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叶城西(2)
高岭青梨是不可能会喜欢影山的。
解开的运动外衫下是和外套上装点条纹一样配色的薄荷绿短袖,国见英一边将外套收拢,边角捋平搭在长凳上,一边又俯下身体,将优越的长腿伸直。
结实的肌肉流畅的小腿向外伸拉,筋骨在体内跳动出噼啪的声响。
国见英神情淡漠,眼睛出神地盯着脚下浅棕色的木质地板,心中突兀地想到。
金田一勇太郎仰倒躺在训练馆的木制地板上,右手掰着自己的左膝拉伸,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标准又流畅。
黑色的眼睛燃烧着的胜负欲,都快要把直勾勾盯着的天花板灼烧出一个洞来。
国见英面无表情地继续压了压腿。
他这熊熊燃烧的战意不止有针对影山飞雄过去在国中的恩怨,高岭青梨那被传的匪夷所思的感情经历,更是在其中又加了把柴。
不过与其觉得高岭青梨会喜欢影山,不如更担心一下和她是幼驯染的其中那位,现在因脚踝受伤还没有赶到的队长吧。
……
此时青叶城西的更衣室内,严密拉上的厚重窗帘外,依旧有光线跳跃着跃进。
高岭青梨心不在焉地将那身换下来的白色西装外套边角捋直,落日将纤长睫毛的阴影拉长,娇俏的脸上被笼罩上一层阴霾。
她现在所玩的游戏是由IC公司出品的【幼驯染模拟器】,其中很多细节都已经被刻意模糊,现实的记忆基本被全部遗忘,她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开始玩的这个游戏。
现在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自己当时在众多人物立绘中,第一个选择了【及川彻】做为幼驯染。
额间的碎发在鼻梁上洒落下阴影,高岭青梨拽了拽运动衫的衣摆,一切收拾妥当后才发泄般用舌尖抵了抵牙齿,额头重重抵在衣柜上,泄气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额头正巧磕到了衣柜凸起的地方,刺痛感袭来,惊醒一般给她敲起了警钟。
很难想象,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系统……?”
眼见四下无人,高岭青梨不确定地又念出了这两个字。
可这个按道理来说和她相处了十几年默不作声的系统,在说完那一句提示后再次消失。
落日的余晖并不刺眼,孤寂感却如光线般将她包围淹没,高岭青梨恍惚间鼻子一酸,生出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于是她又抬起头,将眼泪全部憋回眼眶,再次重重地抵上了柜门,红晕伴着疼痛一起,从白皙的皮肤上更深地浮了出来。
未来的科技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疼痛都能明确感知到,还能效分成不同的等级,就连空气中飘浮的香味都逼真的好像真的处于现实。
高岭青梨耸了耸鼻尖,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制自己清醒过来。
她记不得后面选择的谁成为幼驯染,更不知道该如何通关这个游戏,可就在她沉思的几分钟后,刚刚一直在纠结的东西就像是拢上了一层雾,将她所有的感官都屏蔽了出去。
事情还存在,只是对它的所有情绪都已经被按下,包括那份想要深挖下去的好奇心,她接受这是场游戏都非比寻常得快。
不过此时的高岭青梨还没发觉到任何不对,素白的手指将所有发丝拢到一侧,指尖灵巧地绕着发丝穿梭其中,编织成麻花辫,再用浅蓝的发圈紧紧绑住了发尾。
“大功告成!”
和她发圈同一色的眼睛愉快地弯成月牙,这个麻花辫每一处都完美到恰和她的心意,收拾妥帖后便匆匆忙忙地奔向训练场。
……
“嘭———!”
巨大的声响敲鼓着耳膜,蓝黄的排球在地板上停滞摩擦了半秒,才又卷动着汹涌的气流,向着天花板的方向,高高地,高高地反弹了回去。
几乎是同时的,金田一双脚重重落地,紧贴住胸口的球衣随着他的呼吸激烈晃荡,常年运动下锻炼出的胸口肌肉线条也随着喘息显眼起来。
他侧身望着排球落地的位置,迈着步子掉头。
在高岭青梨面前笨拙的憨气一收而尽,站在这块木制地板的排球场上,他就好像拉紧发条,凶狠扑食的鲨鱼。
排球队的替补队员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球都差点没拿稳,颤巍巍地转过脑袋。
“这家伙今天是吃什么火药了?”
“这你都不知道?!!”
“nice!下一个!”
站在球场上的矢巾秀见怪不怪,抬手稳稳地又将另一个排球高高抛起。
搭话的另一个队员前后扫了扫,做贼似地轻声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来打比赛的,可是和他们几个挺有渊源的……”
“渊源?”
西野观是半分没想起来,他们和今天来打训练赛的乌野高校能扯上什么关系。
“喏……听说他们队其中有个人以前是和及川学长一个学校的,和金田一还同届。”
他将手附在嘴前,朝着西野观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八卦,眼神向他示意着瞟向球场正在热身的另一方球员。
那个穿着号码牌,指腹发力向着高空,高高抛球的影山飞雄。
利落的黑发垂起又飞扬,本该打量揣测对方实力的热身环节却让他无端联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昨天才刚刚上任的排球部经理。
集体简单介绍的那天,高岭青梨还穿着那身他格外眼熟的白色校服,可对方那完美到挑不出错的惊艳外貌,仅是看着就是与他们再次拉开距离。
他眼神不住地向影山飞雄的方向示意,声音压的极低说着自己听说到的八卦:“我还听说啊,我们的新经理好像和这家伙也有点关系哦……”
“教练好!”
再次赶回训练场的高岭青梨冲着教练直直弯腰,那身白色的西装校服也已经换成了配色格外清爽的运动服。
大面积的白色和描边的薄荷绿相交,后背印着大片面积的英文字母。
入畑教练眼睛眯成一条缝,圆润的脸型更添了几分慈善,眉梢带着对后辈的慈爱,笑呵呵地招呼道:“是青梨啊。”
她来的并不算多晚,但两个学校的队员都已经开始了正式比赛,沉迷比赛上场的球员都没怎么注意到匆匆赶来的高岭青梨。
她对着入畑教练点头颔首,打完招呼后火速上岗了自己的职位。
拿上收集水杯的大型方挎包,高岭青梨合膝蹲到椅子旁,一个一个将他们的水杯排放在里面。
这种足有一千毫升的大水杯,她握起来甚至手都握不满半边。
塑料的杯壁贴着她的掌心,凉意透过肌肤传递到体温,高岭青梨一个个将它们沿着边框一排排摆放整齐。
这两校的训练赛没那么正式,不少本校的替补球员并没有严阵以待地站在等待区。
见到高岭青梨在不远处合膝蹲下,几个替补队员这才发觉,纷纷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肩膀互相撞了撞,才有一个人单手摸着后脑勺拘谨地走了过去。
“经理,我来帮你啊。”
“谢谢西野学长。”高岭青梨手里还拿着个橙色的塑料杯,亮色透着光印在脸颊上,那个礼貌的笑都好像被裹上了糖浆,甜蜜的快把他的脑袋给绞成浆糊。
“学长叫我名字就好啦。”
“青……”
西野观的尾音还没落下,场面上的排球突然在重重反弹下冲出赛场,力道大地如同锣鼓。
被美色迷上头的西野观差点咬到舌头,他顿时清醒过来,立刻换成了个更得体的称呼:“高岭。”
在排球队唯一异性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果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被自己脑补的未来画面给逗的傻笑,顶着几道刚刚不敢搭话,现在又酸溜溜的视线,西野观脸颊通红,只感觉自己好像脚踩棉花,飘飘然和高岭青梨一起拎着一边方框背包的把手。
回来时场上第一局比赛已经结束,球员们此刻都坐在长凳上休息,他绞成浆糊的脑袋还没有恢复,晕乎乎地跟着高岭青梨的动作,把一个个灌满水的水杯递了上去。
翘首以盼等着高岭青梨把水杯递给自己的矢巾秀,对着西野观递上来的水杯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高岭青梨却并没有注意到,手里的水杯自动略过了他递给了下一个人。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把这些一块放到凳子旁就行了。”
站在一旁刚打完排球的岩泉一就像个行动的暖炉,担心高岭青梨在排球队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并不太适应,他拿了条毛巾就径直走向她。
滑落的汗水浸湿了白色的毛巾,运动后粗重的呼吸声在靠近她时不由地摒气收敛。
“知道啦,这场打得不错啊!”
“这一场你都没看到多少吧?”
岩泉一好笑着说道,他俩之前熟稔的氛围让一旁竖起耳朵听的矢巾秀嫉妒得想生吃了手里的毛巾。
高岭青梨不好意思地快速眨了两下眼,这场比赛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面再回来时就只看到青叶城西获胜的比分牌。
“下局一定会全都看的!比赛加油啊!”
握住水杯的手指圈不住它整个杯身,高岭青梨讨巧地把水杯递了上去,狡黠地想用这结束这个话题。
沿着瓶口下滑的水珠滑落到她的指尖,下一刻另一个灼热的体温覆盖住了水滴的冰凉。
两只完全不同的手握住瓶身,大小和肤色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和高岭青梨只能将将环绕瓶身一半的手掌相比,岩泉一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大半。
指尖相抵,那滴滑落到雪白指尖的水珠又被沾染上另一个人的指腹,好像体温都在跟着这轻微的触感传递。
水渍将他小麦色指腹上的一圈圈螺纹填满,岩泉一拿起挂脖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被汗水浸湿的脸上透着运动后的血色,健康又朝气的活力扑面而来。
他动作熟练地弯腰,用空闲的手从方框背包里掏出个水杯,转手递给了身旁的人。
看着里面已经所剩无几的水杯,高岭青梨眨了眨眼,半侧过身挡在了他和背包之前,笑着说道:“谢啦谢啦!不过岩泉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比赛还没结束呢。”
虽然处在所有的球员之间,但两人的氛围有种旁人都无法插入的感觉。
西野观眼神余光不住地往高岭青梨身上瞟,右手呆愣愣向前伸着,递给矢巾秀的杯子还悬停在半空。
矢巾秀被自己这没眼色的队友气地磨了磨牙,愤愤抢走了面前的水杯,头顶两根弯曲地如同月牙的呆毛招摇地晃了晃。
可恶啊!!!
即使是岩泉学长,但这也让人太嫉妒了吧!!!
“啊……年轻人啊…就是有朝气———”
沟口贞幸双臂环绕抱着胸,将不远处几个球员之间的互动完全纳入眼底,铺就出和他青春相似的画面。
他扬了扬眉梢,有些感慨地喟叹。
“哈哈哈哈哈哈!矢巾这小子,等这天不知道等多久了!”
青叶城西的排球部比较特殊,因为有一个容貌俊俏,性格又很外放的队长在,申请成为排球部经理的入部书他不知收了多少,都能从年前收到年尾。
但也因此,做为队长的及川彻又是排球部的核心人物,碍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太多,没办法入畑教练也就只能全部拒绝。
这可就苦了排球部的其他人,高中生的年龄谁还没有幻想过几个美女经理,然而现实只有一堆同样性别的硬汉,甚至还要忍受一个天天被其他女生包围的花蝴蝶在他们面前炫耀。
矢巾秀高一时还在他面前暗戳戳地不知提了多少次想要女经理的事,高二这才认命接受了这个现实,可谁知道反而峰回路转,及川彻主动领着高岭青梨进了排球部。
“那你就不担心他们?”沟口贞幸满眼促狭,又调侃起自己的老伙计。
“哈哈哈,我没那么不开明,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打球的时候心思能全放在排球上就可以了。”
矢巾秀根本闲不住,刚灌了两口水,想法一茬一茬冒了出来。
眼睛转了转屁股在长凳上磨磨蹭蹭,向着高岭青梨的方向就悄咪咪地靠了过去。
方框背包里的水已经被拿空,孤零零地呆在她的脚边无人问津。
浅栗色潮湿的发尾搭在他的脖颈处,皮肉下起伏的骨头沿着脊椎没入领口,他的号码牌还穿在身上,只是套里的薄荷绿短袖的领口处已经被掉落的汗珠打湿。
衣服上零星点甜蜜的气息被站在一旁的岩泉一遮掩住,在偌大的训练场上只有一点带着与其他人不同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尖。
矢巾秀莫名就绷直了脊背,脸朝着高岭青梨的方向有些呆滞,那点想插话介绍自己的勇气升腾成水蒸气,顷刻间完全散开。
耳侧弯曲的发丝活泼地跳了出来,笑深了后的梨窝这才浅浅陷了下去,从额头滑落到下颌的线条平滑又流畅,比他在游戏里抽到过的所有立绘都要来的漂亮。
矢巾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挠了一下,呆滞地保持着这副骨头都僵硬住的姿态。
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女经理形象才在此时和高岭青梨的重合,绮梦合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