过得很自在,初见苍白瘦削的小脸似乎长了点肉,衣服也紧了些,夏日衣裳单薄,她的袖子也是宽松的透明薄纱,一眼过去,掩藏在紫色纱衣袖内的手臂好像也清晰可见。

时下男女大防并没那么严格,女子的夏衫袖子为散热多为浅浅一层,但之前未曾关注这些,此刻她提起血液,他的目光就好像能够穿透她的肌肤看清那白皙下的血管。

原先他总以为自己被血香诱惑全然受体内那枚尸丹的影响,他也忘记了那血液味道,然现下再被提及,他脑海里便自发冒出当时品尝的记忆,好似那血香也融入了骨子里,食髓知味。

赫连霜素来不露形色,束身自好,他确实一直能闻到她身上的血香,纵然也想再度品尝,却不愿让欲.望控制自己,更别说他始终认为食血修炼有违天理。

他视线只停了一瞬,便再度放在自己手中扳指上,下颌轻点,嗓音淡淡,“嗯。”

江云渺一听果真如此,她眼底有些担忧,“这香味很重吗?其他僵尸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她的血液确实特殊,上次食用一些体内流失的那些修为便回来了部分,虽然很少,但还是能证明她的血液不一般。

若是人时她的血液有此用,化为尸应该也有,但应当会耗费她的修为。

只是至于她所说的,赫连霜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会。”

他语气清冷平淡的陈述,“尸都管理向来严格,且尸都易血阁有血液可购买。”

而且还有一点他未曾细说,二代僵尸身上会残留一代的气息,就和某种标记般,也是防止其他同级有修为的一代僵尸欺负二代。

所以江云渺作为赫连霜的二代,身上的金僵气息对于其他僵尸而言是恐惧敬畏的,即使个别有夺血想法,也会顾及她背后的一代,不敢妄动。

若是那些被留在新僵营地意味着抛弃的二代便罢了,她已经住在他的殿中,更不会有不长眼地想害她。

可惜江云渺并不知道这点,因此赫连霜拿尸都的规矩来说,她还是觉得不太安心,就和法律一般,约束的永远是讲道德有后顾之忧的人,那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呢?违法的人从来不少。

江云渺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赌,更何况她也讨厌看到尸都有些僵尸眼中露出的觊觎神色,作为书中特殊设定的棺生子,哪怕是小说内与原主换过血的女主,后期偶然被一个尸族发现她的血液特殊,也差点将她吸成了干尸,若不是男主及时赶到带她回玄一观求助师父,小说怕是也成了be。

女主还有主角光环可以遮挡,而她身为一个炮灰,倘若真遇到这种事,怕是结果更惨。

江云渺越想越觉得尸都绝对不能再留,即使留下也要赫连霜在,那样尸都的僵尸才会迫于他威慑安分守己,可惜,赫连霜大部分时间都在人间。

她脑子内想了许多,终是忍不住开口,“尊主,我可以跟着你吗?”

怕赫连霜没明白她这个‘跟着’的具体意思,她补充道,“就是跟你一起去人间,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你的东西。”

赫连霜没多想便拒绝了她的请求,“不用,吾一人就可。”

许是猜到了他会这么回,江云渺脸上也没露出失望,只是继续劝说,“我一定不会麻烦尊主的,而且之前我在人间待得时间多,对那里更了解,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像类似于一些和女子交涉的,同为女子,我来会更方便点。”

她说着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搭在圆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亮地看着他,“还有,如果有什么苦力活,直接交给我做,像尊主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只需要吩咐我就好了。”

“可以吗?”

说完,她眨了眨眼。

她的眼睛偏圆润,暗红色的瞳眸映着旁侧的长明灯光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眼底宛若闪动着细碎浮光,这般望着他,总觉得一旦他真拒绝,她下一秒便会可怜巴巴地哭出来。

这一次赫连霜拒绝没那么快,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石桌,微垂着眼似乎在思考。

他的这些陪葬品丢失的时间太久了,岁岁年年流传下来都不知道具体落在何处,但也不排除她所说的在某个女子身上,那样确实不太方便拿回来。

这会儿尸都正是夜晚,大多僵尸都出去沐月了,何春花也不在,就连宫殿内巡逻的守卫也出去了不少,所以宫殿很安静。

此刻她和赫连霜面对面坐着,他手指轻触桌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一下一下,就像时钟滴滴答答转动的秒针,清晰地让江云渺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同时心也更加提了起来,愈发紧张。

她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不知不觉变成了端坐的姿势,身子也紧绷着,但眼睛却没从他身上移开,并非是沉迷美色,只是等待着一个答案。

赫连霜认真思索一番后,心下有了结果,一抬头看到她这般正襟危坐的模样,狭长清冷的丹凤眼内快速地掠过一丝笑意,他自己都没察觉心情放松了不少,连一直关注着他捕捉到这一抹笑的江云渺都觉得自己看花了。

她不自觉眨了眨眼,下一刻就听到他如玉相击的清冽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冷然,“你白日既不能晒太阳,确定能帮吾?”

江云渺知道是这个理,但谁说一定要白天呢?

她听着他这冷冰冰的声音,愈发确定刚才定然是自己幻觉了,赫连霜怎么会笑呢?从两人接触到现在,她就没见他笑过。

她没再想这些,感觉到赫连霜态度好似松动了一点,再接再厉道,“现在人间各个君王早就开放了宵禁,人间夜市同白日热闹,如果是寻人,晚上也不算打扰,如果在野外,那晚上再去也不影响,何必约束白天?”

目前苍山大陆分为四国,这四国虽有些纷乱,但为了国都发展,夜间夜市可通宵达旦,百姓日子不无趣,夜间熄灯便没那么早,至少也会等到亥时,而且也不是每一天都有太阳。

尸族惧怕的是太阳光,在没太阳的情况下,例如阴天雨天,他们也能出去放放风。

似乎终于被说服了,赫连霜缓缓开口。

“既如此,先让你跟吾一阵子,若是无用......”

不用赫连霜把话说完,江云渺就忙不迭点头,“如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那就不麻烦尊主了,我会乖乖呆在尸都。”

赫连霜站起了身,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扫过她眼中无法遮掩的喜悦,唇轻张了张,“可。”

话落,他便雍容雅步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清俊从容的颀长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