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很显然,在我遇见的这两人中,最后作出决定的主导者是带着我逃跑的金发青年。

他冷静地在逃跑间隙,有条不紊向帮助同伴进行分析:

“对。……虽然她不是蜘蛛,但把她单独留在那里,情况可能对我们不利,或者对她自己不利。暂时带上她吧。”

……

逃亡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这两人才在隐秘角落停下,对照着手中的地址,将我带进了一栋位置隐蔽的独立楼房中。

“抱歉,”关上门后,金发青年对我道,“如你所见,我和我的朋友遇到了麻烦,不小心把你卷了进来……等过几天时机合适了,我们会把你送走的,在那之前,麻烦你先和我们待在一起。”

我一路上都很配合,直到此刻也没有提出抗议。

他大概通过这些情况分析出来我不是莽撞的性格,干脆松开手中的铁链,只沉默地站着,低下脸,抬起右手,拆开手臂上的绷带——那里有一道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浸湿了大半白色的绷带。

“裂开了吗?”见状,他的同伴着急地走上前来,同时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似乎想要什么东西,但最后失败了,嘟囔着道,“糟糕,药落在酒店了。”

我低头,从自己手中紧握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迷你的小药瓶,在莫名其妙被抓走之后,说出了和他们交谈的第一句话:

“……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效果很好。”

最开始拦住我的高大男人——鼻梁上架着复古又有些滑稽的小圆墨镜,此刻墨镜略微下滑,墨镜后的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看了金发青年一眼,神情犹豫,接着,在目光下移、触及同伴手上伤口时咬牙下了决心——像是童年看过的无声动画片的主人公一样,他提着手臂,竭力扮演出骇人模样,挺直脊背走上前来,还不忘刻意地道: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不要动什么歪主意。”

而我此刻的注意力,却全然无法被他的威胁动摇。

我盯着他装模作样的姿态,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联想合理,忍不住对着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意——

啊,是汤姆猫真人版本。

“汤姆”没有读心术,猜不到我此刻的想法,对上我的笑意,他怔了怔,显然很是迷茫,接着无措地咳嗽了两声,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药,道:

“谢谢啦——让我先试试效果。”

说这话的同时,他转过了身子,朝同伴走去,耳后露出一点红色。

……咦?

情绪这么容易受到影响,浅显外露吗?

好久没有遇见这样的家伙了。

我觉得有趣,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一道冰冷而警惕的目光,无声地从一旁传来。

我稍微转过脸,金发青年正神情冷酷地紧盯着我。

我对着他也笑了笑。

他不为所动,目光甚至更冷,脸上毫无波澜。

哎呀,真可怕。

……

接过药以后,带着墨镜的男人打开药瓶摇了摇,又闻了闻味道,还在手背上秃了一小片,接着露出意外神色:

“是这个啊……”

“没有什么问题。”随即,他爽朗地对同伴道,“太好了酷拉——”

似乎差一点就要暴露同伴名字,他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及时止损,硬生生将话语最后的几个音节吞入喉咙之中,转而生硬地道:

“……这是很特别的药水,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说着,他脸上忽然疑云密布,嘴里也自言自语起来:“咦?为什么她会刚好有这种东西?”

我没有说话,饶有兴致地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色变化,脑子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抓住时机出来说一句“有毒哦“……他的同伴、金色头发的俊秀青年,转开了紧紧盯着我的冷酷目光,看向那个药瓶。

“那个传说中的艾德利安家的大小姐,身边带些特别的东西,并不奇怪。”他道,“不过,那瓶药还是不要用的为好,我的伤势没有大碍,把药还给她吧。”

这回轮到我疑惑起来。

“你认识我?”我问。

他垂眸不语,用绷带擦去手臂上崩裂的鲜血,放下袖子。

“还是包扎一下好吧。”我在他们重新投来的警告眼神中走上前去,一只手取下耳钉,另一只手拿过药瓶,接着用尖细的耳钉末尾划破手掌,涂上药水,展示给他们看,“……我没有下毒,你们不要紧张。”

“你在干什么?”出乎意料的,带着墨镜的“汤姆猫”一下就原地弹了起来,抢过药水,并不急着给同伴使用,而是先往我手上又滴了几滴,将药水涂匀,“……这家伙只是偶尔疑心病有点重而已,你没必要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

“真是的……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他嘟囔起来,然后拧着眉头仔细观察着我的伤口,好像他是医生、而我是他必须拯救的病患那样,脸色十分严肃。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在枯枯戮山,这种程度的伤口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没有人会想着给我治疗;

而回到家的时候,就算是暂时断了一只手,母亲也只会对此视若无睹。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这种程度的伤口紧张……真正的医生来了大概也不至于做出这个反应吧。

好夸张。

“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眨着眼睛,看着他为我的伤口忙碌,“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用药而已。”

这个想法,也不是出于好心,只是一时兴起,就和伊尔迷偶尔也会大发善心扫掉挡路的“垃圾”一样。

……不过解释太多,好像没什么意思。

说完这句话以后,我便不再说什么。

药水正好完全抹匀了,男人放下手,真的像个医生那样碎碎念地叮嘱起我来:

“这几天不要沾水、注意伤口……”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放空大脑,等到他把琐碎的细节都交代完了,才问:

“所以你会给你的朋友用药吗?”

他一瞬沉默。

一直冷眼旁观的金发青年终于有所动作,起身,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抽走同伴手上的药瓶。

“我不需要。”他说。

墨镜男人露出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似乎很是不满、又带着点忧心和焦虑,各种表情杂糅到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用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自己的同伴。

而他那容貌俊秀的金发同伴,则对他的担忧视若无物,平静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脊背笔直,坐姿端正,他甚至把两只手都放到了膝盖上。

……啊。

我想起来了。

这种端庄到过分的坐姿,似乎在几年前就瞥见过一次。

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我努力回想着,记忆却始终如同笼罩了一层白雾一般,探寻不出真切样貌。

四周一时之间陷入沉寂,没有人再开口。

直到一声“嗡嗡”的蜂鸣——金发青年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信。

随后,他放下手机,对同伴道:“回去吧。”

“但是……”墨镜男人似乎有异议。

金发青年又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待在这里,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短期之内,我大概不会再和他们交锋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这些话以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像一座雕塑那样——是比我在展览会见过的所有雕像都要漂亮的那种感觉——表露出谁都不想搭理的姿态。

……

劝不过执拗的同伴,墨镜男人推门离开了。

门合上的一瞬间,金发青年对我道:“请把手机交给我,艾德利安小姐。”

他睁开眼睛,转过脸来,黑色的眼眸冷寂压抑:

“现在离开的话,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请你暂时在这里等待。”

姿态有点吓人。

但如果是和伊尔迷相比,堪称和蔼。

我交出手机。

他根本没有多看一眼手机,接过之后就将手机放到身边,一举一动都透着距离感。

“接下来会有别人出现在这里,”然后他对我道,“如果感到不适的话,请尽量忍耐,我和他的对话不会持续太久。”

联想到被他带走的时候听到的话语,我莫名生出一种直觉:他在等待的人是西索。

但我没有将这个名字问出口。

“好的。”我只点了点头,尽量表现出自己的配合。

交代完这两件事后,他又闭上了眼睛,靠在墙角,坐姿依然那么端正。

“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

“艾德利安小姐大概是认错人了。”他说。

“如果没有见过,”我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认识艾德利安的人不少,”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不缺我一个。”

说得很在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拿不出证据来,局面不由得陷入僵持。

就在这个时候,极具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金发青年这才睁开眼,不紧不慢地起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他打开门,侧过身,我在微妙的角度中得以窥见门外的客人——他有着一头鲜亮的红发,脸上覆盖着厚重的妆容,服装奇妙,凸显出了劲瘦的腰身。

是西索。

但是是化了妆、奇装异服的西索。

我默默往角落里挪了一点,暂时不想让他发现我。

他一进来,就在和金发青年讨论着什么“蜘蛛”、“旅团”,好呀坏呀情况之类的东西……

虽然之前就已经在金发青年的只言片语中隐约猜测到了,但那些猜测直到这一刻才得以证实,正在追击他、而他又试图抓捕的,正是幻影旅团。

难怪我们会凑到一起去,原来是盯上了同一群人,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想。

西索进了房间。

聊天的间隙,他转过金色的眼眸,扫了我一眼,然后一刻也不停地就将视线收了回去,好像不认识我那样,用疑问的语气道:

“哎呀~这里还有一位客人呢~难道她和旅团有什么关系吗?”

金发青年没有作答。

西索再次朝我转过脸来,他的面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轻佻的笑意,似乎跃跃欲试地正谋划着什么。

“看着很可爱呢~要是和你的计划没关系的话,不如交给我吧。”他说。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恕我拒绝,”金发青年抬起手,手上缠绕的锁链再次碰撞发出金属响声,“她是由我负责的。”

西索好像听见了什么特别的笑话,弯起唇角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语调怪异地复述着那个份量很重词语:“负~责?……对小莱伊吗?”

这时候,他突然不装不认识我了,坦然朝我的方向走来——

金发青年在他动作时毫不犹豫地甩出锁链,却被西索反手抓住,而锁链则像有生命般自发往他手臂上缠绕。

两人陷入了对峙状态。

但他们的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对方身上,而是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西索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俯下身来,视线与我齐平,维持着一只手还被锁在身后的姿势,暗示性地道:

“真伤心呢~小莱伊~人家现在可是想救你哦?”

“嗯……”我沉吟片刻,眨眨眼,无辜地问,“所以呢?”

西索问道:“不和人家走吗?那边的坏蛋说要对你负责,不肯放人呢~”

他竟然有脸说别人是坏蛋?

这个说法,让我感到很有趣。

“可是我确实比较喜欢坏蛋哎,”我笑,“……要不然你们俩打一架,让我看看谁更坏,我就跟谁走?”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抬手晃了晃指间银色闪光的素圈:

“如果是你赢了的话,这个东西,我这次可以真的扔掉哦。”

“唔——”西索鼓起了脸,抱怨起来,“小莱伊真坏,那到时候人家岂不是还要和小伊打一架?”

“对的哦,”我问,“所以你要当这个坏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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