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不了,我女友会介意。”

“这就介意?就叫你带妹妹看看博物馆而已。这么大醋性,你以后还要不要社交了?”

“不需要。”

“你!”

眼见他们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忙插话:“明阿姨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看。或者,您有空的话,您陪我吧,我给你讲里面的知识~”

昨天娃娃亲的言论让我对住在明阿姨家产生‘抵触’。

但明阿姨是我妈妈在上海用来照顾(监控)我的人,我如果周末不来,我妈妈肯定打电话给补课老师。

我一想到她和每一个补课老师,超过1小时以上的盘问电话,我就窒息。

这种事她从我幼儿园干到高中,预计还会干到大学。

她与很多偏执家长不同。

平日里,她并没有7天24小时的管我。

她对我的掌控来自更高层,是一种摄像头的监视。她会随机调看监控,看我是在乖,还是在装乖。

再默默积攒,在我都要忘记时,给我惩戒。

让我一辈子畏惧她,听从她,提心吊胆。

我想,我可以和付天钧私下讲开。我不喜欢他,也不会破坏他的感情,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和他女友说明。

我希望我和他都体量彼此的难处,尽量找到一个我们都平衡的相处状态。

明阿姨皱眉,睨了付天钧一眼,又望向我,与我道歉。她今天有一个活动要出席,抽不开身,叹气,又看向付天钧:“好啦,你就负责把妹妹送到天文馆吧。这你女朋友总不会还有意见吧?”

付天钧沉默了一下,点头。

我尴尬,跟上他的步伐。

上车时,我主动坐上后排。

然后窘迫地发现受到椅背阻拦,我开启与付天钧的对话有点艰难。

一时之间我只能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

付天钧开车极稳,没有音乐,也没有电台,安静的车内,只有空调的微弱电流声。

看着窗外一颗颗倒退的树木,我纠结了五六分钟,终于把屁股挪前了一点,一鼓作气:“那个……”

我尽量大声,但音量可能还是不大,他没听到。

于是我再靠近了一点,由于紧张,嗓子卡住了,声音更大却也更尖,有点刺耳。

“天天哥哥、”

他还是没回答我。

这一次我感受到他是在故意晾着我。

毕竟不管声音吧,我人都已经坐在了中间,上身往前靠,很明显是要与他说话了。

我眼睛立刻红了。

可娃娃亲又不是我的错QAQ

“我不喜欢你、不可能会插足你和你女朋友的感情……”

我坚持不眨眼,不破了眼中那层委屈的水壳。

而他只是淡淡地“哦”了句。

“我也不想来你家,只是我妈妈托明阿姨照顾我……我不来你家,她就会和补习班的老师打电话、”

“你在补习班发生了什么事?”

他随口问,我心里一惊,脑海里闪过陆宴安,斩钉截铁道:“没有!”

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应激,语气软弱了下来,“我只是不想我妈和老师打电话……但你真的放心,我绝对不会插足你和你女朋友的。嗯……为了降低影响,我们可以删除联系方式,或者我来住的时候,你(出去)。”这么想着也觉得离谱,那明明是他的家。

他也不说话,车内又归为安静。

我鼻头发酸,偷偷躲回后座角落,头低得很下,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却不肯擦干面颊上的泪,怕被他发现。

我打开【天文爱好者交流群】,机械得翻着大家逛馆的文字直播,内心难过,决定以后还是不来明阿姨家了。

我妈妈打电话就打电话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开往天文馆的车程很久,有一个多小时。

下车后,我的眼泪早就干了。

我还是很有礼貌地和付天钧说再见,却没想到他也下车。

我疑惑。

他道:“一起看吧。”

我:???

?????

“我没有女朋友,你不用刻意不来我家。”

???

那他之前不理我!!!!

我鼻头又酸了。

他拍上我的头:“进馆吧,我们是上午的票。”

上午11点停止进场,而现在是已经10点半了。

“一会儿我可能会逛得很慢。”

我有点气,暗示他别来。

他却笑:“没事儿,我也不赶时间。”

“……嗯,啊?可是、我、”

我不想。

“别支支吾吾地,走吧。”

他拿着门票大步流星,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但说实话跟着尴尬的熟人逛馆体验感真的不好。我既不能兴奋地和群友讨论,看展时还会被他弄得分心。

哪怕是等了五分钟,看到傅科摆撞倒银条,我都没有强烈的兴奋……

明明曾经我在推导这个方程时十分颤栗。

我有些怄气,但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调整心态。

付天钧没和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车上他漠视我说话的记忆,我才体会过,记忆犹新。

我只能抿着唇,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展览上,慢慢地忽视身边人的存在。

我正做着星体互动,身边的小学生看到了,问他爸爸这是干什么。

他爸爸一看,也不太懂,就把星体互动的游戏名念了一遍给小孩。

小孩子似懂非懂,感觉自己被糊弄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忍不住,就小声地和他科普。

我的科普很快就吸引了其他游客,渐渐的我身边汇聚的人越来越多。

我没有惧怕,反而用海量的知识和简明的语言,精心愉悦地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介绍给大家。

我爱天文很久了。

每一次,在我压抑得能发生核聚变的时候,我都爱仰望星空。

那辽阔的宇宙,像神秘地魔球,我身处其中,又好像离得很远,被他扭曲时空的引力吸引,一种受召唤的渺小感。

而当人渺小时,痛苦、伤害、灵魂也就渺小了。

我带着一群小孩,从家园逛到宇宙,期间付天钧怕我渴了,还送了一瓶水给我。

我开心接下,宇宙的神奇和孩子们的目光给了我极多的多巴胺,让我十分开心,带着他们拨弄星辰隧道,看星子们散开,又聚起,轻柔而魅惑。

我说,宇宙就是如此,无声冷静,却也无比温柔。

走到《征程》的末尾,我身边围的人里里外外竟有七八层之多。

结束后竟然有央视的记者采访我,我心头一紧,又像个热心市民,迅速镇定下来,说出最得体最适合的话。

再出馆时,天已经黑了。

滴水湖这边的气温总比市区低几度,我拢了拢衣服。

付天钧再次给我送水:“我还担心你被采访时会害怕。”

“好歹我也是英语风采大赛全国第二。”我心情很好,也就敢与他呛嘴。

说出来后我就觉得失言、我不该这么夸耀自己的。

“也对。”

他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你帮个忙。”

“嗯?”

我有点懵,我能帮他什么?

“做我女朋友。”他声音淡淡,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眼睛睁大:“?!!”

“假女友。”

“?!!??”

“不要!”

假女友也不可能啊!

“作为报酬,你可以继续来我家。我也可以变成你补习班的第一联系人,让柳阿姨管不到你上海的事。”

“……”

我可耻地心动了,“可、我、我不会谈恋爱。”

他思考了一下,

“太突然了确实不真,先以妹妹的身份陪我参加下下周六的聚会吧。”

我满脑问号,小心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追回乐嘉姐姐,我倒不介意促成良缘,但我怎么觉得,他路走反了……

他蹙眉。

我小心翼翼:“如果是为了乐嘉姐姐、”

“不是她,你不需要知道。”他堵住我。

我还是觉得这有点不对、

他退而求其次:“先做妹妹吧,假女友的事我再考虑。”

“只用做妹妹你就帮我改第一联系人?”我像一只胆小又胆大的仓鼠。

他点头。

“那、那可以。”我成交。

说完后又后悔:“这个妹妹是?、”

“放心,正常兄妹,不会吃了你,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他揉乱我的头发。

我有点怕,但只能任由他揉搓。

“那、那说定了啊。”

他笑,周日晚上就主动提出送我回陆家嘴,亲自给我改联系人。

明阿姨诧异,但乐见其成。

我看着他扯谎,把老师糊弄过去后及其崇拜他,高兴得走路都不由跳跃,连蹦了好几个谢谢。

他嗤笑,没和我一般见识,只是叮嘱我下下周六的事不要忘记。

我点头,欢喜得脸蛋红扑扑。

如果不是性格不允许,我都想和他说一声“yes, sir.”

他又拍了拍我的脑袋与我告别。

好心情持续到我回到16楼,看见狭长走廊都不觉得逼仄。

我面带甜笑地向房间走去,虽然我每天做的事不怕妈妈查,但不会被她看到的感觉真的太开心啦。

可我越走近房门,越觉得不对劲。

我的门前好像团着一道阴影,我正疑惑那是什么,就看见陆宴安睁开眼睛,不由吓得一退。

陆宴安手长脚长,却以一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门关处,像水做的猫。

他似乎刚睡醒,抬起头,黑色的眸中还有特有的游离,望向人时,极易激发母性的怜爱。

我诧异,笑容也僵在唇边。

他察觉到我表情的变化,轻蹙眉头,清澈的眼睛变成一贯的不可一世。

但唇抿紧,还是能看出一丝恐慌。

这种姿态莫名撞到了我。

我想笑,却没忘记落日讽刺之仇,冷漠干瘪道:“睡到我房间门口干嘛?”

他眼中流出一瞬懊悔,却倔强地不说一句话。

我不开心了。

怎么道歉还这么忸怩。

“不是过来道歉的就请离开。”我的语调很冷,居高临下。

他怔愣一下,低下头,调整着僵麻的身体,准备站起来。

“是来道歉。”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我内心嘟囔:说是也没见他一句对不起呀。

还没嘟囔完,我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他已经完全站起来了。

他很高,我1.68才到他肩膀。

或许他有190,我又开始走神。

他扣起我下巴,让我抬头看他。

这个姿势让我瞬间想到那个怪梦,挣扎着就想离开,却被他锁住腰。

我心中的开水壶报警!!!!

他微弓背将头埋进我的肩膀,示弱道:“对不起。”

“嗯?”我下意识确定。

他便再道:“温言,对不起。”

我整个身体燃烧得红,“你、你道歉就道歉,抱着我干什么?”

“你、你快放开我。”我推拒他的肩膀,又闻到那馥郁的晚香。

“那你同意了吗?”他几乎是捧着我的脸看我,那深而亮地黑眸,我、我根本招架不住。

“你、你怎么还能威胁我。”我是爱哭体质,稍急一点眼鼻就能红。

他忙放开我的腰,但我们的距离仍然很近:“那这样你能原谅我吗?”

我脑子一团浆糊,从来没被男生紧拥过、

“你、你下次不能对我这样。”

“嗯。”

“你、你也不能、”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支吾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你带我去酒吧吧。”

从今天开始,我妈刚好管不到我。

我又有人陪着,去那里也不至于危险。

太赞了!

“你带我去酒吧,我就原谅你。”

他深深皱眉,严肃起来:“你去酒吧干什么?”

我不爽,

他一个混混还管这个?

那不是他的常去地吗、

管我做什么?

我拧紧眉头,想讽刺他,又找不到讽刺的词。

最后豪迈一点,又有点泄气地说:“想泡男人。”

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头垂得更低,颇有一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感觉:“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