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零年代(二十)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高考。

天气越发冷了,顾晨星走出考场时,穿着一件蓝色厚棉衣,戴了一顶正中央镶着红色五角星的棉帽。

她把两只手互相揣在衣袖里,走向早已在门口等候的方致书。

“题目都做完了?名字有没有写错?写完有没有检查过错别字?”方致书见到她出来,原本淡定自若的面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焦灼。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考试,还是意义重大的高考。

顾晨星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后,才慢吞吞地道:“要不要我把题目和答案背一遍给你听?”

方致书顿时被噎住,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等考完回去了再背,到时候我给你对一遍,对了,你的准考证给我,下午还有考试,别到时候弄丢了。”

顾晨星乖巧地把准考证从棉衣口袋里拿了出来。

方致书仔细收好她的准考证,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身影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跑来。

他目光看向来人,眼里划过一丝厌恶,冷冷地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顾晨星似有察觉,她转过头,惊讶道:“晓柔姐。”

来人正是同样考完试的林晓柔,她穿着亮眼的红色棉衣,两根麻花辫各自垂在左右胸前,两只耳朵冻得通红,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晨妞!我的手镯碎了!”她的声音里满是不知所措,伸出的双手掌心躺着碎成三截的白色手镯。

顾晨星的视线在她颤抖的掌心停留片刻,认真地说道:“是碎了。”

没有了星源碎片的白色手镯,好容易碎啊。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林晓柔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捧着手镯往顾晨星面前凑,语气有些癫狂,“那你是不是能帮我修好它?”

她刚才和顾晨星在同一个考场,就在顾晨星交卷离开后没多久,戴在她手上的白色镯子便毫无征兆地裂开了,轻轻一碰就碎成数截。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林晓柔,这可是跟随她重生而来的手镯!怎么就这么突然碎了呢?

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定……

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顾晨星,连考卷都来不及写完,匆匆交上去后就追了上来。

“晓柔姐,我修不好。”顾晨星一脸为难地提议,“你要不去找其他人帮忙?”

遭到拒绝,林晓柔立刻变了脸色,她表情凶狠地朝顾晨星逼近,几乎是大声吼道:“不行!你必须把它给我恢复原样!”

这手镯是她最大的仪仗,没了手镯……她怎么才能确定重生前的经历不是一场梦?

“你有病吧?!”方致书再也看不下去,他一把推开林晓柔,挡在顾晨星面前,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手镯碎了,关她什么事?她有什么义务要帮你?”

林晓柔冷不丁地被推,步伐踉跄着后退数步,她紧紧护着掌心的手镯碎片,站稳身形后,不甘示弱地讽刺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是喜欢上她了吗?”

“她是我未婚妻,我不护着她,难道要维护你一个外人?”方致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表情,他语气讥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听见他极力撇清关系的话,林晓柔明知道这是她应得的,可心里头却委屈极了。

前世,她那么努力讨他欢心,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哪怕结婚后,态度也未曾改变过。

可现在呢……他却愿意为了顾晨星而出头!

明明他和顾晨星也是因为谣言才迫不得已订亲!

林晓柔不傻,方致书什么样的人,她上辈子了解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不会这样做。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哪里不如顾晨星?

陆安是这样,连方致书也这样……

想到这些,林晓柔眼睛发红地盯着这两人,眼神里的怨恨触目惊心。

方致书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眉头不禁皱起,他拉过顾晨星的手。

“我们走。”

“哦。”

顾晨星回头看了眼林晓柔,然后毫无留恋地跟着方致书走了。

没有了星源碎片,林晓柔在她眼里也失去了吸引力。

徒留在原地的林晓柔,目光阴郁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咬紧下唇,掌心紧紧攥住那破碎的手镯,不多时,指缝间缓缓流淌出红色血迹。

在直播间目睹这一幕的系统忍不住咋舌,宿主这算不算拔X无情?

……

结束高考的方致书和顾晨星回到林家村,收到了不少人的热情问候。

“哎哟,方老师,考的怎么样啊?肯定没问题吧?”

“诶,方老师可真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教出顾家闺女去考试,真是了不得!”

“可不是嘛,这么多知青里面,也就方老师有这个本事了。”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报名高考的那么多人,能考上的又有几个?到时候没被录取,可别没脸见人了!”

一众恭维殷勤的声音中,出现了那么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

说这话的人正是李芳,她站在人群中,表情极度轻蔑。

众人默默离她远了些,能报名参加高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至于考不考得上是另一回事,反正他们提前说两句好话恭喜人家又不会亏什么。

“哎呀,春花,你家闺女是不是也报名参加了?早知道我也报名去试试看了。”有人忽然提起林晓柔来,笑嘻嘻地语气里透着看热闹的意思。

林春花目光闪了闪:“嗐,小孩子家闹着玩,反正去试试又不是什么坏事,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就考上个什么学校呢?你说是吧?”

她话说的留有余地,主要是怕到时候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她家闺女成为村子里的笑柄谈资。

“是是是,可不就是这个理,我那个远方外甥女,本来在县城里的工厂上班,听说也报名去考了,人家才十五岁呢!”又有人出声附和。

“十五岁也能报名?”

“当然!听说还有五十岁的!”

……

话题渐渐偏到了其他地方。

方致书松了口气,趁机和顾晨星溜出人群,跟着林荷回到了顾家。

“致书啊,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林荷十分热情的给方致书倒上早已准备好的热水。

方致书连忙接过搪瓷杯,闷声道:“不辛苦。”

学习哪里算得上辛苦?

林荷十分满意他的态度,连忙追问道:“你觉得这次高考,你有多少把握考的上?”

方致书不由迟疑了下:“七八成吧?”

这是自谦下的回答。

“七八成?!那晨星呢?”林荷震惊了,七八成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成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和我差不多。”

回来时,他给顾晨星对过答案,除了作文和她的字迹,几乎是一份完美的答卷。

林荷简直不敢相信,她喃喃出声:“真的假的?我滴个乖乖,要是真的,那我们家不是要出两个大学生了?!”

这哪里是祖坟冒青烟,这简直是天上下红雨!

林荷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她看了眼顾晨星和方致书两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快到年底了,这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她话题转的太快,顾晨星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是说要过一两年再结婚吗?”

这是当初林荷同意方致书提亲时,亲口说过的话。

林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女儿一眼,未来的大学生诶?不早点结婚,难道等着他考上大学后,和其他城里的姑娘看对眼,再落得和晓柔那闺女一样被退亲的下场吗?

“本来我是想着等一两年后的,但是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正好等你们录取通知书到了,到时候和结婚酒席一块办了,省出来的钱还能供你们去读大学。”

林荷说这话,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利弊,她倒不担心考不上,她女儿都过目不忘了,还愁考不上大学吗?

一旁沉默的方致书忽然开口:“酒席的钱……够吗?”

“放心放心,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办个酒席花不了几个钱!”林荷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买点肉,今天吃顿好的!”

她说着,起身离开。

方致书彻底沉默下来,他垂下眼帘,眼神让人看不真切。

当初订亲时,他按照习俗,给了林荷一笔彩礼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那笔彩礼钱,是他写信寄给方父要来的。

当时,他除了收到方父寄过来的钱,还有一份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书。

方父的意图很简单,要他拿了那笔钱在乡下结婚成家后,不要再回去了,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你怎么了?”顾晨星敏锐地察觉方致书情绪上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怎么转眼就不高兴了?

“我没事。”方致书深呼吸一口气,笑容很勉强。

顾晨星哦了一声,忽然语出惊人:“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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