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六千两的叫价声一出来,场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南方位。

其他三人身份已现,唯剩凤仪郡主魏华裳。

而今日令在场众人最畏惧的也是她。

魏华裳的母亲乃是顺亲王与天子同父异母的嫡姐,荣阳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乃元后嫡长女,天子与顺亲王都是继后所出,大聿以嫡长为尊,即便后来天子登基,对这位皇姐也一直是敬重的,连带着对魏华裳也宠爱有加。

魏华裳满月宴上,圣上亲赐本不该属于郡主的封号‘凤仪’,这些年宫里出来的大大小小的赏赐凤仪郡主府是最多的,虽是郡主却享着公主规制,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自小万千荣宠加身也造就了魏华裳张扬跋扈的脾性,这些年可谓是凶名在外,然因圣上格外偏疼,即便是皇子公主也不敢轻易招惹。

但秦北珩敢,且不止一次。

秦北珩与魏华裳的仇怨可比淳于庆早太久,也多太多了,整个云京城几乎无人不知秦北珩与魏华裳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秦北珩今日若落在她的手中,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六千一百两。”

刘行知正心焦如焚时,便听北方位叫了价,他眼睛微微一亮。

还好今日他不是孤军奋战。

加价从两千两变成一百两,场内议论声再起。

“这怎么就一下子降这么多了呢。”

“你当银子是风刮来的?两千两够普通百姓吃几辈子了。”

有一人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北方位,用很小的声音嘟囔了句:“难道不是因为文国公府比较穷么。”

旁人没听到,他身边的好友却都听见了,皱着眉用手肘撞了撞他:“噤声。”

文国公府穷,不是,清廉是众所周知的,但那也是跟勋贵人家比,再怎样家底都比他们这些人厚实,且文老先生门生满天下,若是被人听了去,少不得要惹来麻烦。

淳于庆不耐的看了眼北方位,低骂道:“穷货,七千!”

他的侍卫扬声喊道:“七千两。”

刘行知等了会儿不见文时钰开口,轻轻皱了皱眉:“七千一。”

文时钰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罪奴司的规矩需得现银,他今日一万已是极限,若文时钰那厮...

“八千两。”

刘行知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瞪了眼东方位。

他真是后悔昨夜没摸进顺亲王府将淳于庆揍的下不了床!

“八千两一次!”

久不见人开口,司主便道。

刘行知偏头示意护卫,护卫高声道:“八千一百两。”

淳于庆这时也冒了火,骂骂咧咧的拍桌:“文国公府穷就算了,镇国公府也揭不开锅了?九千!”

“九千两一次。”

半青看着自家世子越来越差的脸色,心中也万分焦急:“这可怎么办。”

他们只有一万两,再往上加必输无疑!

可此时刘行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加:“九千一。”

眼下只能祈祷淳于庆收敛着些叫价,然而东方位的声音紧跟着落下:“一万。”

刘行知一把握住刀,眼中满是愤怒。

“世子冷静。”

半青急声劝道。

这时,珠帘轻响,几人回头望去,却见是文时钰的侍从,他行过礼后,恭敬的递来一沓银票:“刘世子,这是我家世子借给世子的。”

刘行知眼中光芒立见,忙让半青接下:“还是他脑子转的快,谢了。”

人走后,半青快速数了数,喜道:“世子,有八千两。”

再次窥见了希望,房内一扫方才的低压。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淳于庆对秦北珩的恨意,不过半盏茶,叫价就已过了一万八千两。

刘行知气的双手发抖,咬牙切齿:“老了去砍了他!”

半青眼疾手快的抱住他:“世子冷静,还有机会的,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埋伏好了。”

刘行知早知今日是一场硬仗,来时便做了两手准备,买下人便是最好,若买不下就只能硬抢。

刘行知努力平复着心绪,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重重的放下刀坐了回去。

场内此时已是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司主见刘行知没再叫价,便道:“一万九千两一次。”

“一万九千两两次。”

淳于庆抬着下巴不屑的瞥了眼西方位,跟他抢人,还嫩了点!

他居高临下的朝台上奄奄一息的人看去,隐隐带着几分激动。

秦北珩,可算是落到他手里了!

签下文书他第一件事便是要毁了那张碍人的脸,一想到那张脸上黥着罪奴二字,他心中就觉畅快不已。

“一万九千两三...”

“一万一千。”

姑娘家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司主,所有人也齐齐望向南方位。

从‘六千两’后,南方位就一直没再叫价,都还道凤仪郡主已经放弃了。

不过若是他们没有听错,方才喊出来的应该是一万一千?

司主率先回过神来,恭敬的提醒道:“郡主,目前已经叫价到一万九千两。”

短暂的寂静后,南方位的纱帘轻轻掀开,露出女使窈窕的身姿,女使面容姣好,神色沉静,轻缓道:“一万一千金。”

在场很多人都认得她,凤仪郡主身边的一等女使云芷姑娘,断然没有叫错价的可能。

可是,一万一千金?!

疯了吗?

不对,疯了也不是这么个叫法啊!

若是旁人喊出这个天价,不用司主开口,其他人也会立刻发出质疑,但这人是凤仪郡主便没人会去怀疑,因为凤仪郡主出的起这个价。

凤仪郡主的父亲也就是荣阳长公主的驸马堪称富可敌国,据传闻当年荣阳长公主愿意下嫁魏家,就是看中魏家有钱。

但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吧。

死一般的沉寂后,淳于庆站起身一把掀开纱帘吼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魏华裳,你疯了吗!”

一万一千金,已足矣买一座城池!

为了一个秦北珩,至于吗?

然而下一瞬,一道劲风便朝淳于庆迎面而来,他身边的侍卫察觉到危险飞快将他拉开却还是晚了一步,一道血印立刻出现在脸侧。

淳于庆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瞪着那把狠狠扎在柱上的匕首,不知是不是气急了,抖着唇竟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其他所有人也皆震惊不已,但虽然震撼,却又并不意外,因为这很符合凤仪郡主的脾性。

迄今为止,据他们所知除了秦北珩以外,没人能在凤仪郡主手上占上风,包括皇子公主,淳于庆就更别提了。

“再骂本郡主,嘴就别要了。”

清冷倨傲的声音从纱帘中传来,淳于庆也终于找回了神智,气的手指发颤:“魏华裳!你敢伤本王!”

“伤了便伤了,表哥想如何?”

傲慢的语气让淳于庆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怒声朝身边人吼道:“还愣着作甚!上啊!”

两间包房几乎同时有人破帘而出,一场战斗随之而起。

刘行知一直注意着场上的变化,见此颇有些心动。

狗和狗咬起来了,若他能趁机救出阿珩...

他心中的计划还未成型,文时钰的侍从和风便又过来了。

“怎么了?现在送钱也无用了。”

一万一千金,刘文两家家底掏空也弄不出来。

却听和风恭敬道:“刘世子,小的来要方才借的银票。”

刘行知:“...”

他唇角抽了抽,示意半青将银票还回去:“本世子又不是不还,他急什么?”

和风只当没听见,接过银票后,又道:“世子让小的给刘世子传一句话,今日切莫轻举妄动。”

刘行知一怔:“什么意思?”

文时钰怎知他的计划。

“凤仪郡主带了金羽卫,暗中有凤卫护送,刘世子的人不是对手。”和风说完这话便恭敬告退了。

金羽卫是凤仪郡主府最出色的侍卫司,乃圣上所赐,凤卫是魏华裳的暗卫,魏家花重金为她培养的,寻常并不出动。

刘行知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万一千金,金羽卫,凤卫,今日对阿珩势在必得的人不是淳于庆,而是魏华裳!

刘行知气恼之余生出了几分不解。

何等大仇需要这样的手笔?难不成就为了前些日子折在阿珩手上的金羽卫和那个女使?

与此同时,北方位包房里一位俊逸儒雅的公子垂首看着手中的纸条,眉头微蹙。

‘金羽卫凤卫随行,勿动’

这张纸条是半盏茶前混在他的点心碟中送进来的,他并不知道出自谁的手,但他知道刘行知暗中埋伏了人,而对方显然也对此知情,遂特意来提点他。

刘行知的人对上金羽卫凤卫,绝无生还。

这个人是谁,为何帮他们。

定国公爷助善王养私兵意图谋逆,位高权重者除了文国公府镇国公府,没人会敢冒着风险救人,而寻常门户不可能知道凤仪郡主的部署。

文时钰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恰和风回来,便让他将纸条毁了,盯着场上的打斗陷入了沉思。

淳于庆共带了八个侍卫,魏华裳此时身边会武功的只有侍女云蕙,侍卫杨不平,虽不落下风,一时半会儿却也胜不了。

魏华裳隔着纱帘瞥了眼台上衣衫褴褛的人,不耐等待,吩咐侍女云芷:“传金羽卫。”

云芷恭敬应下。

不多时,云芷带着十八个金羽卫鱼贯而入,分成两列守在高台两边。

魏华裳掀开纱帘飞身而下,落在秦北珩身前,云蕙与杨不平则先后持刀护在她前方,打斗因此而停止。

凤仪郡主今日着一身烟紫色束腰窄袖裙,头发高高束起,以紫罗兰银冠流苏点缀,飘着两缕细紫色发带,腰间是银色腰封,镶嵌着几颗小宝石,护腕亦如是。

艳丽无双,英姿飒爽,堪称人间绝色,但她的气场太过骇人,没人敢多看。

“表哥,你的人不行啊。”

魏华裳一如既往的张狂,全然未将淳于庆放在眼里。

她的身后立着金羽卫,身前是武功不凡的侍女侍卫,别说淳于庆的八个侍卫,便是罪奴司所有的侍卫加起来,也奈何不了她。

当然,司主可没那个胆子敢对魏华裳动手。

淳于庆脸上做了简单的包扎,细布缠了半张脸,又因气的太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扭曲。

但出现的金羽卫和脸上的疼痛让他又捡回了几分理智,他清楚他斗不过魏华裳,至少今日不行。

“一万一千金,表妹可真是大手笔,姑姑可知晓?”淳于庆咬牙不甘道。

“表哥只管去告状。”魏华裳不屑轻笑:“表哥可还加价?”

这个天价淳于庆自然不可能加得起,魏华裳又岂能不知,她自然也不是真心询问,不过是故意讽刺罢了,淳于庆咬着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知何时藏起来的罪奴司司主此时极有眼力见的跑了出来,似迫不及待般询问:“可还有人再加价?”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一万一千金,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拿不出这个数。

司主对此心知肚明,但还是按照规矩询问了三遍,见无人应后,才高声宣布:“今日的罪奴秦北珩归凤仪郡主。”

话刚落,云芷便挥手让人将金子抬上来,朝司主道:“请司主点检。”

清点无误后,司主将文书呈上,文书一签,从此以后秦北珩便归魏华裳,再无回旋之地。

刘行知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华裳签下文书,看着她让人将秦北珩带走。

他养尊处忧十几载,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滋味,也终于明白为何来之前父亲会对他说‘你救不了他’。

他此时不得不承认,他救不了,也似乎没人能救了。

刘行知闭上眼,缓缓落下一行泪。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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