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骆遇司还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好像神情格外冰冷。

男人同样看见了沈黛，也见沈黛没有要过去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学生时代班级里被起哄的一男一女，如果对彼此都没有意思，那再见面双方就会刻意避嫌。跟他们这情况挺像的，彼此都不来电却被撮合了两次。

何况他们都不是属于主动的类型，一向是被人追的。

两人都没有特意去注意对方，又不禁觉得对方挺知情识趣。

沈黛想，骆遇司似乎正是她需要的那种“对象”。

疗养院里戒严，这紧张的氛围沈黛察觉到了。

今天外面停的车都比平时多几倍，都快把整个地方给围起来了。

大家都有同一个目标，寻人。

沈黛看到骆遇司身后的保镖跟他汇报了什么，他眉间紧拧。

等等，有痴呆症的老人？

那走丢的老太太，难道就是骆遇司的奶奶？

沈黛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主道上是大队伍还有车辆来回巡视，沈黛便试着去山里小路看看。

她也不知道骆奶奶走丢时穿的什么颜色衣裳，骆家这边很谨慎，没有给出照片，估计是防着有人趁机绑架老太太。

所以其他人找到了老人，都得先等骆遇司去确认是不是。

沈黛比较有优势，她至少还见过骆奶奶一面。

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里一处水潭边，地面变得湿润难走。

沈黛满头大汗，突然看到草丛里有一只鞋，沾了许多泥。

周围有数不清的脚印，山里小动物都来这里喝水。

沈黛小心翼翼往水边走，地上很滑。

滑得让她都提心吊胆起来，四处寻找有没有其他痕迹证明有人掉进去了。

后来，沈黛是在离水潭挺远的地方找到骆奶奶的。

在此之前，沈黛已经发出了找到老太太踪迹的信息。山里手机信号不好，她佩的是专门的讯号器。骆家发的，按了按钮就有人能找过来。

沈黛和老太太一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人来接。

“骆奶奶，你在做什么？”沈黛问她。

“花……”

老太太手里握着她采的野花，突然抬起手，往沈黛发间插了一朵小黄野花，笑容吟吟看着沈黛。

看她手里采的野花都不像随便采的，颜色搭配得宜，审美真好。

骆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沈黛想。

即使生了病，也没有丝毫暴力焦躁的倾向，她跟沈黛所了解到的大部分得了这种病的老人不太一样。骆奶奶大多数时候很安静，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骆奶奶，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漂亮啊？”

“仙女……”

“您真有眼光！”

在其他人面前，沈黛可不敢这么不谦虚。

骆遇司亲自来接她们。

看到沈黛坐在骆奶奶身边，他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她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也不怕自己进山会遇到更多危险。

骆奶奶的鞋掉了，骆遇司干脆蹲下身把人背起来。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蹲下身时可见背部紧绷的肌肉隐藏在衬衣布料之下。

但是老太太不要他背，嫌他硌人，反而把沈黛推过去。

“谨……谨之……”

“您指望一个老头能背您出山？他没那身体！”骆遇司道。

“臭小子，别造谣！我身体好得很！”骆老爷子居然也进山里了。

他对骆遇司怒目而视，面对沈黛时又立刻换上了笑脸。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要跟着来，骆谨之道：“我不来，阿敷不会跟别人走的。”

骆谨之带了双新鞋给老太太换上，要牵她起来，这回老太太果然乖乖伸手了。

感情真好！沈黛好像看到了白首偕老的爱情具象化，不免有些羡慕。

两人老人走在前面，骆遇司回头看了沈黛一眼。

沈黛额头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恢复了精神奕奕，也不抱怨辛苦。

“有没有受伤？”

大概因为是沈黛找到了骆奶奶，这回骆遇司态度不冷了，比前几次见面时态度都更好。

语气里透着关切，但是也是那种客套的关切。

沈黛同样客气地摇摇头：“我没事。”

出去的路比来时慢，因为两位老人走在前头，要配合他们的速度。

骆老爷子也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相处。

几次给骆遇司使眼色，示意他跟沈黛说说话。

但被骆遇司无视了眼色。

“黛黛进山绕了这么远，是不是走累了？让遇司背你。”骆谨之这么说，骆遇司是不能拒绝的，毕竟沈黛现在是骆家的大恩人。

骆遇司停下等她，这位贵不可言商界大佬在原地站着，似乎她有需要的话他真的可以背。

但沈黛不可以，她想要的是百分之七。

骆老爷子却想要他们培养感情。

沈黛婉拒道，“我小时候采过菌子，这点山路还难不倒我。”

听她说话的中气突然就显得比之前更足了。

这是生怕没力气要被他背。

骆遇司：“……”

回到疗养院，先送老太太去做了个检查，确认了她没什么大碍。

沈黛也就放心了，她要回宾馆洗个澡。

绮山就一家宾馆，白天也是饭馆，门前摆了个水果摊。前台有各种零食和日用品，算是个副食小店，总之什么都卖，都是附近居民来消费。

沈黛看到老板娘坐在店门口嗑瓜子，旁边还挂了一列处理卖的衣服。是那种民国风的盘扣小衫，颜色很单一，但料子摸着挺舒服。

“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50。”

“吊牌上写的25啊！”

被沈黛拆穿，老板娘脸色有几分尴尬：“你不是发财了吗？听说那老太太人就是你给找回来的。”

老板娘把板凳挪近一步，压低声音问沈黛：“跟我说说，他们给你多少报酬啊？”

“这个……我们认识，不好要钱。”

“看看今天这个阵仗，人家又不差钱。本来就是说的悬赏寻人，该给你的，凭啥不要啊？”

不止宾馆老板娘。

周围大家都凑过来劝沈黛，不能犯傻。

钱呢，干嘛不要？

至少得要个……十万八万的吧！

回到房间，沈黛才开始翻看手机。

之前她在山深处信号不太怎么好，加上没开声音，竟然错过了几十通未接来电。

陆瑶打了三个，见沈黛没接就给她发了微信过来。

问她昨晚找自己什么事儿，她吃了褪黑素睡得太熟了。

沈黛先回了她的微信，没说具体发生什么事，毕竟昨晚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也有地方住，让陆瑶不用担心。

然后就是该怎么处理成启明的电话呢？

他打了十几通，还留言让沈黛看到给他回个电话。

语气难得的严肃，估计他已经信了成可瑜单方面的说词，觉得昨晚两人发生矛盾都是沈黛的错。

沈黛不知道怎么回他，成启明心是偏的，冲突双方立场本来就不公平。

干脆先把他的信息放到一边、

成可瑜也打了几个电话来，因为沈黛没回去，也不接电话，她就在微信上发消息叫骂。威胁沈黛跑了就别再回去，她们家不欢迎她，早就想把她赶走了。

沈黛直接把她拉黑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从昨晚开始就有个陌生人在微信上疯狂添加沈黛好友。

她没有通过，对方就开始通过验证信息说些污言秽语。

沈黛觉得这个人的昵称和头像有些熟悉。

她点开家族微信群。

果然在列表找到了对应头像，这人是成可瑜的表哥。

沈黛不禁庆幸自己昨晚及时离开了成家。

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正在震动。

看到是成启明的来电，沈黛思考了三秒，接听。

不过还不等成启明说话，沈黛就先开口：“我给你微信上发了些东西，你看看吧。”

沈黛把成可瑜骂自己的截图，还有她表哥那些恶心发言，都截图发给成启明。

成启明就没再打电话过来了。

比起沈黛和成可瑜昨晚闹的矛盾，后者那个流氓表哥明显更需要被处理。

隔天，沈黛再去疗养院探望骆奶奶。

因为这次老人走丢，找人闹得动静比较大，他们要搬回骆家老宅去住了。

骆老爷子本来也只是带老伴儿来这边度个假，现在提早结束，是为了老伴儿的安全着想。

“骆园的风景不比这边差，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逛逛。”骆老爷子向沈黛发出邀请。

“到时候，让遇司接你。”

沈黛和骆遇司相亲之后没什么进展，骆老爷子实在觉得很可惜啊。

骆奶奶喜欢头发好的人，她让沈黛坐在凳子上，要帮她编发。沈黛头发偏软，发量惊人的多。

骆遇司刚踏进来，就看到了骆奶奶帮沈黛把头发编成辫子，绕过肩膀搁在身前，没有任何配饰。

乌发雪肤，沈黛抬起头的瞬间，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骆遇司不禁多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两位老人被司机接走时，沈黛就在楼上看着。

回过头，她发现骆遇司竟然也在这里。

他没有一起回去，好像还是特意来找她的。

因为这次的事他大概两天都没睡好，眉宇间有疲惫之色。

现在长辈那边他都安排好了，人送回家了，就差最后一件事。

“谈谈。”

他问沈黛，“有空吗？”

沈黛点点头，知道现在他该兑现悬赏了。

骆遇司等她走近之后，一起下楼。

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那股凛冽气息里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沈黛才知道原来他是抽烟的。

“你想要多少报酬？”骆遇司问得开门见山。

沈黛倒也不介意这个。

她听过他打电话谈公事，就是这个语气，讲究简洁高效。这有利于沈黛提要求，她要是想要钱的话，现在立刻，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说个金额了。

但沈黛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骆遇司也不摧她，沈黛其实是在回想今天骆老爷子跟她说的话，她可以趁这个机会让骆遇司答应她一个条件。

——其实报酬，不一定局限于赏金。

老人家都难免有点迷信，骆谨之是觉得这样的大恩如果不以身相报，那小子可能会被惩罚将来孤独终老。

沈黛这两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已经考虑好了。

“我不要钱，能不能换成别的？”

“说说看。”

沈黛：“结婚。”

骆遇司眼中闪过错愕，转瞬即逝，快得捉摸不到。

但他确实没想到沈黛会这么说。

以为她会提跟车损赔偿有关的要求，倒小看她了。

言下之意，没想到她要的还挺多。

人也要，钱也要。

沈黛及时补上一句：“协议的，不需要履行夫妻义务。”

她不要人，只要钱！

毕竟沈黛也不是真的想跟骆遇司结婚。

在她的角度，她是在争取跟自己的股份结婚，那百分之七。

现在确实是她离拿到股份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沈黛的话意思很明显，他们协议结婚，可以各取所需。至于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那就是骆遇司要考虑的事了。

“昨天在山里，你是怎么找到人的？”骆遇司问她。

男人目光看向沈黛，眉目深邃，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那么多人都没找到老太太，偏偏就沈黛一去寻到了。

沈黛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有坑。

她如实说：“可能是运气好，很多地方都被人找过了。”

沈黛往人少的地方去找，反而概率大。

骆遇司注视着她，仿佛在判断沈黛说的是真是假。

随后他问：“你想什么时候领证？”

沈黛：“？！”

本来以为会被骆遇司拒绝，看来他好像也正需要一场协议婚姻。

沈黛不由得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明天就是周六了，未来两天都不可以。但下周开始，我又没空了，”

“那就今天。”骆遇司一锤定音。

沈黛怀疑骆遇司是在耍她。

从绮山回去市区，至少要两个半小时，把车开得再快也来不及吧。

站在骆遇司的车门前，她说道：“今天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民政局就该下班了吧？我们从绮山赶过去，恐怕来不及。”

骆遇司：“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