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宴

严慎没动,问她:“用来干什么?”

时见微伸出双手,摊开,做出接东西的姿势:“借给我你就知道了。”

默然两秒,严慎抬手,拽开领带,扯下来,放在她的手里。一系列动作肆意又不紧不慢,时见微的视线全被他那只极具某种张力的手占据,青筋攀附,很性感。

拿到领带,她转头:“小曹,帮我……”

看见另外两个人已经走远,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时见微错愕两秒,“诶!你们两个!走那么快干嘛呀!”

她借领带这功夫,两个人跟西天取经似的走了十万八千里。

雷修摆摆手:“饿死了!店里等你们!”

行吧。

时见微转身往前走,拿着那条黑色领带,低头在手腕上缠绕。需要将她的两只手都绑住,单手操作十分困难。更加证明了,死者不可能是自杀。

严慎瞥见她纠结得快要扭成麻花的动作,伸手,勾住领带一端。

时见微愣怔一瞬,停下来:“不要绑得特别好,乱七八糟地绑。”

领带尾端绕过指间,严慎在她身边站定,正要帮她绑,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

“哪种乱七八糟?”他问。

“嗯……”

时见微低声沉吟,措辞一番,“就是很急躁很迫切,随便绑了一下。但是因为急躁,注意力不在这件事上,所以绑得很紧,也很乱。”

想到来局里的路上,雷修给自己讲了现场情况,严慎理解了她的想法。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直直地盯着她,他双手拽着领带的动作加快,看起来十分急躁,胡乱缠绕着她的手腕,勒紧,再绑成结。

最后扯着领带往两边猛拽了一下,他清晰地看见她皱了下眉。

“弄疼了?”

时见微摇头。

严慎收回手,这才垂眼,看着自己全凭感觉的杰作,“你怀疑她生前遭受过侵犯?”

手腕被绑得很紧,她举起来,看向他:“不是侵犯,是自愿。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

黑色的领带胡乱缠绕捆绑在她的手腕,衬着白皙的肌肤,无端透出几分诱人的禁忌感。

走出总队大院,街道上半明半暗,路灯开了几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们俩并肩走着,时见微的手腕上绑着男人的领带,他还穿着西装,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感受到一些奇怪的视线,严慎偏头看她:“要绑多久?”

“差不多了,留个印就可以。”进了饭馆,时见微朝他抬起双手,示意他帮忙解开。

坐在店里的雷修和曹叮当看见他俩的举动,瞠目结舌,又有些无奈。

说八百遍了,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实验,路人会以为他们俩……玩这么大……

严慎收了领带,叠起来,随手揣进裤兜。

时见微看着手腕上留下的红印、交错在一起的折痕,转身往曹叮当他们这边走:“死者手腕上的勒痕是领带留下的。”

曹叮当把桌上的菜单推到她面前:“所以凶手是个男人?”

他和雷修坐在同一边,严慎只能挨着时见微坐。

“未必。”严慎说,“只能说死者生前和某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

说的很委婉,但根据现场的情况,大家都能想到是什么样的亲密接触。

雷修立马抬手叫停:“先吃饭,我真怕再说下去我吃不下了。”

曹叮当疯狂点头:“臣附议。”

他的胃口本来就很脆弱。

这家开在总队附近的抄手店他们常来,时见微最喜欢经典的红油抄手,每次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吃。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单亲妈妈,有个刚上高中的儿子。

时见微没看菜单,直接点了红油抄手,严慎点了和她一样的。

等抄手的空档,她从斜挎小包里掏出没吃完的喜糖,分了两颗给雷修和严慎:“我小姨的喜糖。”

中午回来的时候就给过曹叮当了,所以这会儿也就没再给他。

严慎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那颗奶糖,颇为意外:“我也有?”

时见微:“见者有份,沾沾喜气多好啊。”

雷修剥开糖纸:“你小姨也是今天婚礼?难怪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好看。”

时见微不满:“雷队,我平时形象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雷队笑着说,“只不过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一样。”

一样的不拘小节,没空收拾自己,甚至蓬头垢面。

“两碗红油,两碗三鲜。”

老板端着木托盘过来,把其中一碗红油抄手放在时见微面前,小声说,“给你放了点小虾米。”

时见微学着老板小声回道:“谢谢老板。”

“诶诶诶,我可听见了啊。”曹叮当抗议,“怎么当着面偏心呢?”

老板看他一眼:“小姑娘就是要多吃这些营养的东西,你是小姑娘啊?”

曹叮当:“……我不是,我是老爷们儿。”

热闹的夜晚来临,街道上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

时见微坐在靠里的位置,离筷子很近,拿筷子的时候顺手给严慎拿了一双,递给他。

她看了看严慎身上的西装,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碗:“穿西装在市井小巷里吃抄手,好违和。”

严慎嗯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四平八稳:“穿这么漂亮的小礼裙坐这儿,也不赖。”

雷修被一口抄手烫到,呼着气:“你们俩大哥别说二哥了,跟那婚礼现场跑出来逃婚似的。”

“咳——咳咳——”

时见微猛地咳了两声,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捂着嘴低头,连续不断地咳嗽,眼泪花被憋了出来。

对面两个人被她的反应震惊到。

雷修又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见状,严慎一言不发地起身,朝冰柜的方向走,拿出一小瓶椰奶,折回来。

吸了吸气,时见微眼泪花花,解释道:“被红油呛到了。”

被红油呛到的滋味,谁呛谁知道。

喉咙到胸口都仿佛在冒油的锅里滚了一下,滋滋的疼,辛辣味直冲鼻腔。

严慎把椰奶瓶盖拧松,放在时见微面前。

看到这瓶椰奶,时见微有点意外:“谢谢。”

拿起椰奶,伸手拧了下瓶盖,时见微没有感觉到任何对冲的力。

瓶盖被他提前拧松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听着雷修和曹叮当侃侃而谈,仰头喝椰奶,余光悄悄瞄了他一眼。

吃过晚饭,一行人回到总队。

严慎在解剖台前看尸体的时候,时见微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捆绑、扼喉、下身擦伤严重,应该是暴力性行为。”严慎仔细看了看尸体的颈部和身上其余地方的伤痕,推测道,“凶手在死者换衣服的间隙和死者发生关系,为了寻求感官刺激,绑住死者的双手,掐住脖子。很有可能凶手的潜意识里没有杀人动机,失手误杀,又因为产生害怕和慌乱的心理,所以伪造成性窒息。”

时见微闻言微微蹙眉。

她细微的表情被严慎捕捉到,抬眸看着她,“时法医有异议。”

很笃定的语气。

“好虚的东西。”时见微直白道,“你说那个人这种心理,那个人就是这种心理,凭什么呢?”

话落,包里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看,转身走出解剖室。

忙了一天,忘了销假这件大事。

人事科的同事发微信提醒她,吴主任要下班了。

她连忙跑上楼。

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时见微正好看到吴主任关上电脑拎上了包,她笑着进去:“吴主任,我来销假。”

“我电脑都关了。”

吴主任嘴上这么说,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重新开机,“算你休了三天?”

“明明是两天半。”小声嘀咕一句,时见微瘪嘴,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就算两天吧。我中午参加小姨的婚礼,菜都没上齐,喜酒也没喝上,总共就喝了三杯白开水,饥肠辘辘地忙了一天。我这么有职业精神,您就当我今天没放假,算休假两天嘛好不好?拜托拜托。”

说到最后,她双手合十撒着娇。

那双大大的杏眼扑闪,招人喜欢又惹人怜爱。

吴主任最吃她这一套,她读研在这里实习的时候,他们这群“上年纪”的人没事就喜欢逗她。下次她故技重施,照样是这样的结果。

迂回几圈,最后遂她的意。

嘴角的笑容压不下去,吴主任销假给她写了两天:“下不为例。”

“谢谢吴主任。”时见微扬声,在包里掏了掏,掏出最后一颗喜糖,放在桌上,“我小姨的喜糖,给您沾沾喜气。”

幸好还剩一颗。

从办公室出来,转头看见走廊里的人,时见微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差点僵在嘴角。

严慎抱着胳膊,侧身,肩膀抵在墙上,嘴角噙着笑,看着她。刚才她说完就走了,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他特地上来找她。

时见微抿唇。

他好像是听见了,她刚刚在办公室里跟吴主任撒娇。这不是什么事,但是他为什么要盯着她笑。

“你笑什么?”她问。

“没什么。”严慎站直,丝毫没有收敛笑意,“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不认同哪一点?”

末了,他又道,“全部?”

时见微往前走,实话实说:“嗯,全部。”

跟她一起拐到楼梯间,严慎和她并肩下楼。

夜晚的风从楼梯间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来,撩过她的裙摆和他的衣摆。裙摆下垂的绸缎蹭过他的西裤,他的衣摆擦过她光裸的手臂。

“心理学不是瞎猜,是分析。”严慎解释。

时见微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她并不认可,柔声道:“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严慎低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在空旷逼仄的楼梯间缓缓荡开。含混着笑意,听起来有几分散漫:“我没打算向你证明什么。”

时见微猛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他。

嘶——她遇到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什么心理学?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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