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里马

老鼠吃完食盒中的饭就走了,阿砚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她浑身疼痛难忍,只能用睡觉来缓解。

她无力的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头痛都缓解了一些,她伸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被他食指上的戒指硌了一下。

那人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等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来过,反而是那只老鼠精神抖擞的站在她面前,肚子和两腮都圆滚滚的。

阿砚道:“看来你是饱餐一顿了。”

老鼠哼了一声,从腮帮里掏出一块糕点递给阿砚,阿砚不可置信的看着它:“难道这是给我的?”

老鼠脖子高高扬起,双手还端着那块糕点,一副“你还不快来感谢我”的模样。

阿砚嫌弃的看了一眼糕点:“这上面都是你的口水,我怎么吃?”

糕点“啪”的掉在地上,老鼠难以置信的看着阿砚。

阿砚竟然一下明白了老鼠眼中的情绪,它分明是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耐心的对老鼠说:“你现在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你和其它老鼠不一样,吃东西之前要洗手知道么,糕点也不能放嘴里存着,要这样包起来才干净。”

她说着朝空气中抓了一下,假装是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帕子上,又把帕子折好,然后看着老鼠道:“就这样放,明白了么?”

老鼠好似白了她一眼,也没点头也没摇头,拧着屁股走了。

阿砚觉得自己是被关在这里闲疯了,才会教一个老鼠饭前洗手。

晚上苕红来送饭,她吃馒头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只老鼠来,馒头停在嘴边没吃,她掰了一半吃了,剩下一半给老鼠留着吧。

不过一直到她睡着老鼠也没有来,迷迷糊糊间,她又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边,还是那只冰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阿砚的头痛缓解了,连同身体上的疼痛也缓解了。

那人将手拿走,阿砚知道他又要走了。

“你别走……”

她想叫住那个人,伸手却扑了个空,她猛地睁开眼,没看到身前有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面前摆着五六个卷起的帕子,帕子旁边还有一个茶杯,老鼠趴在茶杯旁边,看到她醒了站起来,把两个前爪伸进茶杯中,像模像样的洗了洗手。

然后走到帕子前指了指,阿砚将帕子打开,每个帕子中竟然都包着不同口味的糕点!

晏家吃穿用度皆很讲究,尤其是晏如薇,她房里的糕点都是从江南专门请来的糕点师傅做的,做出来的糕点可以保证连续一年每天不重样,晏如薇并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糕点,但是每天都要摆在桌子上欣赏。

这糕点上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晏如薇的糕点师傅做出来的,这老鼠竟然真的去偷了。

阿砚从前做鬼魂的时候就垂涎这糕点许久,她身体的疼痛缓解不少,此刻竟觉得饥肠辘辘食欲大开。

她没忍住拿起一块乳白色的吃了,糕点入口即化甜润不腻,果然江南请来的厨子就是不一样。

她赞许的看着老鼠:“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老鼠扬了扬头,又拿手指了指旁边那块,阿砚一一都吃了。

她发现这只老鼠十分喜欢听人夸奖,便夸道:“这么难的事竟然一教就会,真不是一般的老鼠。”

那老鼠听过之后更加卖力的给她拿糕点,有一次甚至还给她包回来一个鸡腿,估计要不是长得太小,给她牵回一头烤全羊也说不准。

它这样来来回回许多趟,阿砚道:“你跑得这么快,我叫你千里马得了。”

老鼠来回踱着步子,显然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它一个耗子叫什么千里马?

阿砚又开始忽悠它:“千里马日行千里,那可是马中翘楚,我叫你千里马,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是翘楚中的翘楚,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千里马。”

这个说法还行,老鼠勉强接受了这个名字。

这天她吃完了糕点,和千里马躺在稻草上望天,茗红又来给她送饭,阿砚推了推千里马:“又是白菜,你去吃吧。”

千里马起身翻了翻食盒中的饭,竟然觉得难以下咽,根本不似第一天吃的那么香,它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在阿砚身边躺下睡觉。

阿砚算彻底明白了,这老鼠的嘴已经养刁了。

自从她梦到有人来过之后,她身上的疼痛就慢慢消失了,再加上这只老鼠天天给她运糕点,她竟觉得自己衣服紧了些,她竟然在柴房待胖了!不过有千里马相伴,她在柴房的日子竟然不觉得孤单。

不知道过了几天,还是没有人来看她,她被遗忘在柴房中自生自灭,连晏如薇都没有来过。

直到这天,门口传来守卫的声音:“刘嬷嬷怎么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是啊,宫里来人了,快去扶五姑娘起来听圣旨吧。”

守卫闻言打开门,刘嬷嬷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看着阿砚,她没看到阿砚饿的瘦骨嶙峋倒是有些意外,被黑鞭打完还被扔在柴房自生自灭,她怎么觉得五姑娘气色还好了些?

阿砚冷笑,没想到吧,都是你那宝贝三姑娘的糕点喂的。

院中早就跪满了人,晏老夫人和晏储带着晏家众子女跪在前面,一个素衫男子站在最前面,他手里拿着一卷圣旨,见到阿砚来了,冲她温和一笑。

晏储这才抬头,笑容有些谄媚:“时元君,请宣读圣旨吧。”

三个月前圣上带着国师闭关修习仙法,命太子监国,时元君修为深厚,是当朝国师的挚友,晏储没想到太子监国,竟能请得动时元君来颁发圣旨。

时元君展开圣旨看向阿砚:“晏五姑娘,跪下接旨吧。”

圣旨是为她和谢执而颁,太子殿下将她和谢执的婚期提前了,原本三个月后的亲事提前到这个月末。

时元君合上圣旨,他环顾面色各异的晏家众人,平日里温和的面容难得染上一丝严肃:“晏五姑娘怎么伤成这样?”

晏储心中一惊,却不敢告诉时元君晏家仙兽已死的事,那日知道这事的奴仆都已被下了禁咒,这事一旦传开被有心人趁虚而入,晏家恐怕真的要遭大难了。

那日之后他气的恨不得杀了晏文舒,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狠手,看着继室楚氏未给她请大夫,索性也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可是时元君是国师身边的红人,莫说自己,就是少将军谢青见了他也是要给上几分面子的。

听到时元君的疑问,晏储只能勉强的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

晏如薇见状忙上前道:“回时元君,五妹妹前几日触犯家法,父亲略施小惩,没想到她身子骨弱,养了这些天不见好,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是,如果能细心一点多关心一下,五妹妹的身子说不定早就好了,还请时元君不要觉得是家父严苛。”

为了迎接圣旨,她今日特意穿得一身水粉锦妆花缎裙,妆容也细细的描画了一番,此刻轻柔的看着时元君,面上带了一丝娇羞。

时元君看了眼惨不忍睹的阿砚,又看了眼楚楚可人的晏如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那确实是你的不是了,晏家厚德载物,女儿可以代父答话,我怎么敢怪其严苛。”

他这是话里话外的说晏如薇不懂规矩抢父亲的话,晏储闻言面色大变,顿时呵斥道:“还不快下去,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晏如薇的笑僵在嘴角,她自认有几分姿色,平日里男人见了她都是细声软语,哪有人像时元君一般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她顿时红了眼,有些委屈的看向时元君,可是时元君却不再看她,转头问道:“不知我能否和五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晏储瞪了晏如薇一眼,又冲时元君挤了个笑道:“不知国师大人今日可好,时元君见到国师大人烦请带个话,就说晏家人甚是想念国师大人,要是什么时候有时间定要回家好看看。”

时元君端着一张笑脸,点头道:“晏大人放心,我回去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晏储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头看到晏如薇撅着嘴站在身后,顿时撂了脸子:“还不快回去!”

待众人走后,阿砚才从地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晚那人都来帮她医治的缘故,她身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但她怕时元君看出什么,只能装作缓慢而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时元君看穿她的心思,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上前帮忙,等她完全站定,突然开口道:“阿砚?”

“嗯?”

阿砚下意识看向时元君,却马上发觉不对。

晏文舒虽然姓晏,但可没有人管她叫阿晏,而自己虽然没了记忆,可却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阿砚,时元君突然这样叫自己,是巧合还是知道什么?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时元君,时元君笑道:“从前晏五姑娘衣服坏了都会伤心很久,如今遍体鳞伤却一声不吭,许久不见,晏五姑娘变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换了个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