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礼数

之前还想着拿家里的存款垫一垫,现在没有任何退路,女儿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样,放弃名医的看诊,对于她们家而言,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成,省城名医林医生都给我们约好了,就算不看以前的病症,帮忙看看小慧往后如何修养也行。至于钱,我去想办法。”

陈忠实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个提议。

女儿自娘胎里带的病症突然变好,仔细一思量,似乎也不是很放心,还是得让名医看看才是。

黄秀梅内心也十分纠结,听到丈夫的话,迅速变换心意。

“你觉得能行就好。只是给大伯母一家的谢礼你也别忘了,明天早点回家。”

“都记着,现在我们小慧该睡觉了。”

陈忠实看着手里开始不停闭眼睛的女儿,赶紧把人塞进被子里,轻轻拍打安抚。

陈慧对于自己现在年幼的身体也是没办法,有些地方根本不受控制,在父亲温情的照拂中迅速入睡。

在她睡梦中,黄秀梅将衣物缝补好,爬上床,看向对面的陈忠实,想到大伯母的话,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道:

“今天小慧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和强子说的吗?”

“对呀,明天晚饭后上门送点谢礼就行。”

“可是你知道大伯母在小慧开口说话后,说了什么吗?”

“什么?”

陈忠实有些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要在女儿入睡之后,突然做出一副神神秘秘说话的模样。

黄秀梅也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占理,可一直埋在肚子里,她心里也不畅快。

想着正好趁这个时机开口,再添一把火。

“大伯母说,会不会家里有什么克小慧?所以他们一离开,小慧就恢复了。”

说话间,黄秀梅不停地打量着丈夫的表现。

“封建迷信要不得。”

陈忠实当即回嘴一句,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漆黑的房间内只有陈慧沉睡发出的呼吸声,对于沉默,两人都能猜到对方心里的想法。

一夜过后,陈慧醒来,又是和昨天一样的场景。

只不过这一次在饭桌上,她吃到的是鸡蛋,而不是噎嗓子的红薯。

黄秀梅将温热的鸡蛋塞到女儿手中,嘱咐道:

“快点吃,鸡蛋还热乎着。从今往后,我们小慧每天一个鸡蛋补身体,争取长得壮壮的。”

陈慧捏着鸡蛋,温热的手感传到心间却滚烫异常。

她看着自然而然喝下红薯粥配咸菜的母亲,有些不习惯有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一时间没有动作。

这一幕被黄秀梅看在眼里,还以为是陈慧刚恢复不会剥鸡蛋壳,立即将鸡蛋拿在手里,一边剥壳,一边介绍道:

“鸡蛋只需要轻轻敲一下,就可以剥开外壳。乖,快吃吧。”

说着,就将完好的鸡蛋放进女儿手里。

陈慧看着手里白嫩的鸡蛋,眼眶发酸,默默将鸡蛋分成两半,趁着母亲喝粥的空隙,直接将那一半塞进红薯粥碗里。

担心母亲不吃,连忙开口道:

“妈妈也吃,小慧也吃。”

说着,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塞进嘴里,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黄秀梅瞬间脑补了女儿的心意,想到家中往后的情况,豪横表示:

“那以后小慧一个,妈妈一个,大家都吃鸡蛋补身体。快点喝粥,待会儿和妈妈一起去田里……”

说到这,她就觉得不对,怎么能带孩子去干活?

小孩子一个人待在田边很无聊,现在的女儿不需要和之前一样拴在树下,她脑子清晰,应该和村里同龄的小孩子们一起玩耍才对。

但转念一想,女儿刚恢复也没有交好的人带着玩。

想到这,黄秀梅的心就像是泡在盐水里受折磨。

在陈慧还没有反应到母亲所想时,她自己就已经恢复如常,继续解释道:

“今天先去田里玩,明天就和其他伙伴一起。”

陈慧无奈地点点头,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除了这两个选择,还有其他的吗?

可是令黄秀梅和陈慧没想到的是,两人走到自家田里后,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

昨日陈慧恢复的消息,经过一天一夜的传播,已经迅速传遍整个村庄。

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见痴傻之人能够恢复正常的。

不管是看热闹还是看新奇,都不能阻挡大家的热情。

明明黄秀梅是来田里干活的,硬生生被其他村民带在在田埂上聊到嘴唇都干了。

而陈慧更不必说,像是被当成吉祥物一般看来看去,和往常被当作傻子的待遇天差地别。

最后,还是看不惯耽误农时的村长看不下去,把所有人都赶走。

村长陈民献看着眼神不似往常空洞的陈慧,满意地点点头。

“恢复就好,看来是站得住了。忠实家的,等忠实休假回家,让他来我家一趟。”

“是好了,等忠实回来,我就和他说。”

陈民献说完事,迅速离开。

其他看热闹的人走了,可和黄秀梅家田分到隔壁的大伯母一家却没有离开,借着田地的便利,不停打量着黄秀梅母女两人。

大伯母在经历了一天的“闲聊”之后,心情美美的,看着侄媳妇都顺眼不少。

她将拔起来的水稻苗收拢好,准备用稻草扎起来,趁着这个空挡,忍不住开口道:

“秀梅,小慧现在是全好了。”

“全好了。回去检查一遍,除了嗓子还有点说不清楚话以外,其他的什么问题也没有。”

一说起这件事,无论多少遍,黄秀梅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那就好。”

杨大花瞬间放心了,那样她说出去的闲话只会更有支撑力。

“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强子。”

“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作用,大家都是乱说的,还是你们家……”

说着,杨大花给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虽然讨厌妯娌到乐意说坏话的地步,可她也是懂道理的。

强子那个孩子昨天说的话要是细究起来,当面说小慧是傻子,两家人说不定心里还要闹不痛快,现在这样就挺好。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强子先让小慧开口的,于情于理都得感谢。对了,今天强子怎么没带着一起来田里?”

“他呀!一大早刚吃完饭,就跟在二顺家的狗蛋屁股后,不知道去哪里疯玩。”

“哦,出去玩了。”

闻言,黄秀梅立即在心中确定了自己的念头。

正在田边摘野花的陈慧,还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乖乖地听从妈妈的话,在一旁玩耍,不乱跑下田玩水,也不跑远到母亲看不见的地方。

对于陈慧而言,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不曾见过的野花,颜色艳丽;不曾见过的芭蕉树,看不出与香蕉的区别;不曾闻过风中带来的大海滋味……

她一个人独自玩得津津有味,在那些不愿主动了解的人眼里,她与之前痴傻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打猪草路过田间的年轻女孩们,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相较于陈慧这个傻子的快乐生活,她们的日子可就辛苦多了。

“诶,你们看!那个傻子又在玩地上的蚂蚁,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我听我妈说,昨天她亲眼看着小慧说话的,意识已经恢复了。这么多人看着的,总归不会看错的。”

“万一她是那种时不时清醒一会儿的傻子,昨天正好被遇到。”

“算了,反正我们也不会和傻子一起玩,万一传染给我们怎么办?先去打猪草。”

“可我妈……”

“算了,秋月别说她了。我们加快点速度,要是去晚,看好的猪草就要被被人先打了。”

陈秋月有些好奇地看着“拈花惹草”的陈慧,握紧手里的镰刀,转身离开。

而陈慧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还是黄秀梅看着时间不早,喊她一起回家吃饭。

这样干农活和独自玩耍的一天结束之后,等陈忠实回家,一家人吃过晚饭,带着礼物往大伯家走去。

两家本就是关系亲密的亲戚,居住的房子距离不远,走个二十多米就到。

黄秀梅掂量着手里的饼干,攥紧女儿的手,跟在丈夫身后慢慢靠近大伯家房子。

陈忠实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谈笑声,心中一疼,迅速敲响大门。

“叩叩叩!”

“是谁呀?”

孟渔的声音立即响起,踏着迅速的步伐来到大门。

一打开门就发现是家中这两天的话题中心人物,脸上立即带上笑容,视线锁定在陈慧身上,热情地喊道:

“原来是五哥一家,快进来!小慧现在看着就不一样,五哥和五嫂往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说来这还不是得感谢你家强子,要不是他,我们小慧还不舍得开口,差点被我忽略过去。这点薄礼你们一定要收下。”

四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黄秀梅将手中的饼干递到孟渔面前,眼神中都是感激。

孟渔则是被吓了一大跳,她昨天可是从儿子嘴里打听到昨日的详细内容,五哥一家不找她家强子麻烦就算好的,现在还带着礼物上门,她可不敢收。

正巧此时杨大花听到声音也走过来,她立即朝着家婆露出尴尬的眼神,请求支援。

杨大花看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开口婉拒,却被黄秀梅接下来的话堵回肚子里。

“大家都知道小慧开口是强子帮忙的,若是被村里其他人,我们对于这样的恩人都不送点东西,就要说我和忠实不懂礼数了。而且我们带着礼物上门,还有点其他的事情想请您帮忙。”

话都说到这里,再不接下礼物,场面就有些不大好看。

于是,杨大花给了三媳妇一个眼神,孟渔立即接下礼物。

随即对着黄秀梅三人开口道:

“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只要是我们能够搭把手的,肯定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