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多久没见了。

温漾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旁边严欢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角,语气担忧,“温漾。”

温漾思绪回神,继续低头垂眸专心擦着裙子,可惜针织布料吸水太快,红酒早已渗透到里面去,在表面留下一块污渍。

她站起身擦了几下便没再继续,抬手将那团纸巾扔进垃圾桶。

鱼尾长裙上留下一块污渍赫然醒目。

温漾心里的烦躁腾地升起来,甚至觉得这包间空气不流通,闷热得想要让人逃走。

“给大家介绍一下,”高松言拍手拍拍江铎的肩膀,满脸兴奋,“T大校草,现在的温时酒庄老板,江铎。”

包间内男人纷纷起哄打招呼。

而更多是看向江铎后的目光,下一秒却偷瞥温漾。

当年两人在一起时没太多人知道,可分手时却闹得满校皆知,甚至毕业后温漾还时不时被江铎的追求者戳着脊梁骂薄情狠心。

时过境迁,没想到又被高松言攒局凑到了一起。

两人在一起时高松言已经毕业,这些事他自然不知道,不然依照他的圆滑处事绝对不会让两个人碰面。

大概是律圈怪事见得多了,这种前任同桌吃饭的事已经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桌上都没人出声岔开话题,任凭高松言讲着过去的事。

温漾站在椅子旁没动,指尖扣着椅子旁的突起花纹,指腹微微有些泛疼。

说起之前糗事人群哄笑时,她抬眼看向江铎。

男人已经脱了大衣,只穿一件白色衬衫,袖扣解开挽到小臂位置,一只手抄在西装裤里,沉稳内敛。

斯文清冷的模样跟少年时的恣意昂扬截然不同。

像是长大后的身体里换了一副灵魂。

淡漠,疏离。

旁边高松言还在嘻嘻哈哈的说着大学往事,甚至还说起当初聚会时两人刚见面的场景,说江铎推门进来时,刚巧温漾往外走,结果一头扎进少年怀里。

听到这话,温漾垂眸别开眼。

仿佛鼻息间再次闻到少年怀里的气息。

冷冽薄荷味道混合着洗衣液的香味,极淡的味道,她却记到现在。

“老高这人真是。”一旁接完电话的严欢揽着温漾胳膊低声抱怨。

温漾抿唇,侧眸看了她一眼。

她眼眸湿润,眼尾不知是被酒气熏染还是被情绪指使,微微泛红。

这幅样子看得严欢心疼,忍不住想说她两句,结果话到嘴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酒精慢慢在身体里蔓延开,温漾微微趔趄下。

严欢连忙扶住她坐下,恨铁不成钢般说:“我和老高说说,先送你回去。”

温漾摇摇头。

圆桌一侧,江铎站在高松言旁边,包间内灯光炽亮,他微微侧头望像别人时的眼眸似是黑色棋石,温润黑亮,透着几分凉意,可却又面色温和,更没有打断高松言的话。

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不是他。

现在的他是个局外人。

说到一半,高松言突然拉着江铎没松手,指了指温漾,“忘了给你介绍了。”

温漾呼吸轻轻一窒,脸颊上的温度慢慢升高,直至耳根,可指尖却发冷到微颤,她抬眼看过去。

“我师妹温漾,天江请来的王牌律师,能力超群!”

“刚说的那会儿毕业会,”高松言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撞你怀里那个。”

温漾抿着唇,对上男人目光。

江铎也没躲,就这样看着她。

黑眸深邃清冷。

这次她也没躲开,浅浅勾着唇望着她,只是不自觉放缓呼吸。

旁边服务员将倒好的红酒杯递过去,江铎抬手接过酒杯,勾起的食指上显现一道小疤痕,握紧酒杯时那道陈年疤痕微微泛白,有些扎眼又隐晦。

他转过身,径直朝温漾走过来。

包间内这一瞬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鸦雀无声。

毕竟当年的事T大下了通告,严禁谈论,严禁私传,久而久之知道事情严重性后更是没人敢公然拿到台面上来说。

只不过现在都离开校园,社会摸爬滚打这几年,心性变了,也渐渐淡忘这件事。

而现在两人重逢,桌上人都想看八卦吃瓜。

温漾眨眨眼,手指紧紧捏着细细高脚杯,靠着椅背让自己站直。

男人比少年时似乎还要挺拔瘦些,他垂眸看着她。

离得近了,温漾闻见他身上雪松清冷的木质香味,极淡。

呼吸间,她有些眩晕。

江铎微微弯腰俯身伸手,高脚杯微倾与她手中的碰杯,杯沿比她的低矮一小截。

男人嗓音淡淡,随着动作落下:“你好,温律师。”

叮。

玻璃相碰,发出清脆声音。

温漾愣怔了下。

心口似是被猛地投入一块石头,溅起的水花又冷又凉,她被冷到猛然清醒一瞬。

男人礼貌疏离地同其他客户一般喊她温律师,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淡漠,全然没有往日的熟悉宠溺。

似是没发觉她的走神,江铎直起身仰头将杯中红酒喝下,抿了下,转头笑着说道:“好酒。”

高松言笑着又同他碰了下酒杯,“我们可是听说你酒庄收藏了一批好酒,什么时候邀请我们过去参观参观?”

早先几年的时候江铎的酒庄在青江突然名声大噪,更是吸引了很多投资家去参观,高松言之前去过他的旁边小玫瑰庄园,复古典雅,品味不俗。

他们这群人都以为经历过那件事后江铎要消沉很久,可偏偏这人从低谷里爬了出来。

甚至比以往还要让人瞩目。

“现在还在维修阶段,等完工了给大家发邀请函。”江铎放下酒杯,温声说道。

“刚还说温漾也爱收藏酒,你俩这兴趣还真是像啊。”对面一女校友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旁边人暗暗撞了她一下,女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找补道:“不过现在有爱好的人都挺多的,我和老高就都喜欢打羽毛球……”

越描越黑。

高松言察觉到气氛微妙,他打了声哈哈,拍拍手示意服务员加菜,“再来一盘小炒肉,清淡些。”

“温漾。”旁边严欢扯了扯温漾的手臂。

还没喝下的红酒在酒杯中晃荡两下,杯壁上残留下一抹浅红,刮着薄壁缓缓往下流淌。

温漾昂头举杯,杯中红酒全入了口中。

喝得有些急,她被呛到。

咳嗽几声后,眼眶充了几分湿润。

江铎侧目朝她看来,却是什么也没做。

只垂眸看着她,而后淡淡问她:“温律,还好吗?”

边界距离保持到极致。

“还好。”温漾接过严欢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垂眸淡淡回他。

刚才入口的红酒酸涩,后味是苦的。

明明是刚才喝过的酒,怎么变了味道。

大概是醒酒的时间太长了吧。

旁边男人已经不再看她,反而抬手替旁边湿手的女同学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骨节分明的指节夹着那张薄薄的纸巾递出,手腕微微从袖扣露出,戴着一串檀香手串,古朴沉稳。

旁边客户还在吹嘘温时酒庄的事情,感叹江铎很有眼光,竟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把酒庄发展的这样好。

“温漾,要不我们先走吧。”严欢俯身到温漾耳边低语。

温漾点点头。

酒精逐渐开始麻痹神经,她反应有些迟钝,后知后觉地想到两个人可能以后再没见面机会了吧。

这样想着,温漾抿了下唇,慢腾腾掀起眼眸看向男人。

江铎已经被刚才那几个客户拥簇在一旁聊事,甚至旁边几个学长也在跟他打听投资近况。

而他半倚在苏氏海棠纹窗旁,身后是生机绿植,映衬着他的面容清俊温煦,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黑眸时不时看向说话的人。

衬衫上的纽扣解开两颗,隐隐露出精致锁骨,凸起的那块小骨上有一道云状小胎记,随着动作在灯光下半隐半现。

男人看似谦逊,却又处处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跟当年一样。

那样矜贵冷漠,却又受人瞩目。

温漾终于挪开眼不再看他,低头看着自己腿上那块污渍。

明明才染上的,却已经渗透蔓延成一大块。

这裙子不能要了。

“老高,我们还有点事,”严欢扬声跟扎堆聊天的高松言打招呼,“先走了。”

高松言只是回了声注意安全下次再聚,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当前谈论的事情上。

而江铎掀起眼皮,越过面前人看向门口。

温漾背对着他,墨色长发随着她仰头动作慢慢铺散在柔窄后背上,只映衬腰更细软,她踮脚勾下那件黑色大衣,看了看,而后身子微微僵住。

那是他的外套。

青江冬天一直都冷,温漾怕冷又爱打扮,刚在一起时便想着穿情侣装,可惜两人身高差距有些大,试了好多都不尽人意。

最后她不服输淘了小半个月,终于从一家外贸买手店里淘了两件黑色羊绒大衣。

而现在她那件早就已经压箱底。

手里这件做工精良,布料昂贵,也根本不是掏来的那件。

严欢收拾好转身看见温漾拿着一件男款大衣,连忙将她的拿下来递过去,“这谁的,跟你的款式也太像了。”

温漾思绪收回,笑了下,将那件大衣挂上去。

“走吧。”

她穿上大衣,抬手拢了下头发,慢慢将扣子系好,拎起包。

而后打开包间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旁边严欢还在絮叨她喝得有些多,等下回去要顺路买点醒酒药吃,不然明天肯定要耽误事的。

木雕软包门关上之际,闹哄哄的屋内有男人酒壮胆直接问道:“江总,这寒冬腊月的,不去送送前任啊?”

众人哄笑一片。

温漾慢慢松开门把手,垂眸站定。

连廊冷风随着帘子撩开一层层窜进来,掀起来往人的衣角,冷冷地贴在每个人的肌肤上。

一门之隔内高松言惊讶语调骤然拔高,连问发生了什么。

只听男人轻笑一声,嗓音极冷:“都过去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七:儿子,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