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车队整齐有序地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收获一路目光，偶尔同类型的车遇见了还会按喇叭打招呼，可惜车队冰冷无情，拒绝任何外来车辆插队。

它们之间的始终保持同等距离，中间像有一把尺子在随时监督。

豪车在A城不稀罕，但一次性五辆价格不菲的新车同时出现还是少见，后视镜上鲜红色绸带随风飞舞。

李姐侧头往窗外看去，啧啧出声：“微微，你说这阵仗像不像结婚时的车队。”

苏慕微的脸莫名发烫，故意白了眼李姐，“我可请不起这种车队。”

李姐诧异看过来，“我就说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苏慕微心虚哦了声，乖乖闭嘴。

“你说小江总长什么样，”李姐马上来了兴致：“那张照片糊得看不清脸，不过应该挺高的，他怀里搂着的女人只到他的胸口上面一点。”

李姐说还不过瘾，还比划了一下自己，又对旁边的苏慕微伸出魔爪：“你倒是挺符合的。”

苏慕微呵呵干笑两声，“符合的太多了。”

吃饭的地方是著名的传统A城菜餐厅,据说是明清某个当官的府邸改建而成，米其林的标志作为广告印在一旁的招牌上。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古典巍峨，头顶悬着的金字匾额透着淡淡的威严，众人的交谈声不知不觉低了下来。

苏慕微忽然紧张起来，莫名感觉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鸿门宴。

两位穿着旗袍，妆容精致的服务员看见童秘书后笑着脸迎上来，其中一个说着Z城的方言，热情地招待他们。

领导问服务员：“你是Z城人？”

服务员笑着点头。

他乡遇故知，大家放松下来，脸上又充满笑容。

服务员将人引领到指定包厢，门一开，巨大的圆桌摆放在正中央，轻轻松松能坐下三十人。

“江总，人到了。”童秘书站起来，朝旁边的休息室走过去。

领导没想到小江总居然先到，赶忙跟过去打招呼，剩下的人亦步亦趋往里走，苏慕微果断选择走在最后。

“哎呀，怎么能让江总等我们。”领导热情地向江宴时伸手。

江宴时礼节性地碰了碰，声音沉稳：“我是东道主，应该的。”

领导的脸笑开了花，心里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小江总评价更高。

身居上位依旧不卑不亢，不像那些鼻孔朝天的老总们，每次说请吃饭，最少要等上一个小时才姗姗来迟，似乎这样才能凸显出他们的重要性，还偏要装出一副能挤出时间来参加这个饭局是给了他们多大的面子似的。

其实生意这件事，就是你给钱，我出力，重要的把款项结了，皆大欢喜。

江宴时抬头扫了眼人群，目光漫不经心落在人群最末又迅速收回，语气客气：“人齐了，入座吧。”

众人依次列座，苏慕微挑了个离江宴时最远的位置。

她低着头，蓬松的碎发挡住半个前额，眼睛盯在自己面前都一亩三分地，专心当个凑人数的陪衬。

像她这样的小虾米，也不需要被介绍给谁，只需在必要时负责喊666和鼓掌。

江宴时作为主人，又是甲方，理所应当占据上首位置，他的左手边是苏慕微的领导，领导的左边是童秘书，姜成本来是安排坐在江宴时的右边，他长袖善舞，是活跃气氛的最佳人选。

谁料偏偏有人要挑事。

姜成安笑得不怀好意：“这次设计图能顺利过，还要多亏我们微微。”他点名苏慕微：“微微，要不你坐江总旁边，万一他还有什么疑问，你也可以顺便解答。”

苏慕微深吸一口，挤出一个职场微笑：“项目是大家一起做的，功劳怎么能只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她看了眼江宴时，他一言不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目光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暗骂姜成安小心眼，他故意叫自己坐过去，八成是希望江宴时认出她是那天的口出狂言的人，好让她当场出丑。

公司的领导不知其中原委，只以为姜成安在给自己喜欢的姑娘露头的机会，误把它当做追人的一种方式。领导本就看重苏慕微，一心想给刷经验，见姜成安这么主动，自然乐见其成。

“微微，我看你就别推辞了，这次你确实立下大功一件，我们心里都清楚。”领导笑呵呵，眼神鼓励她上。

苏慕微受之有愧，其实不是她有多厉害，只是她很了解江宴时。

比起花里花哨的设计，江宴时更看重功能的实用性，之前他们接触的甲方大部分都只在乎面子工程，在预算范围内要他们设计得能有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简单来说，看上去很贵，十万的预算要做出一百万的感觉。

他们料想A城江家是商业巨擘，一定也好面子，因此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往精致高级的方向去思考设计。

甲方看后打回方案，只说不符合项目定位，并表示相信他们的专业能力，没有提其他意见。

没有意见比一大堆意见更痛苦。

然而当苏慕微知道这个项目负责人是江宴时后，巧妙地提议他们也许可以往朴实耐用的角度去思考。

当时大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竟然意外一次性通过，这次的大项目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领导说的对。”姜成安怕江宴时没认出苏慕微，疯狂暗示：“说起来，微微和江总真是有缘，上次在电梯门口还碰见，只不过当时没认出您。”

江宴时看了眼姜成安，目光冰冷。

姜成安被看得背脊发寒，心底却生出疑似扭曲的快意。

以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基本可以判断，江总恼了。

他虽然是坐着的，但压迫感十足，周身明显浮着一层淡淡的冷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姜成安还是咬牙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两位真有缘分。”

话音刚落，姜成安忽然觉得紧张压抑的氛围好像松了片刻。

是错觉吧。

不等他细细分辨这其中微弱的不同，苏慕微蓦地站了起来。

“好啊，”她假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成安对上苏慕微明眸皓齿，笑颜如花的脸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他其实不想损失接近江氏继承人的机会，但他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本以为苏慕微会慌张拒绝，没想到她居然顺杆子爬。

难不成她真的想傍上江总？

苏慕微昂首挺胸朝姜成安走过去，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却后悔不已。

早知道还不如找理由推掉饭局，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否则姜成安指定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到时候人人都被吊起兴趣，八卦出她和江宴时的关系就完了。

当年两个人在A大恋爱时没有刻意隐瞒，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曾在一起过。

苏慕微还经常在旧的微信号里面发朋友圈秀恩爱，真是一时秀一时爽，分手后火葬场。

旧的A城手机号她已经注销，但是没有注销微信号，新微信里现在还有旧微信的好友。

指不定这群人里就有认识当年和他们同届的A大校友，她不可以让话题往这个方向深入。

“姜组长，让让。”苏慕微挑了挑眉，眼神鄙视。

当着大家都面，姜成安只能笑着让位，眼里却满含不甘。

苏慕微坐下来，不敢正面看江宴时的脸，低头垂目地问了声“江总好。”

她听见一声若有似无地嗯声，耳根子瞬间发烫。

领导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但他按下不表，面上打圆场道：“来，让我们举杯，感谢江总的盛情款待。”

“等等。”江宴时朝童秘书示意：“让人换一套餐具来。”

童秘书秒懂，立刻叫服务员拿来崭新的餐具给苏慕微换好。

不等苏慕微的领导再次举杯，江宴时手指轻点桌面：“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喝酒，抱歉。”

领导当然听他的，立刻放下酒杯，换上白瓷茶杯：“那我们以茶代酒，感谢江总。”

江宴时举杯，朝前方略微颔首示意。

苏慕微捧着茶抿了一口，余光不由自主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江宴时领口的黑色领带结严丝合缝地扣在白色衬衫领中间，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视线上移，他的下颌、薄唇、和鼻尖依次闯进在苏慕微的眼底。

唇瓣颜色偏浅，像淡淡的桃花色，看不出身体哪里不适。

在往上看，忽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严肃，不苟言笑。

江宴时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偷看，微微侧头，抓到苏慕微窥探的目光。

她吓得连忙压下眼皮，装作无事发生，后颈白皙的肌肤却悄然无息地泛起红晕，蔓延至颈根，没入衣领。

江宴时在饭桌上不怎么开口，安静地吃饭，没有敢主动提他，但聊天的人却时刻注意他的脸色。

童秘书和领导成了声音都主要制造者，在斜对面的姜成安见缝插针地补上一两句恭维奉承的话，其余人负责捧场笑，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苏慕微完全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江宴时坐在她旁边似乎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透明屏障，她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包金木筷偶尔轻撞缠枝青花瓷碗的清脆声。

江宴时握住黑色檀木筷的修长白皙的五指时不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内，让人难以忽视。

她恨人类双眼的水平视线范围为什么有180°，而不是令人舒适的60°。

苏慕微双唇轻抿压成一条直线，现在她思绪烦乱，坐立不安，只想赶紧结束这顿饭。

忽然，李姐插了一句。

“好巧，微微和江总都是A大的。”

餐桌上顿时消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二人。

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苏慕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江宴时实话实话，她顶着众人探寻的目光抬起头，对着旁边人尬笑道：“江总，这么巧~”

尾音上扬，微微发颤。

苏慕微的余光恰巧对准童秘书耐人寻味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科普小知识：在水平方向上，人类单眼视野距离鼻子方向约95°，左右加起来则为190°。这让人类拥有一个约180°的前向水平视野。同时，当眼球转动而头颈脖固定不动的情况下，单眼可以再额外获得15°的视野。这使得在没有任何头颈脖移动的情况下，双眼拥有220°的视野在双眼直视前方时，双眼重合区域约为120°，人眼舒适区的视野约为60°。

江宴时：我是因为你针对我老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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