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随着赵瑾离开,碧霄宫的表面和气已然消失。
淑妃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起身就冲到‘罪魁祸首’稚鱼旁边,“陛下都走了,你摆那柔弱模样给谁看。这宫里谁不知你这宫里见不得人的腌臜东西多。本宫可有说错。”
淑妃讥讽一笑,“比如那‘流香渠’。”
稚鱼弱弱的道:“流香渠是陛下亲笔题名,若是淑妃姐姐有意见可以和陛下去提啊。”
“你还敢拿陛下压本宫。”今日种种涌上心头,这小贱人柔柔弱弱占尽便宜。她白被责罚了抄写佛经。
淑妃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伸手就冲稚鱼而去,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在了稚鱼身上。而稚鱼随后身子往后一倒摔在了椅子上,没了动静。
淑妃面色一懵,有些疼痛的手讪讪的收了回来。
“你还敢装病,本宫看出来了。”淑妃神色有些慌乱,上前伸手推了推她的身子。
但稚鱼却仍是一动不动。
一旁的李嬷嬷忙推开淑妃,哭喊道:“娘娘,娘娘,快传太医。”
皇后德妃神色各异,似信非信。但不论柔妃是不是晕了过去,皇后知道若是这一番话传出去,她今日是真的一点好都不落了。
皇后心里厌烦淑妃,却不得不替她擦屁股。
皇后面色一沉,严肃的道:“柔妃胆怯柔弱,被今日之事吓到了。尔等可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让本宫听到什么挑拨滋事的话传出来,直接乱棍打死。还速去请太医来。”
一番威胁的话说完,又看了李嬷嬷一眼,吩咐道:“李嬷嬷,好生服侍你家娘娘,本宫先回了。等柔妃醒了派人去凤仪宫报个信。”
李嬷嬷忙应了下来。
皇后深深的望了一眼昏过去的身影,带着人离开了。
淑妃德妃也紧跟其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碧霄宫。
一刻钟后太医来看,诊了个脉。所说的话语和皇后所说的症状一样,是柔妃性情柔顺被吓到了。
太医开了药也离开了。
刚出门稚鱼便幽幽的醒了过来。李嬷嬷也仿佛见怪不怪的说,“娘娘身子还难受否?”
稚鱼摇了摇头,直言道:“今日拉嬷嬷下水,着实是本宫无奈之举。”
李嬷嬷给她掖了掖被子,“娘娘不必自责,奴婢既然跟了娘娘就是娘娘的人了。”
“只是奴婢不解,按照娘娘的性子今日怎么会这般强硬。甚至……”李嬷嬷停顿下来,后面的话不好直接问出来。
“甚至不惜利用太后娘娘压皇后。”稚鱼将她的话补全了。既然今日李嬷嬷为她做了事,她也直接开诚布公将话说清楚。彻底将她变成自己的人。
“以娘娘的聪慧,明知这般做会惹陛下不虞。”
“陛下会气我一时,但不会气我一世。但嬷嬷今日也看到了。皇后、德妃、淑妃可曾将我看进眼里。以前在王府,我身份低受着也就受着了。如今我也是妃位,但淑妃对我非打即骂、处处挑衅滋事。她们都觉得我出身低就该受着,一辈子任她们驱使。这宫里人大多数也是这般想法。”
稚鱼面上带着冷意,接着说道:“嬷嬷以为皇后大张旗鼓的带着人来碧霄宫是来做什么的。羽林军搜的宫又何止碧霄宫一座。皇后无非是想将水搅混了、将事情闹大。今日若是那季嬷嬷‘无意间’在我寝殿翻出点什么脏东西,我可有反驳的时间。就算皇后没有这个打算。我堂堂正二品妃位,今日若是被一腌臜婆子搜了寝殿又怎么御下。日后怕是谁都知道我好欺负上来踩我一踩。嬷嬷可别忘了选秀马上开始了,里面可不乏家世显赫的贵女。”
虽然她身份比不上皇后德妃淑妃其中任何一个,但到底也是妃位不是嘛。此时越是张牙舞爪做足了宠妃派头,日后才好压制进宫的新人。
李嬷嬷赞赏的点点头,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在这后宫里,并不是一昧的忍让才会安稳。适当的露出些獠牙,敌人才会知道你并不是任人宰割。
只是想起陛下今日离去时的神色,李嬷嬷还是劝道:“娘娘既然心里有了成算。那奴婢就放心了。只是陛下那边,娘娘还是用些心吧。”
“明日我去紫宸殿求见陛下。”
李嬷嬷蹙着眉有些不解,“娘娘今日不是生病了,不休息几日?”
今日晕过去,明日就能下床。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场病是作秀嘛。
稚鱼勾唇笑着和她解释,“我这场病在意的也不过是三个人。皇后见我好些了,自然心里甚安。不然也不会喝令众人不准对今日之事妄加议论。今日之事陛下定然心中有气,但我病着去求见他自然不会不见我。见了我,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消气。至于第三个人,淑妃……”
说到她稚鱼嗤笑一声,脸上有些不屑,“一个没长脑子的草包,她的话有什么价值呢。”
李嬷嬷也笑了。淑妃那脾气如果一日改不了就会受一日的苦果。淑妃是三品官员家的嫡女,这身份做王妃都够了。但先皇疼爱陛下,愣是什么好的都塞给陛下,以侧妃身份将人抬进了王府。若是嫁到普通人家,可能也有属于自己的姻缘。但话说回来,这宫里哪个女人不可怜。
这般想着李嬷嬷带了分怜惜的看了一眼自家娘娘。
稚鱼感受到那道怜惜的目光,心里有些不适。她半点也不想接受别人的怜悯。
因着这种目光她看多了。以前在那个腌臜的地方,不管是一边不忍心一边又逼着她学着侍奉人的婆子,还是时常感叹她苦命的母亲。她们都说她可怜,可最后不也照样摆布她嘛。所以所谓的怜惜起了什么作用,不过是让她们为自己的行为多了一分开脱的理由罢了。当日后想起来她这个人,她们还未完全泯灭的良心开始作祟,就会拿着曾经升起的怜悯之情安抚自己,‘我也是怜悯她的,但是我不得不做啊。’
稚鱼心里讥讽一笑,与其让别人怜惜自己,不如让别人害怕自己。当然能用别人的怜惜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倒是不在乎利用利用这份怜惜。
这般想着,她眼波流转,露出个柔弱的笑容,“以后还望嬷嬷多多提点。今夜辛苦嬷嬷了,回去歇息吧。”
李嬷嬷应下退了出去。
她出去红泥紧跟着就进来侍奉了。这一夜发生的事,红泥一直胆颤心惊。
此番见了稚鱼再也压不住心思了,“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娘娘真的晕过去了。”
她说着还里外里的将稚鱼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
“我没事。”稚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红泥是她心腹。一些事并非完全不知,只是她心知那事暴露主仆二人皆会丧命,所以就当做不知道。
以往稚鱼不挑破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今日这寝殿下可是藏着一个恶鬼,若是不解决了今夜她也别想安睡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啊,出来了又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稚鱼又想起那人下暗道之时眼神里藏不住的让人恶心的欲念。
但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解决了一个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的暗探?
如今外面定是人多眼杂,还不能将赵青娘喊来。
她小手紧握着被子,脑海里飞速运转想着法子。
红泥也很有眼神的不再开口烦扰。只默默坐在旁边陪着她。
良久,屋内的烛火爆了一下愈发的明亮了。稚鱼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隐隐约约还带着些诡异的兴奋。
“你可还记得我嫁妆里有个匣子。朱红色的。”她给红泥比划了一下尺寸大小。
红泥仔细的想了会儿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
“是照林送我的嫁妆。你去那个黄花梨木的箱子里找找。”
大箱子之类的物件是归了库的。大半夜的去翻箱倒柜师出无名。尤其是在这个多事的夜晚。
稚鱼叮嘱了一句,“就说找我珍藏了多年的人参。”
红泥下去带着几个小宫女去找。
一刻钟后红泥抱着一个朱红色匣子进了来。稚鱼接过忙不迭的打开,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清晰——
“父亲母亲送了你数十万的银票和珠宝首饰。我就送你这个匣子吧。”
“你自个儿抠门还拿个破匣子糊弄我。”
少年嗤笑一声,得意的打开匣子一件件给她讲解,“你别看不起人,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这把匕首用精铁所炼。古有青釭剑削铁如泥,而我这匕首比之小巧却不低其名声。知道你喜爱花里胡哨的珠宝,所以特地让人镶嵌了上去。这个是百花软筋散,闻之酥软如泥,任是再高的武功、再大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分毫。解药在这,贵着呢,当心着用。这是枣核钉,鸩毒……”
“父亲往日就和你说让你和那些江湖人士远些,每次你都不往心里去。如今还拿着这等致命毒物来气我。”
“家里生意我掺和不进去,念书我也念不进去。本公子天生富贵命,不逍遥自在广交朋友。难道在家里绣花吗?”
……
临别时少年面色难得严肃,幽幽的道:“我给你这些不是害你,而是留给你救命的。那地方不是战场胜似战场。”
稚鱼瞧不上这等江湖利器将其压箱底在庄子上放了两三年。直到进宫才将其搬了进来。不曾想今日却是大有用处。
稚鱼从匣子里取了三件物件。又从妆台的匣子里取了两颗夜明珠。
待备齐了之后才正色的和红泥道:“若是我一刻钟不出来,你就下来找我。”
红泥虽然吓得身子哆嗦,但也知轻重缓急狠狠地点头。
稚鱼站在原地心中如打鼓一般。她心知若是此计不成那恶鬼也不能将她杀了,但是自己定会受了玷污。可若自己不去这一趟,那恶鬼也会出来恶心她。
上前一步危险,按兵不动更危险……
好一番心里建设之后,稚鱼终于横下了心来。
主仆俩合力将摆在一边墙上的架子移开,找了其中一块砖敲了三下。那道墙慢慢的往两边移开,凑着光可见一条台槛直通暗处。
稚鱼深吸一口气进去了。台槛越往下光线越暗,甚至是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稚鱼心生惧意,又被强压了下去。
如今箭在弦上,她只能软着腿一步步的往下走。直到台槛尽头,稚鱼将夜明珠放到地上,才将暗室照亮了些。
那恶鬼早在稚鱼进来的时候就打起了精神,手里的匕首握紧随时准备决斗。
见仅此稚鱼一人,便稍稍的松懈了些。
诱人的甜香将暗室的枯朽泥土味冲散,黑衣人只觉呼吸都通畅了不少。“娘娘终于来了。”
稚鱼冷淡颔首,“这里面有通至北门的暗道。待通道打开,你便离开。”
其实暗道是从北门通至碧霄宫。只不过中间还有别的通处就是了。而且每至一处都有一道机关。就算一处被发现,也不一定能找到别处。
昏暗的视线将美人儿容貌纳进眼底,黑衣人眼生欲念,咽了咽口水,“如今危险已除,不着急走。”
稚鱼冷冷的睨着人,“你确定不走?本宫也只能拖上一时,羽林军随时可能来碧霄宫再搜查一遍。”
“宫中谁人不知,皇帝宠爱娘娘,谁敢来您宫里犯上。”他身子朝稚鱼靠近,稚鱼紧跟着往后退。只听他话音一转变为淫邪调笑,“不知娘娘在床上是不是也这般冷淡呢?”
稚鱼气急,厉声呵斥,“放肆!本宫回了王爷,你可还有狗命在。”
他鼻子深吸一口香气,一下将脸上的黑色面纱拽了下来。昏黄的光照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在嘴角有颗大黑痣。
如今面上欲念尽露那可黑痣也越发的渗人了。他邪笑着开口,“今日若是能尝尝娘娘的滋味,便是死了也值了。”
说着往前扑了一把,但又被稚鱼躲了过去。然那恶鬼越发精神,一幅胜券在握轻蔑态度,又是一个满身扑拽住了披帛一角。稚鱼一甩披帛脚下快步躲开。
“娘娘何必躲呢。小白脸皇帝小儿肯定不能让你……”还未说完又是一个扑的动作摔在了地上。
一时黑衣人只觉浑身酥软,拼劲全身力气都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难以置信的看向稚鱼。
而后者一双恨意夹着狠意的眸子投向他,冷声道:“这是百花软筋散。”
黑衣人听闻气急想拿出暗器却再也抬不起手了。
稚鱼怕有炸不敢上前,一转手中戒指,一道极细的如绵绵细雨银针朝着他的脸上射了过去。只听两声疼痛的支吾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抽搐的不成样子,狭小的眼睛疼的紧闭。
紧接着袖子里匕首落入手中,在那人睁不开眼之际走近身旁,快准狠的刺入他的心口位置。又怕他还有反击之力,抽出匕首闭着眼又痛了十几刀。
血液如喷泉一般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将原本青色的衣裙都染成了红色。
那人闷疼一声,躺在地上半躬的身子彻底的倒在了地上,再也一动不动了。
稚鱼反应过来直直的朝地上摔了下去,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颗心跳的仿佛要出来了,大口大口喘着气。
很久之后才稍稍有了些舒缓,她挺起疲软的身子伸手朝着黑衣人鼻间探了探,已经没有了气息。
稚鱼身子彻底瘫软,尝试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虚弱无力的身子踉踉跄跄的朝着台槛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白莲变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