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大夫
相欢被泠萝抱着进了长璇殿,泠萝第一件事就是让传膳。
相欢对泠萝常吃的辣食跃跃欲试。
泠萝见了笑出声:“要不要试试?”
相欢犹豫,万一被辣出丑相就不美了。
泠萝夹起一筷子辣菜在相欢面前轻轻晃了晃。
“要不要?”
相欢没忍住伸碗去接了。
泠萝:“你浅浅咬一口就行了,别吃太多。”
相欢点头,尝试着咬了一口。
菜一入口,他就受不了了。
泠萝给相欢倒水。
相欢一口全给喝了。
“好辣。”
泠萝给相欢找了不辣的菜让相欢压压。
看着相欢因为吃辣眼红脸也红的样子,泠萝笑道:“我发现你很容易上脸。”
无论是害羞还是吃辣还是别的,脸一下就红了。
很可爱。
相欢听着。
“不,不好吗?”
这个他也控制不了,不过想想确实也不好,小时候被诬陷偷了兄弟的东西,他还没辩解脸先气红了,被他娘当成被揭穿的羞愧。
相欢:“可以治吗?”
泠萝诧异:“治什么?我没说这样不好,这样很好,看着让人心喜,怪可爱的。”
相欢刚刚因为辣还没退下去的薄红再次升起来。
“你喜欢,你觉得好就好。”
泠萝:“傻。”
“你要自己喜欢自己,自己觉得好才是好。”
相欢低头吃菜,没说话。
他不喜欢自己,一点都不喜欢。
这样他,值得泠萝喜欢吗?
他一直都在不断怀疑此事,他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泠萝。
但是泠萝太好了,好到他这样的卑贱之人也想伸手去够一够。
吃完了饭,相欢望着泠萝,可怜巴巴的。
泠萝伸手在相欢额头上摸了摸:“我可没欺负你。”
相欢趁势在泠萝手上蹭。
泠萝笑。
“不是喜欢安颜吗?去珠玑院让他们给你种,我处理些事,可能需要出去,晚膳不用等我。”
相欢:“好。”
泠萝:“对了,一七玩性大,总不能事事跟着你,我让景画给你送几个人,你挑几个适合在身边服侍的留下,需要什么给景画说。”
“不想给景画说也行,夜里记得遣散人,我翻墙来会你时给我说。”
相欢轻咬嘴唇:“好。”
泠萝:“我让人送你回去。”
相欢:“没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泠萝:“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免得你不看路,撞上别人怎么办。”
相欢闭眼,长呼气,再睁眼眼里有着祈求:“泠萝,忘了这件事吧。”
泠萝哈哈笑了两声:“估计这段时间都忘不了。”
相欢无法,记得就记得吧,能换泠萝几声笑,也值得了。
泠萝:“我让景画送你回去。”
相欢:“好。”
回去的路上,相欢拿着安颜走在路上,突然奇怪的问:“为什么长璇宫没有安颜?”
长璇宫和秋桑部很近,气候都差不多,而长璇宫里什么花都有,为什么会没有安颜。
景画:“因为有个人很喜欢,长璇宫以前是有安颜花的,但是那个人走后全部被王下令移除了。”
相欢一愣:“有人喜欢?”
景画点头:“是的。”
相欢阖眼:“谁啊?”
景画:“不能说,相欢公子,这件事无论您问谁都不会问出结果的。”
相欢停滞了许久:“这样吗。”
他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吃的那种很甜的暗红色水果,很甜,似乎也是秋桑部的果子,但是他在进贡的果子里没看见这种。
似乎叫莽吉柿。
相欢:“那个人也爱吃莽吉柿吗?”
景画:“不是。”
相欢松了一口气。
景画接着道:“那位不喜甜,尤其不喜莽吉柿。”
相欢刚刚松的那口气彷佛卡在了喉咙。
景画似乎看不见一般,接着道:“不过可以告诉您,您与他在一些地方很像,这是您的机会。”
相欢捏紧身上的玉佩,又问:“泠萝是不是也不喜甜。”
景画:“不知。”
这是真的不知,王小时候似乎是喜欢甜的,后来不知为何又不喜甜了,再后来又接受了,现在他也摸不清王喜不喜甜。
相欢:“我知道了。”
相欢浑浑噩噩的回到珠玑院。
景画送了几个小侍,相欢随意指了一个。
小侍跪在相欢面前求相欢赐名。
相欢望着小侍:“就叫安颜吧。”
小侍抬头:“请问主子是哪两个字。”
相欢乍然清醒,抿唇想了想:“安心的安,言语的言。”
安言:“谢主子赐名。”
相欢:“我睡一会,不用跟着伺候,一七回来了就让他自己玩。”
安言:“是。”
相欢躺在软榻上,睁着眼猜测了很多,那个人是谁?会让泠萝反应如此大。
哪怕是相瑞,泠萝回来后反应也不强烈,甚至对着他都能够和颜悦色。
相欢大口呼吸,他发现,泠萝似乎已经不在意相瑞了。
照景画所讲,泠萝是会厌恶的,按理泠萝该厌恶相瑞,不该对着他这张脸再起什么怜惜。
他回想这些日子,惊然发现泠萝似乎不在意相瑞了。
泠萝教他吹箫时,他有意学过相瑞,泠萝没什么反应。
相欢睡不下去了,起身叫来了安言。
相欢:“安言,宫里谁的资历最老又较有地位还容易接近。”
资历老知道的东西多,有地位才能触及到景画都不敢说的事。
安言:“公子,这样的条件只有月大夫满足。”
相欢抬眼:“给我看病的那个大夫?”
安言点头:“是。”
相欢:“他住哪?”
安言沉默了会道:“月大夫住在宸宫的偏殿里。”
相欢:“宸宫?”
长璇宫里的院子机会都是有寓意的两个字,这个宸宫为何如此突兀。而且月大夫这样的人,为何会住偏殿。
相欢:“那里主殿住了谁?或者曾经住了谁?”
安言跪在地上:“主子,主殿没有住人。”
相欢懂了,能让下面人不敢说的,也只有景画口中的那个人了。
相欢捂着头:“我们去找月大夫,我有些头昏,顺便问问他我的身体。”
安言扶着相欢去找月大夫。
相欢来到宸宫,这里很大,门前就是一墙的爬藤月季,开得正好。
进了门,正殿是封着的,绕过正殿,偏殿里,正晒着一筐筐药材,而一个白发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安言:“月大夫,我家公子来找您看病。”
月大夫从躺椅上看过来,看见是相欢就起身了。
“是你这个小娃娃啊。”
“过来坐。”
“看什么病啊。”
相欢让安言出去等,自己和月大夫说话。
相欢问:“月大夫,我的身体怎么样,影不影响要孩子。”
月大夫看着相欢,突然跳脚:“泠萝要求的?我都给他说过了你们暂时不要同房,你身体不好,至少得养个三四月。”
相欢没想到月大夫还给泠萝说过这个。
他忍着羞耻继续道:“不是泠萝要求的,是我想问问。”
月大夫瞧着相欢:“娃娃,你是不是泠萝强行掳过来了。”
相欢摇头:“不是,您别误会泠萝,我是因为一些原因进了西悬林,是泠萝救了我。”
月大夫:“那娃娃,你对泠萝可有爱慕?”
相欢点头:“泠萝很好的。”
月大夫望着相欢脸上的羞意,确定对方是真的喜欢泠萝,不是被泠萝强行带过来的便放了心。
“我知道她好,但是她那孩子吧,有时候很执着......算了,你和她就好。”
月大夫给相欢搭脉:“记住了,再养两三个月再同房,这是为你好。”
相欢不解:“为什么?”
月大夫叹气:“你的体质好,泠萝也好,你们要是冲动了容易有孩子。”
相欢更加不解:“这不好吗?”
月大夫:“好什么好,你这几个月身体亏空得厉害,有了孩子,孩子容易不保,哪怕孩子保下来,这个孩子就会更加亏空你的身体,严重了,你就没几年好活了。”
“这种损耗,最难医治。”
相欢被吓到了。
“我知道了。”
相欢:“月大夫,你这里有安颜花的种子吗?”
月大夫一愣。
“安颜花?你知道安颜花?”
相欢点头:“这次和泠萝去秋桑部,见着了,这花好看,我想着宫里没有,便想养一些。”
月大夫:“泠萝也见了安颜花?”
相欢:“嗯,花就是她给我的。”
月大夫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或许泠萝想开了吧,这是好事。
当年泠萝她爹执意要离宫,差点就死在泠萝面前,房里的安颜花也沾了血,泠萝她娘立即扔下所有事情给小小的泠萝带着她爹走了,泠萝因此见不得安颜。
其实泠萝她爹不是不爱她,只是他病了,那样的遭遇病了也难医。
月大夫:“好事啊。”
相欢:“什么?”
月大夫:“我是说你问对人了,别人或许还需要给你去宫外找,但是我这不需要,我这里就有安颜。”
月大夫去屋里翻找种子,一边找一边道:“娃娃,种好了给我抬几盆过来。”
相欢:“好。”
他眼里晦涩难闻:“月大夫,那个人是不是很擅长吹箫,不喜甜。”
月大夫停下手:“你问这个做什么?”
相欢:“我和他有些像,想借此安慰安慰泠萝。”
月大夫没说话,沉默的翻着种子,直到将种子找到。
“娃娃,你出来。”
相欢出门。
月大夫在光下仔细看。
“脸不像,不过气质像,他也是明艳长相,当年爱慕者犹如过江之鲤,用泠萝自己的话来讲,像天上的月亮,绯色的月亮。”
月大夫想了想觉得相欢所言也有道理,泠萝有了夫郎,夫郎开解他自然是最好不过。
月大夫将种子给泠萝:“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有空去问泠萝,她很在意,我也不好多说,你们是两口子,你从她那里得知要妥当些。”
相欢苦涩的笑了下:“谢谢月大夫。”
月大夫:“叫什么月大夫,别人叫我还能理解为是叫我大夫,你和泠萝就别这么叫了,听着没大没小,像喊我全名一般,你叫我月爷爷就好。泠萝那小丫头,小时候还这样叫我,长大了不可爱了。”
相欢:“全名?”
月大夫:“老夫我就叫月大夫,年少时轻快改了这个名字,不提也罢吗,娃娃,别和泠萝学得不着调,叫爷爷知道吗?”
相欢:“我知道了,月爷爷。”
月大夫:“天色还早,娃娃你要是不着急走留在我这用膳如何。”
相欢:“好。”
月大夫开心啊,和相欢说泠萝小时候的事情。
“泠萝她小时候可皮了。”
相欢:“皮?”
月大夫点头:“她现在也皮,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她小时候和别人一起上学,仗着自己学得快,逃学。和她一起上学的娃娃就不乐意了,跑到夫子那里揭发她,结果她在考核里用夫子教的东西把人家骂哭了。”
相欢:“泠萝还做过这样的事?”
月大夫:“起止啊,夫子留学生作诗,要求前一个人若拿花作诗,后面的人就不能在用花,她打头阵第一个,不歇气一连作了多首,洋洋洒洒能用的都给她用了,直接将散学拖到了夜里,别人在苦着脑子想,她让人给她送了一桌子好菜,那些学子是又累又饿,还只能看不能吃,也不敢求散学,毕竟她一个王女都没走,别人也不敢走。”
相欢笑:“这是为什么?”
月大夫:“因为那些学生说她自大狂傲,将来不配成为她们的神。她就真狂傲了一次给她们看。”
相欢:“那泠萝之前为什么要逃学?”
月大夫顿了一下。
因为她娘连她接近她爹的醋都吃,每日她能与她爹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不想被上学误了。
月大夫:“这些事,你以后去问泠萝,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相欢又笑:“嗯。”
月大夫:“好孩子,以后多吃点,好好养身体,想要陪着泠萝走长久康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相欢:“我知。”
月大夫去翻晒药材,相欢就过去帮忙。
相欢:“这是什么药材?”
月大夫给相欢解释,包括如何用。
相欢全都记下了。
几次下来,月大夫发现相欢很适合学医,这个记性不学医可惜了。
月大夫:“娃娃,以后你空闲了就来找我,老头我教你如何探脉用药。”
相欢:“多谢月爷爷愿意教我。”
相欢在月大夫这里学到用了晚膳。
临走前相欢努力正色问:“月爷爷,有没有避子的药。”
月大夫抬头。
相欢咳了一声偏开头:“月爷爷,我不小了,泠萝也不小了,有些时候总会需要。”
月大夫想了想也是,泠萝这个年岁正是想得紧的时候。
他道:“刚好,我再给你配副药,养身的同时避子,一举两得,但是你别纵着泠萝,你体弱跟不上她,别累着自个。”
相欢满脸通红:“嗯,我知道。”
月大夫给相欢配了药。
相欢提着药谢过月大夫后回去。
一路上他就想,泠萝的酒量太好了,喝酒不误事,想要这药可以发挥,有些难。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都过去了,不管他留给泠萝多深刻的爱恨,那人都是过去了,他争不了过去,无法争,却能争一次将来。
他原本以为他是像相瑞才会让泠萝对他另眼相看,现在发现不止如此,他还像那个让泠萝为之改变的人。
不管是相瑞还是那个人,都过去了。
泠萝只会是他的。
卑贱之人一旦抓住了神明,无论用多卑鄙的手法,他都要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