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魏华裳的话音才落,秦韫便悟出了什么,神情复杂朝外头瞥了眼,果然,下一瞬便听魏华裳道:“你帮我将他们都哄好。”

秦韫立刻道:“我动不得。”

“脑子又没坏,你快些想办法。”魏华裳催促道。

秦韫不吭声了。

这一刻他倒是希望他脑子坏了。

伤口的疼痛减轻,人便也昏昏欲睡,大约是因苏念尔上的止疼药里含了麻沸散,可身边有个咄咄逼人的郡主,着实无法安睡。

空气寂静了半晌后,秦韫道:“郡主是想他们起来?”

魏华裳点头:“不然呢。”

秦韫的眼神不可控的慢慢阖上,声音听起来亦有几分虚幻:“郡主不是最会耍无赖么,打开门去跪一跪,他们自然就起来了。”

魏华裳本来很认真的听他献计,听到这话唇角止不住一抽。

他这是变着法儿的骂她呢!

谁会耍无赖?谁能有他秦北珩会耍无赖!

只是她还没骂出口,便见人已经歪着头闭上了眼。

魏华裳:“...”

他是睡神转世么!

罢了,看在他‘支离破碎’的份上,不同他计较。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魏华裳骂骂咧咧的掀开了被子穿鞋。

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的狗头谋士,第一次献计竟是让她去下跪,一定是他疯魔了。

魏华裳携着一身怒火走出里间,但到了门前,一身怒火顿时就泄了。

她在原地驻足片刻,一把拉开门,朝三人道:“这件事是我冒险了,也不该瞒着你们,我跟你们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起来吧。”

三人巍然不动。

魏华裳咬咬牙,这几个犟驴!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杨不平最先开口:“我等护主不力,理该杖毙,即便郡主饶恕,我等也心中有愧,便在此跪一夜,以示惩戒。”

魏华裳:“...”

这哪是以示惩戒,分明是威胁她,让她以后再不敢犯险。

他们是少时便跟着她的,对她的情谊和忠诚无人能比,她也知道她这一次是真的将他们都吓着了,但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若是提前告知他们,他们绝对不会答应。

魏华裳盯着几人沉默半晌后,突地一掀裙角跪了下去。

凤听反应最快:“云芷姑娘!”

云芷一直跟在魏华裳身侧,在凤听出声后,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魏华裳,没让她真正跪下去。

于是,魏华裳一只脚半跪在地,另一只胳膊被云芷稳稳扶住,姿势很有几分滑稽。

魏华裳忍着伤口的疼痛,就着这个姿势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谋划,若要请罪,我自己首当其冲,你们若要跪,我便陪你们。”

云芷注意到魏华裳微蹙的眉头,作势要将她扶起来:“郡主,您的伤...”

魏华裳亦是巍然不动。

她有内力在身,即便是受了伤云芷也是拽不动的,几人便就这么隔着门槛僵持了下来。

但这一次没有僵持的太久,云蕙最先起身,杨不平凤听也随后起来。

不起来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让魏华裳真的陪他们跪。

云蕙上前扶魏华裳时,凤听别有深意的望了眼殿内,他觉得这么荒唐的法子不像是郡主想出来的。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也不许自去领罚,否则本郡主这几日的汤药便不必送了。”

魏华裳站好后,冷声朝几人道:“好了,都退下吧。”

别的路也被堵死,杨不平几人互相对视了眼,低声应下:“是。”

“凤听。”

魏华裳突然想起唤凤听过来的缘由,出声叫住他:“你去问问苏姑娘需要什么样的凤卫,按照她的需求给她送一个过去。”

凤听先是一愣,苏姑娘是谁?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新进府的那位神医之徒姓苏。

“是。”

待所有人离开,魏华裳才踱步回到里间,掀开纱帐看了眼已经睡熟了的人,她冷哼了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这人出的主意虽馊,但好歹管了用,便不跟他计较了。

魏华裳一躺上床困意便席卷而来,但她没身边这个人有福气,才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醒了。

魏华裳醒来的消息一放出去,自是惊动了各方人马。

各世家权贵来人探望自是不必说,圣上与娘娘也都派了人来,长公主与驸马则亲自过来了。

魏华裳靠在床头由太医院院首肖大人亲自诊脉,淳于媗与魏昭坐在一侧等候,而外间则是乌泱泱立着一堆人。

不多时,肖大人收回手,神色凝重道:“郡主的毒虽已无碍,但因离心脏太近,还是要好生静养,且再不可牵动了伤口,否则怕会留下旧疾。”

淳于媗听出太医的弦外之音,不悦的看向云芷:“郡主醒来后做了什么,为何会牵动伤口?”

云芷极尽委婉回道:“回殿下,郡主醒来知道秦公子...冲喜,有些不快。”

众人立刻便都明白了,这怕是醒来后动过手,否则怎会牵动到伤口。

各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自有计较。

淳于媗皱眉看了眼床榻里间昏迷不醒的人,一时间有些怀疑魏华裳是不是又对人做了什么,否则这么大阵仗他怎会不醒。

但在场人数众多,她自不能询问,便作罢。

淳于媗又简单关心了几句后,便板着脸道:“既然已经无碍那便好生将养,收敛着些性子莫要再胡来,云芷,看好郡主,若再出岔子,本殿必当重罚!”

云芷屈膝应下:“是。”

淳于媗最后看了眼魏华裳,起身道:“我们先回去了。”

她若不走,外头那些人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魏华裳明白淳于媗是担心她的伤势,遂淡淡颔首:“云芷,送父亲母亲。”

说话间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恰好对上魏昭担忧而隐忍的目光,她眼眶一红,忙低下了头。

虽然她早就习惯了,可谁又不想在脆弱之时依偎在父母身边,偏偏她不能。

她顺圣上的意思与父母离心,不受父母管教,又岂能在这时露出端倪。

魏昭没有错过魏华裳眼中一闪而逝的红润,心中更添酸楚。

淳于媗借着宽袖的掩饰捏了捏他的手腕,魏昭才强行收回视线,转头与淳于媗离开。

长公主一走,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多留。

很快,寝殿内便恢复了宁静。

魏华裳靠着床头发了会儿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薄薄一层纱帐似将外头的动静隔绝在外,扰不了他半分。

魏华裳好笑的嗤了声:“倒是比猪还能睡。”

虽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这是药物所致。

苏念尔上的止痛药里有能让人沉睡的麻沸散。

外间传来动静,是云芷返回了殿内。

魏华裳见她欲言又止,便道:“怎么了。”

云芷这才道:“郡主,明日便是除夕了。”

魏华裳微微一怔。

她倒是忘了竟已到了除夕。

“奴婢送殿下与驸马爷离开时,驸马爷让奴婢问问,明日可要来接郡主去长公主府?”云芷道。

自从魏华裳三岁被送到中宫后,便很少在长公主府过年,大多都是在皇宫吃完年夜饭后各自回府,只年初抽一日去长公主府吃顿饭。

魏华裳知道父亲大约是方才看见她红了眼眶,才会忍不住提出接她去长公主府。

“郡主受了伤,殿下明日将郡主接过去在情理之中,郡主若是想去,奴婢便着手安排。”云芷自然知道魏华裳是想去的,便提议道。

魏华裳却摇了摇头:“不了。”

“你让人同父亲母亲回话,待我伤好后再找机会去看望他们。”

云芷欲言又止的看着魏华裳。

魏华裳则偏头看向了秦韫。

云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隐约明白了什么。

如今秦公子为郡主冲喜躲掉了黥字,也不再是罪奴,多的是人想除之而后快,郡主若不在府中,秦公子便多一分危险。

云芷没再继续相劝,告退离开。

今年想必也不会去宫中,那么府中自然得好生布置。

魏华裳盯着秦韫瞧了很久后,才收回视线。

她虽不能时刻与父母团聚,但总归还有机会,可他,永远没有了。

除夕这样的日子最能激起人心中的脆弱,她便发发善心留在府中吧,免得他听着一城的烟花想不开投了井,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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