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果

慎行见他神色不对,跳上大石头往下看。

距离太远,只隐隐约约瞧见山头之间有烟火在:“许是个小山村,少爷,该下山了。”

霍元霖却觉得不对,思绪一转,从挎包中拿出一个圆筒来,放在眼前往下看。

自制的望远镜效果一般,霍元霖不停调整圆筒,才终于看清那个所谓的小山村。

下一刻,他脸色剧变。

“少爷,怎么了?”慎行奇怪的问,“总不会是藏着个山寨吧,从未听过苍溪一带闹山匪。”

霍元霖放下圆筒,淡淡道:“没看清楚。”

说着一跃而下,招呼随从们赶紧下山:“我都饿了,苍溪县上有什么好吃的,你们带我去尝尝。”

慎行心底疑惑,自家小少爷向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怎么忽然改性了。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可距离太远,确实什么都看不清。

殊不知嘻嘻哈哈往山下走的霍元霖,此时手心都是冷汗。

那山坳烟火之处,竟然建着哨楼。

霍元霖登上大石往下眺望时,哨楼的守卫也立刻发现:“不好,东山上有人。”

他迅速下楼朝上禀报。

“老大,要不要派人去把他做了?”

被称作老大的一身匪气,吊儿郎当的把玩着匕首,听了这话冷笑:“慌什么,这么远的距离他能发现什么?”

“可是大人叮嘱过,这儿绝不能被人发现。”

老大嗤笑:“他要早早的把东山买下来,就没这鸟事儿。”

他起身瞭望,此时山头上已经没了人影:“这时候出现在东山的,应该是霍家那小子,去,派人盯着,以防万一。”

“是。”下属听令,又犹豫的问,“老大,要不要动手?”

“那是霍元嘉的亲弟弟,你生怕动静不够大是不是?”老大骂道。

发作了一顿,他只说:“跟着看看,他要是发现了什么再做打算也不迟。”

霍元霖并未直接回家,反倒是让小厮带路,去了苍溪县上最有名的酒楼,叫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都坐下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浪费。”霍元霖笑盈盈的说。

慎行无奈的叹了口气坐下来,又拉着那两个小厮一起坐下:“少爷让你们坐下就坐下。”

两个小厮拿不准这位京城来的大少爷,只得听令。

霍元霖也没要包间,就在大厅坐着吃喝,吃饱喝足了,就拉着小二问:“苍溪县可有什么风景名胜?”

“客官是外地人吧,要说这苍溪县好玩的地方,那必定是西边的龙凤山,传闻上古时期曾有龙凤陨落在山头上,所以没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枫,只可惜入冬后见不着,还有……”

小二滔滔不绝的讲起来,愣是要夸出花儿来。

霍元霖听得津津有味,临了还说:“回头咱们去玩玩,看看好山好水好风景。”

慎行不得不提醒:“小少爷,您是回乡备考的,县试在即,不好荒废学业。”

霍元霖却说:“这不还有三个月,过了年再用功也不迟。”

慎行还要再说什么,霍元霖直接夹菜堵住他的嘴。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暗道霍家长兄自幼聪慧过人,勤奋苦读,怎么这当弟弟的游手好闲的,看着可完全不是读书的料。

吃完了饭,霍元霖也不急着回家,溜溜达达的逛了一大圈,乱七八糟买了不少。

慎行再次劝诫:“少爷,等考完有的是时间玩。”

“行吧,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回家。”霍元霖这才大手一挥,回家去了。

目送着他们进了家门,跟在后头的两人对视一眼,留下一个继续盯着,另一个快速回去禀告。

“老大,那小少爷应该没发觉,他在东山祭祀后回城,没急着回家,先去酒楼大吃了一顿,又带着几个仆人到处溜达,还买了不少小孩儿喜欢的玩具。”

一听这话,老大沉底放心:“我就说了,一个小屁孩能发现什么,值得你们兴师动众。”

话虽如此,他还是叮嘱:“再让人盯几天,没异常就把人撤了,免得留下把柄,上次惹出的乱子还不够大。”

另一头,霍元霖大方的赏了那两个小厮,这才提着东西进门了。

慎行看着满桌子的玩具,无奈道:“少爷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他们家少爷是爱玩,但五岁之后,就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不感兴趣了。

“只是瞧着新奇,反正不贵,买回家送给小安安也是好的。”

霍元霖笑了笑:“慎行,出门之前我大哥可有交代了什么?”

慎行看了他一眼,只说:“大少爷叮嘱小的,一定要看好小少爷,不能让你到处乱跑,到时候把心玩野了,就不肯回家了。”

霍元霖挑眉:“没别的了?”

慎行摇了摇头。

霍元霖点了点头,摆手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等人离开,霍元霖脸上的强作镇定再也维持不了,一张小脸完全阴沉下来。

摊开手,手心都快被他掐烂了。

霍元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东山祭祀,却看见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自制望远镜让他清晰的看见,藏在东山之后,两座山头隐秘地带的,居然那是一个缩小版的军营!

霍元霖跟陶思耀交好后,没少去陶家玩,借着陶家的光看过军械,都记在了心中。

方才他瞧见的,分明就是军械,这不是普通的土匪——有人在苍溪偷偷练兵。

大梁对军械看管极为严格,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怪不得有人不惜高价也要买下东山!

会是谁?朝堂稳定,皇帝健在,太子地位稳固,到底是谁这般大胆?

这时候霍元霖怪自己对朝堂陌生,一时想不到怀疑对象。

有些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转圈,不行,他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大哥。

霍元霖飞快来到桌前,刚要落笔,却又停下。

写信太危险了,一旦这封信落到有心人手中,不但起不到提醒大哥的作用,反倒会引来麻烦。

霍元霖拧起眉头,捏了捏眉心。

出发之前,大哥只让他监管霍家,免得有人仗势欺人,完全没提其他事情,可见大哥对此一无所知。

想来也是,如果大哥知道苍溪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送他回来。

霍元霖烦躁到极致,开始啃手指甲,蓦的想到一件事。

霍春华闹出那桩事之后,大哥曾派人回来彻查,与当地周知县打过交道,霍元嘉对周知县的评价是铁面无私,否则霍春华犯案后不会逃往京城寻求庇护。

这位周知县知不知道此事?

隐秘一个军营,即使是小型的军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难道当地父母官一无所知。

霍元霖抿紧嘴角,烧毁了刚刚落笔的书信,他不能冒那么大的风险。

假装不知道?也不行,即使他们想息事宁人,苍溪闹出兵乱后,霍家也不能独善其身,更重要的是,在此事前,他跟大哥曾遇到刺杀,那些人也拿着军械。

霍元霖不能确定这两件事的关联,却知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要怎么样才能把消息送回去?

霍元霖扫了一眼桌上的玩具,想到了个好办法,慢是慢了些,可却稳妥。

“慎行,你把桌上点东西收拾一下,再添一下土产,派人送回京城。”霍元霖开门道。

慎行抓了抓头发:“出门前夫人叮嘱过,让少爷好好备考,等回去时再带上一些土产就行了,其他不必麻烦。”

“不行不行,等我回去那得猴年马月了,现在就送。”霍元霖坚持道。

慎行为难道:“可咱们才刚到。”

“就是因为咱们刚到才显得有心,现在送回去就当年礼了。”霍元霖说。

“慎行,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让你半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

见他着恼了,慎行只得答应:“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

“多买一些土产,祖母和娘离家多年,肯定也惦记这一口。”霍元霖这才松了口气。

慎行赶紧去办。

霍元霖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心想送年礼总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慎行办事妥当,第二天,一车东西就送往青州,转道京城。

看着东西安安稳稳的送出去,霍元霖才松了口气,只希望礼物快一些送到。

他不知道的是,马车前脚离开苍溪,后脚便到了某些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