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假象

青宸收拾完文书,天色已然深沉,她揉着眼告辞,云渊便再没留她。回房换上寝衣,她躺在榻上却睡不着了。

为混入玄洲,她通过了初选,解决了水患,终于应付住云渊。青宸吁了口气,费了这些周折,还得被选为登岛弟子,才算成功。

云渊都看得起疑,既已熟知玄洲心法,她为何非要又来玄洲。

好友也一遍遍问,何必执意如此。青宸一直不想解释。这段时间,心中仿佛堵着一口气,推着她往前走。

直到今日见到青龙之息。先祖说,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自在,还说她只想证明,自己不是无用的龙族。

埋在心底的念头被直白掀开,夜色沉寂时,她忽然再难安睡。

因为一闭眼,又是两百年前的那一幕。

那时在桂川壅积湖边,她和云渊困于雾障。她被雾障毒性影响,摁着他折腾到深夜。第二日她醒来后,自觉万分尴尬,便独自破除阵眼,落荒而逃。

行走在岸边树林,青宸想着,既已走到这里,干脆还是找到桂川水神,看看桂川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按鱼儿指引的方向,她开启化浊珠,潜入湖西水底。

绕过堆叠的河底岩石,她找到桂川水神洞府,竟见洞外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水妖尸体。洞府大门敞开,水中弥漫着魔气,比在岸上看到的魔气浓重得多。青宸心下一沉,小心翼翼地边走边查看。

她一路深入洞府,穿过重重庭院,幽深回廊,到处是各色矿晶拼嵌的龙形装饰,在水中映出幽幽光华。

地上不时出现水妖尸首,皆被利刃穿身而死。看死状,咽气约有月余了,正散发出腐败味道。青宸掩住口鼻,心情愈加沉重。

越往前走,水中魔气越重。她一个激灵,难道桂川魔气来源于水神洞府?

青宸提高警惕,直探洞府深处。绕过一重假山,又是一个宽敞庭院。院中是个四层圆形石台,三丈见方,高约两丈。台面嵌有青玉,拼出一条首尾相接的玉龙,绕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凹槽,里面却空无一物。

她赫然发现,水中弥漫的魔气,竟都源于这座玉龙石台下!

一名须发皆白,衣着华丽的老者闭眸躺在石台后,胸腹被长矛贯穿,矛尖深深插进地面。

她忙上前查看,老者竟有一丝微弱呼吸。她赶紧施法护住他的伤口。老者身上散发出一股水族常见的青草土腥味,不断输入灵力后,他终于悠悠转醒。

“你是……”他声音虚弱至极。

“玄洲仙宗门下,”她亮出腰间的龙形玉珏,蹙眉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桂川水神何在?”

“我就是桂川水神……幸亏这龟甲……护我一命……但我被钉在这动弹不得……幸好仙君到来……”老者断续说着。青宸才知,这位桂川水神的原身,竟是个数千年前得道成仙的草龟,甲厚命硬,留着最后一口气坚持到现在。她若是再晚来几日,就彻底救不活了。

随着她输入灵力,龟水神渐有力气,焦急唤道:“求仙君救救桂川……”

“你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宸皱眉看向旁边石台下漫涌的魔气。

龟水神喘息着,开始诉说缘由。

万年前,龙族在桂川附近打了一场大战。当时地动山摇,死伤无数。最初的桂川龙族水神,也崩殂在战场上。神力激荡,山石崩落,桂川河道被堵塞了一大半,上游壅积成湖,湖底还裂开一道缝隙。

神奇的是,湖水并未从这道缝隙中流走。许是因神力而生,这缝隙不知通往何处,竟开始涌出魔气,使河水翻浪泛滥两岸,还不断夺去水妖们的理智。

龙神知晓后,修建了这座镇水台彻底堵住河底缝隙,又将一颗灌注神力的镇水珠置于上方,以稳固石台。此后万年,缝隙再未漏出魔气,桂川平静安澜。历任水神都住在镇水台外的洞府,守护桂川。

青宸听得惊愕。她知道万年前的龙族大战,但典籍里从未讲过桂川河底有个镇水台。或许在东溟圣殿的漫长岁月里,这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个月前……有伙穷凶极恶的妖族闯进洞府……杀了水妖守卫……抢走了镇水珠……我不敌他们,被一矛钉在这里……”说到这,龟水神耗光了力气,只得停下喘息。

“什么样的妖族?你可知他们去向?”青宸忙问。

“他们……他们……我浑浑噩噩间,听他们说……镇水珠能平静风浪,要用它去……去东溟海上的飓滂岛……”

青宸瞳仁一缩,迅速回想典籍对飓滂岛的描述。

那是一座遥悬海上的孤岛,是圣殿关押重犯之处。岛屿四周常年风暴肆掠,巨浪滔天,如一堵难以逾越的围墙,使外来者无法上岛,囚犯也无法离岛。

除非,用五境神术或玄洲心法,使巨浪暂时停歇,露出上岛入口……

“糟了!莫非他们要上岛劫囚?”青宸浑身一凛。

“镇水珠若不尽快归位……魔气便会一直泄露……涂炭桂川生灵……”龟水神喘息着,焦急不已,“求求仙君……赶紧追回镇水珠……救救桂川……”

“但你……”青宸蹙眉看着奄奄一息的龟水神。

他摇摇头:“得仙君输入灵力……我暂时死不了……”

青宸再次看向不停溢出的魔气,想起岸边那些失控堕魔的妖族。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我去飓滂岛看看,尽量追回镇水珠。”

“多谢仙君……”龟水神眼中涌出浑浊的泪,随即飘散在水中。

算时间,劫匪虽在一个月前抢走镇水珠,但飓滂岛是神秘的海中孤岛,有巨浪掩护,外族极不好找。她看过典籍,知道飓滂岛在哪,再加龙族在水中潜行,可一日数千里。她很可能来得及!

打定了主意,青宸给了龟水神一颗护命伤药,当即离开了桂川。她寻到一条通往东溟海的最近水路,潜行水中,仅花了三日,就赶到了飓滂岛附近。

果然,离岛尚有数十里,便见大风呼啸,海面起伏。越往前,风浪越高。遥遥看去,苍茫水雾席天幕地,将岛屿包裹其中,从天上都飞不进去。

不知那伙贼匪来了没有?

青宸怀着疑惑,正四下查探时,忽见远处出现异象!

远处,风浪忽然停歇。茫茫海面上,清晰露出一座孤零零的岩石岛屿。海面骤然出现一艘楼船,正驶向岛屿。

青宸心下一凛,难道是贼匪用镇水珠打开了海墙?她当即追上前去。

然而,还未等她靠近,海面重新翻起巨浪,组成一道严密的围墙,将岛屿和楼船包裹起来,也使她再无法前行。

青宸当即抬手捏诀,清涟境,以气御水!

这些海浪本就是圣殿法术,就算她来操控,也只能使其停歇片刻。

海面平静下来,再次露出巨浪背后的岩礁岛屿,以及岛上一座高大石堡。然而岛周围的水面上,并没有一艘方才看到的船。

怎么回事?青宸连忙四下寻觅,再次确认,根本没有船!

那她刚刚看到的景象……难道是假的?

她被骗了!

青宸意识到这点,骤然浑身发冷。她当即抬手准备重新御水,耳旁忽然传来呼啸风声!

她迅速回头,只见几名妖族从天而降,掠身而过冲向岛上石堡!其中一名高大男子挡在她面前,径直与她交起手来!

青宸怒极!

他们竟用假象,骗她打开了岛外巨浪!

那男子挡在她面前,一双碧绿眼眸盯着她,低声说道:“沉眠吧。”

一阵清冽气味袭来,仿佛冰雪覆盖泥土,青宸脑中忽然袭来浓重困意,身躯僵住再也不听使唤。眼见那男子掉头飞向岛屿,她却直愣愣沉入深海。

很快,她闭上眼睛,世界归于黑暗。

当青宸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海底珊瑚上,已不知过了多久。

她一个激灵,想起前后种种,感到身躯已恢复自如,连忙摇身上浮。此处是飓滂岛周围,四周依然巨浪滔天,仿佛她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青宸犹豫下来,不知该不该再打开巨浪看一看。正当她坐在起伏的海浪上思索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三殿下!您为何在这?”

她回头,见是东溟圣殿的一位龙使,率领着许多水族妖兵前来。青宸打量着他们,疑惑问道:“你们这是……”

龙使面色沉痛,朝青宸跪下行礼:“一名犼魔重犯逃离飓滂岛,与其同伙设下埋伏,重伤了大殿下!”

青宸惊愕地睁大眼睛。

当她赶回东溟圣殿,看到的,是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长姐。

二姐坐在榻边,牵着长姐的手默然垂泪。

父亲端坐于旁,一脸怒容。

青宸才知晓,她在海底沉睡了好几日。

这期间,一众犼魔埋伏在长姐出行路上伏击。其中三名犼魔被长姐反杀,两名逃脱。而长姐筋脉尽断,神魄碎裂,圣殿耗费了无数灵宝,父亲让渡了一半神力,才保下她一丝气息。

“你可知错!”龙神震怒。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剧情下章就结束。

女主不完美,她在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真相。

希望小伙伴们陪她一起成长,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