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顾清影差点忘了,以门第来说,她的确不能做他正妻。可若不是正妻,她这个挡箭牌就挡不住安阳了。
她为自己的迟钝赔了个笑,又说:“那这条改一改。即使纳妾,你也不可宠妾灭妻,不然我的日子会很难过。”
谢随道:“我不纳妾。”
顾清影很是意外,尴尬道:“哦,那……那也好。”
谢随的确不像是会纵欲过度的人,但她没想到,他居然到了不近女色的程度。
不愧是五年做到丞相的人,原来她这个挡箭牌不只是为了挡安阳,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既然他是这样想的,她说第二条要求时,也可以更有底气了。
“第二,我要与你分房睡。”
谢随却摇头:“不成,会露馅。”
顾清影退半步:“那分床睡。”
“有区别么,谁家夫妻会在房里放两张床?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欺君之罪。”
顾清影还在苦苦想着折中之法,谢随已斩钉截铁道:“我不碰你。但这条不行。”
顾清影抬头看了他一阵。
好吧……
这样清清冷冷、端端正正的一张脸,看着也确实不像是会耍无赖的。
“还有什么顾虑吗?”
顾清影想了想,“谢大人还要答应我,不要记恨我哥。他也是为了我。”
谢随道:“好。”
又说:“你对顾辞倒是好,不过他对我从来都不客气。日后在他面前,你也会像这样为我说话吗?”
他还用得着她帮他撑腰?
顾清影讪讪地笑了笑:“谢丞相说笑了,谁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大人——安阳公主来了。”谢随吩咐了不许别人进来,宋辰只能敲门示意。他敲得着急,看来安阳来势汹汹。
听到安阳的名字,顾清影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心不在焉地直往门口张望。
谢随命他找个由头拖着,转头对顾清影说道:“不用管她。还有什么想问的,慢慢想。”
顾清影看向他的额角。
细长的一道疤,擦着眉骨延至太阳穴,凝成了暗红色,边缘处还有些外翻。
她注意到这个疤很久了。
谢随不是小孩,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
但又有谁敢这样伤他呢?
她的最后一个问题:“疼吗?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谢随浅浅一笑:“有点丞相夫人的样子了。”
“不想说就不说,少取笑我。”顾清影别过脸去。早知道不问了。
又想起来自己挡箭牌的职责,她担忧道:“安阳公主来了,我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去见她?”
谢随道:“不用。”
顾清影松了口气。
这口气才松了一半,门口的宋辰突然喊了起来:“公主!公主殿下!你不能——”
顾清影像只受惊的兔子,从椅子上猛地弹起,看看大门,又看看窗户,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身下一轻,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谢随挟着腰打横抱起,塞到了屏风后。
安阳恰在她藏好后闯了进来。
屏风的纱幔上绣满了竹枝竹叶,照理说也能把她挡住,但顾清影还是害怕,把自己缩了又缩。
透过竹叶的缝隙,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
安阳以为屋里只有她与谢随,于是开门见山:“你想娶亲,为什么不是我?”
谢随缓缓道:“公主说笑了,臣对公主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僭越?这叫哪门子的僭越。
公主与丞相,放在哪朝都是般配。
“谢随,你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安阳终于明白了,谢随先前的自谦都是假的。也是,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以为公主身份有多高不可攀。
一股无名火从心里升起,她问:“那顾清影呢,那你喜欢她哪里?你别忘了,她可是被贺家退过婚的人。”
宋辰一惊,抬眼去看谢随。
果然,他那副谦恭神情已在须臾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冷意。
谢随近乎嘲讽地提醒道:“是又如何?公主也别忘了,你现在纠缠不休的,也是已有婚约的人。”
“你!——”
安阳本就满腹的委屈,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样无理取闹,无非是自降身段。
但她只是想要一句解释,他却如此尖酸刻薄,字字句句都往她心里扎。
安阳扯唇冷笑了一下,端起桌上茶水尽数淋在他的头上,抛下一句“好、好得很”,便扬长而去。
顾清影听到脚步远去,才从屏风后探出半个头,看见谢随一身狼狈,一滴茶水正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滴,额头上还沾了半片茶叶。
对上她的视线,谢随问:“怎么,吓着了?”
“我还能后悔吗?”她靠着屏风站在远处,弱弱地说,“我不想做这个挡箭牌了。”
安阳对着谢随都敢这样,要是见到她,岂不是要直接把她给撕了。
谢随没理会她的话,不疾不徐地去衣橱里挑了件外袍换上。
他中衣也被茶水浸湿了,更衣的动作间,凸显出一大块胸口肌肉的形状。
顾清影虽和顾辞亲密无间,但顾辞知道避嫌,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穿戴齐整的。
她从未见过这场面,急忙低头,又用十指遮住眼睛,“你……你脱什么!”
“你方才说后悔?”谢随一边束腰带,一边平静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抗旨是要杀头的。”
顾清影连害羞都忘了,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遮眼睛的手下意识地移到脖子上。
谢随抬眼看她,不禁一笑,“还后悔吗?”
顾清影表情复杂:“不后悔了……”
大理寺卿崔玉成来相府时,正巧在门口遇上安阳。
人人皆知安阳心慕谢随,现在他求娶顾清影后,安阳必定难堪不已。
崔玉成想装作没看见,免得被她记恨,然而已是四目相对,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行礼。
安阳的表情阴冷,活像是想把他千刀万剐,说一个字都吝啬,轻哼一声便上轿走了。
崔玉成长吁短叹,没走两步,又遇上了送顾清影出来的谢随。
谢随问:“崔大人有事?”
崔玉成找谢随,是为了李楠一案。可这案子牵连了顾铮,他总不好当着顾清影的面讲。
他给谢随使了个眼色,“谢大人,先前那个案子……”
谢随吩咐宋辰:“送顾小姐回去。”
而后引崔玉成进了书房。
“最新的案卷我偷偷誊了一份,请谢大人过目。”崔玉成道,“另外,谢大人猜得不错,有人想让李楠死。”
李家被抄了以后,找出来的赃款不过数千两。他如果胆子大到敢去动修河款,定不会只图这一星半点。
当初谢随就说,李楠为平山侯效力,这次也难保不是被他授意。因此,李楠入狱后,平山侯势必要灭口,于是让崔玉成派人好生看守着,顺便也把受牵连的顾铮保护起来。
崔玉成半信半疑,没想到结案还没两天,这话就应验了。
谢随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抬眼:“刺客抓到了?”
“抓是抓到了,可惜他嘴巴太硬,撬不出一点东西。”崔玉成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随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这事和他毫无干系,闲闲地靠在太师椅上翻案卷,“问我也没用,我又不掌刑狱。”
“只是抱怨罢了。好不容易抓了个活口,还以为能狠狠将他们一军,结果这棋子就这么废了。”崔玉成苦恼不已,“河堤毁坏,淹了太多田地,也闹出了不少人命,皇上发了怒,所以当初我才草草结案平息民愤。”
“宫里不是在从南武山上运冰,要做冰雕吗?”谢随忽然道,“借几个工匠来,叫他们把xx的手砌进冰里,等冻得坏死了,就用锤子一寸一寸敲掉。两边手臂、两条腿,一个个慢慢来,也得花上几天的功夫,他总有肯招的时候。”
“这谁听了不得说一句活阎王?要我说,刑部尚书就应该让你来当。”崔玉成哈哈一笑,又觉得还真有几分可取,“这法子不错,够磨人,还干净不见血。”
等萧清来一起商议的间隙里,崔玉成没忍住,问:“谢大人,你和顾家,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谢随道:“没怎么,年纪到了,也该娶妻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想和谢家联姻的名门望族多了去了,明里暗里问过不知多少回,都被他回绝,这明摆着就是不着急。
而且他还听说,皇上下旨以后,安阳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找由头把府里的下人罚了遍。
但凡被赐婚的是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安阳都不至于那么不甘心。
可谢随既然这么搪塞,想必是不想说了。
崔玉成悻悻地闭了嘴。
没一会儿,萧清风风火火地来了。
崔玉成正想让他一起看看案卷,萧清张口便是:“丞相大人,我刚刚经过琳琅街,瞧见顾姑娘了,她在那儿喝闷酒呢。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丞相夫人找不痛快。”
“莫不是你酗酒太过,伤了眼睛。”谢随不以为意,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崔玉成也连忙附和:“这定然是看错了,方才谢大人差人送她回顾府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
萧清才去顾家赔完罪没多久,哪里敢造谣造到她的头上,“哎呀,千真万确!我眼神再不好,也不能把咱们的丞相夫人给认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