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以后，苍明雪的眼神才逐渐清明。

宁枝月才能抽出手，她没有犹豫地，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脸。

她的眼睛仍旧是天真的，而带着对疼痛的厌恶：“你做什么，都弄疼我了。”她摸了摸有些红肿的耳垂。

“对不起，”他放开了紧箍着她腰的手，“我好像被人下了药。”

宁枝月也才渐渐回过味来：“是晚上那杯酒。”

“沈雯丹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她也疑惑，“她为何敢给我下药。”

她还没想明白过来，突然又感觉门被推开了，又被迅速地关上，紧接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去。

但还是有点急切的，又转回来了，然后响起了敲门声：“公主殿下。”

“何事？”她用被子将苍明雪一整个盖住，避免突发情况。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无事，只是这行宫老鼠多，没有惊扰到公主殿下吧。”

宁枝月声音带着怒气：“老鼠我没见到，但你确实惊扰到我了。”

“公主殿下恕罪！”那脚步就匆匆远了，好像怕人追上来一样。

可架不住苍明雪记忆力好，他只听过下马时那人说过的一句话，也认出了那声音：“是沈雯丹身边的侍女。”

这一晚上两件糟心事都是因她而起，前一件事她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第二件事就又来了。

但他们马上知道为什么会有第二件事了。

他们房间里确实进了一只老鼠，不过是只金发碧眼，长得像波斯猫的老鼠。

是沈雯丹身边，那个被锁着的小宠。

点上烛光，那少年脸上满是凶狠，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狠戾，不像只猫，倒像是小狼崽。

他眉骨一道血痕还在淌血，鲜艳的血珠和碧蓝色的眼睛辉映，顺着眼尾滑落脸颊，然后在雪白的下巴尖上滴落。

原本宁枝月是无所谓他在哪里的，但是现在沈雯丹是敌人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宁枝月便要把人留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不过好像语言不通，她上前一步，波斯猫就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狠狠地瞪她，手上还拿着一片玻璃碎片。

苍明雪忙护住宁枝月。

他说了话，是宁枝月不懂的语言，青年冷静而又沉着地与人交涉，对面的波斯猫果然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

他安静下来，像是个精致的玩偶。

宁枝月眼里出现点兴趣。

苍明雪装作没看见她眼里的兴趣，只告诉她：“他叫仙木西，是被掳来的卡提族人，他不会留在这太久，天亮之前他就会离开。”

卡提族人是隐居的氏族，宁枝月想不明白怎么他连这个语言也会。

那好吧。宁枝月打消了念头：“那给他点纱布，让他包扎了就走吧。”

反正人不能回到沈雯丹手里，她现在可生沈雯丹的气了。

苍明雪转达了意识和送了东西。

波斯猫，啊不，是仙木西就缩在角落里，默默地包扎起伤口。

其实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背上的一道鞭痕，少年结实的脊背上，那道伤痕几乎刻骨。

少年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眉眼还是带着一分警惕，多像养不熟的野猫。

苍明雪却挡住了她的视线：“为了安全，我今日留下来陪你。”

宁枝月不置可否，她喜怒不定，情绪如风，刚刚的怒气在那一巴掌之下散了，还是觉得抱着苍明雪睡得更香。

第二日清晨起，果然仙木西已经不见了。

不过秋猎的活动开始，宁枝月特意去找沈雯丹的身影，果然见她坐在马上，神情并不算好看。

沈雯丹的确情绪不好，一个晚上，不仅送错了酒，一个落了空，想回去看看戏弄自己刚弄到手的小宠，还在中途让人给跑了。

她还不敢声张，带小宠本来就不是明面上的事情，只是她给了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要是在猎场说把人弄丢了，那就不是丢了小宠的名头了，而可能是夹带刺客的罪过了。

宁枝月将她的神情一收眼底，毫不顾忌地笑了，沈雯丹看过来，视线有些凉。

侍女说大概就在公主的门前丢了那小宠的踪迹，可没敢进去看，不过她昨日的酒里的药，也不知被她知道没有。

两件事加起来，沈雯丹当然是有心质问却不敢往前凑了。

她驾马进入了猎场。

宁枝月却是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骑着马，和苍明雪从偏僻小道而出。

与大部队分散开来，林子里静悄悄的，树干笔直参天，落叶纷飞，马蹄踩在层层落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偶有一两只松鼠，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嘴巴里鼓鼓的，包着松果，宁枝月眼睛弯弯的，看那松鼠呆呆愣愣：“好傻的松鼠。”

那松鼠前爪子还抱着一颗松果，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这话还是不小心松了爪子，松果突然掉下来，砸了宁枝月一脑门。

当时少女娇嫩的皮肤上就起了红痕。

“臭松鼠！”宁枝月娇气，当即就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惯常撒娇，“苍明雪，你捉住它，我非要把这傻松鼠煮了吃了不可！”

苍明雪跟在她身边，心里有几分好笑，但没有表露分毫，他接住风中的一片树叶，用内力催出，勘戡立在那松鼠脚下。

两只傻松鼠立即吓得到处乱窜，跑得没影了。

“苍明雪，你是故意的！”她明艳的眼眸看他，眉眼又是生动的怒气。

不知为何，苍明雪觉得这样的她，也有点可爱。

不过宁枝月生起气来，但又知道人打不过，一勒马，加快了速度，不想看见他。

苍明雪觉得自己无奈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他驾着马追上去，知道怎么拿捏她：“你不是要我帮你抓兔子吗？”

“不要了？”

半天了，才听到少女闷声闷气地：“我要两只。”

“还得是活的。”

兔子这么矫捷的小动物，又有狡兔三窟的智慧，射猎死的尚且不易，何况还要完完整整的，活着的两只呢。

但于苍明雪而言不是难题。

他注意了植物的分布，重点找到了灌木丛和草坡，然后拨开落叶去看下面是否有爪印，然后才简单地就地取材，简单做了几个小小的陷阱，估摸好兔子的弹跳高度。

宁枝月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去找兔子。

但苍明雪带着她躲在树上。

等待不过了一柱香，果然有只白雪兔子摸摸索索，从草丛里钻出来，一路停停顿顿，都几次都走到了陷阱旁边，又避开了。

让宁枝月看得是心跳都七上八下的。

终于，还是进去了。

宁枝月忍不住惊呼一声，却被苍明雪捂住了唇，她当然是不客气地咬了上去，苍明雪的声音才响起：“你看。”

还有只小兔子也在旁边，看着那个陷阱，好像在犹豫里面的青草的香气，和自己的同伴为什么掉了下去。

好奇心不仅杀死猫，也会捉住兔子。

它也跳了下去。

“真是只笨兔子。”她这样说，眼睛里却星星点点的笑意。

人总算是开心了：”带我下去。”

苍明雪一手环抱住她的腰，将人平安送到地面，手掌微微握拳，刚刚被咬住的掌心，并不疼痛，但是有些微微的痒意。

没有伤害力，于是成为了暧昧的痕迹一般。

他提起两只兔子耳朵，有些担心：“这东西容易伤人，还是我提着吧。”

宁枝月便不干，她伸出手，要抱两只兔子。

看她亮晶晶期待的眼睛，苍明雪又一次让步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两只兔子在苍明雪手上踢打着腿，很不安分，但真到了宁枝月怀里，却又乖乖巧巧的，睁着红色眸子。

心满意足地宁枝月回了行宫，就让人拿了笼子把两只兔子关了起来，然后逗着它们吃草。

也不知道哪一点让兔子喜欢，宁枝月送过去的草都吃了，苍明雪上手，却被忽视了。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夜色里，当娇软的小姑娘又像是没骨头似的，挤到他的怀抱里。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两只兔子。

他抚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心底一片爱怜：“公主，可想过成亲？”

宁枝月挥开他作乱的手，声音甜甜的，又带着点睡意而朦胧：“不想。”

“成亲有什么好玩的。”

好像还是个孩子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好不好玩。

苍明雪说不上心底什么感觉，他只是整理了被角，免得风灌进来凉着她。

她卧在他的胸口，结实而利落的肌肉隔着一层里衣，有着点弹性，又有点柔韧。

耳朵里刚好能听到他的心跳。

一声一声，有点快。

他的心底一片静谧的柔和。

但第二天早上晨起，他便发现昨天抓回来的两只兔子已经不见了。

苍明雪略有些担心她伤心，便准备再给她抓两只罢了。

宁枝月看着空掉了的笼子却不惊讶，拒绝了他的提议，她眼里的兴趣已经褪去：“不想养兔子了。”

明明昨天还那样宝贝地喜欢着。

苍明雪忍不住问：“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她漂亮的眼睛里也有点疑惑，雪白的指尖轻点着唇，在思索，

“总觉得兔子是很胆小的，养不熟的。”

“但是抓到手里后，看它们那么喜欢我，觉得好像也没什意思。”

“一点挑战性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