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跑!
“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
“快去告诉夫人。”
外面传来奔走相告的声音。
孩子似乎已经出生了,夏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孩子生下来一直不哭,外面的人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实在是太违和了。
夏蝉走到门边,伸手推门。
门板纹丝不动,只有金属晃动的声音。
她们被人锁在里面了。
外面传来晓灵的声音:“付小姐,有什么事吗?”
夏蝉:“我担心姐姐,想去看看她。”
晓灵没有开门:“付小姐好好休息吧,还没有出阁的姑娘不好看这个的,您放心,少夫人没事,明天早上您就能看见她了。”
她这样说,夏蝉就更不放心了。
她一个娘家的妹妹,过来陪姐姐生产,为什么让两人见一面还要退推三阻四。
在这,哪怕现在不方便见面,她是客人,没有将客人锁在屋里的规矩。
这里肯定有蹊跷。
“付小姐,去休息吧,屋里有安神的茶水。”
外面的晓灵还在劝她。
夏蝉自然不会喝什么安神的茶水,张成仁特意嘱咐过,这里的东西不能进嘴。
但她也没打算现在就和它们硬碰硬,张成仁和石师傅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这边打起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害得他们那边也要动手。
“我知道了。”
她假装退了回去,实际上只是从门口走到了窗边,透过那个洞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有个女人抱着染血的襁褓从楼里出来了。
夏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襁褓的模样,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眼白雾蒙蒙的,像加了一层灰白的滤镜,眼珠的颜色又极尽黑沉,瞳孔扩散,泛着死气。
眼睛紧紧贴着窗纸,夏蝉几乎能感受到她的睫毛眨动带来的气流。
夏蝉被这只突然出现的眼睛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离得太近了,让人不舒服。
“付小姐,请您去休息。”
眼睛的主人依旧是晓灵。
之前整体看上去还好,毕竟这些东西浑身白得吓人,眼睛在脸上占的地方也不太,还没有血一般的嘴巴显眼。
可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那只眼睛,就像死了很久的人的眼睛一样浑浊。
夏蝉和那只眼睛对视了一眼,远离了窗户。
那个洞口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夏蝉也没有了再开一个的心思。
外面的东西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看,她没必要浪费力气。
罗婷的情况好了很多。
药效发挥得很快,她的面色已经和常人无异了,现在还没醒,只是因为精神还没有彻底恢复。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脸上一会儿是柔和的笑,一会儿又是满脸恐惧和痛苦。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夏蝉从来不做梦,一直都是闭上眼睛就是天亮。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外面也彻底安静下来,脚步声,交谈声都消失不见。
只有隔壁传来的倒水的声音。
有人在给堂屋里的澡盆放水。
夏蝉连忙将耳朵贴近墙壁。
放水声很快停了,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水被不断拨动的声音。
有一道苍老的女声开始念经,接着其余人加入其中,十几道声音汇合在一起,有男有女。
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水声则越来越小,最终几乎只剩下诵经声,水声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就是洗礼?这么小的孩子,能进水洗澡吗?
堂屋陷入寂静,夏蝉的耳朵紧紧贴着墙壁,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墙壁好像在颤动。
不是错觉,颤动的弧度在逐渐变大,最终演变为整个房间的晃动。
与此同时,让人无法忽视的水流声从屋后传来,伴随着石头滚动的声音。
砰的一声,一块石头撞上了后方的墙壁。
山体滑坡了。
这里是整个宅子最靠里的院子,后面就是快两层楼高的山,山头只有半个,靠近宅子的这边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切面。
山上树不多,今晚又下了这么久的大雨,水把路都淹了,是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的天气。
一旦山体滑坡,这个院子就是第一个被埋的。
夏蝉的反应很快,她一脚踢开上锁的大门,将夏婷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冲了出去。
后面的山已经垮了个顶,泥水带着山石袭来,夏蝉前脚出门,后脚屋子就被埋了一半。
外面也是一片混乱,没有人管夏蝉是否还乖乖待在屋子里,她带着罗婷,随着人流往外跑。
外面的一间屋子里,张成仁和石师傅也被突然的吵闹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
他们几乎是被强行锁进了这里,此时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也只能干着急。
张成仁仔细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后面的屋子出事了。”
“没人出事吧?”石师傅一脸担忧。
“不知道,我们出去看看。”
石师傅推了一把门:“这怎么出去。”
这门厚实,又上了锁,两人早就试过了,推不动。
张成仁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搬起一把凳子,猛地砸向窗户。
门板厚实,窗户是镂空的,砸起来容易得多。
一连砸了三四下,木窗被砸了个稀巴烂。
这家是大户人家,窗户也开得大,砸通后可以当半个门用。
张成仁踩着凳子翻了出去,石师傅看着渐渐跑远的张成仁,一咬牙也翻了过去。
身边都是怪物,石师傅越想越觉得瘆得慌,连忙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张成仁。
两人很快来到了之前和夏蝉她们分开的那道门前。
看着精致的门柱和关着的大门,石师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畏惧。
“张老板,男人是不能进这道门的,进了的话会被——”
张成仁突然回头,打断他:“罗婷和夏道长在里面,你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从里面出去吗?不过你要是想在这里等也没问题。”
被他这么一打断,石师傅心中那股奇怪的恐惧感消失了。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他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张成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开门率先走进去。
石师傅在他后面,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突然说了那样的话?
张成仁并非忘记了这条规定。
在恶灵的世界,遵守规矩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这些已经明示过的规矩,一旦违背,很可能会遭到这些东西的围攻。
他之所以敢冒险这么做,一个原因是现在这些怪物都处于混乱的情况。
根据他上一次的经验,怪物在经历能波及自身的危机时,一般不会分出心神攻击他们。
并且这种时候,往往都代表着重要的线索即将出现,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另一个原因就是,罗婷还有很大的作用,现在还不能让她出事。
无论是为了线索还是为了罗婷,都值得他冒险跑这一趟。
不过谨慎起见,虽然里面的怪物都在忙着往外面逃,张成仁还是尽量选比较偏僻的地方跑,避免和太多的怪物打照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一个白衣女怪物拦住的时候,张成仁差点就骂出口。
这个怪物的衣服装饰着大片绣花,头上的还有发饰,地位应该比之前带他们进来的怪物更高。
这里也有等级意识,更高的地位就意味着更强的实力。
她神色平静,动作不紧不慢,朝着他们走过来,不带一丝慌乱,很明显并没有陷入混乱。
偶尔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但很少,他们的运气真好,第一晚就遇到了一个。
“这里是内院,男人不能进来。”
她那怪异的笑容里满是恶意。
张成仁缓缓后退,飞快想着应对的话术,
“我是少夫人的大伯,里面出事了,我太担心两个侄女了,忍不住就进来了,”他忙道,“只要知道她们没事,我们立马就走。”
那东西冰冷的目光扫过他:“大伯担心侄女,可以理解。”
过关了。
张成仁的心还没放回去,就被怪物的下一句话弄得重新提了起来。
那怪物看向他身后:“那你呢?”
石师傅鹦鹉学舌:“我也担心她们。”
“你只是个赶车的,为什么担心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怪物寻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
“这,这……”石师傅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张成仁。
张成仁努力给他编理由:“都是熟人,亲戚,远方亲戚!”
他之前没说过石师傅和他们是亲戚,临时加入的设定并不作数。
怪物没理他,一步步逼近。
“我侄女雇的他,还没给钱,他是去讨钱的。”
这理由也不太站得住脚,没能让怪物停住脚步。
每走一步,怪物的笑容就更狰狞一分,她的嘴越张越大,逐渐变得比她的头还大。
尖牙裸露在外,猩红的舌头像蛇一样探了出来,涎液不断滴落,将地上的砖石都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男人不能进来,男人,不能进来,男人……”
声音像卡了的磁带一样逐渐失真扭曲,尖锐刺耳,就像她那逐渐扭曲的身形一样。
张成仁当机立断:
“跑!”
两人拼命往前跑,喉咙里都是血腥气。
可让人绝望的是,无论怎么跑,怎么改变方向,他们都无法从这个院子里离开,而那个怪物,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好累。
方向感逐渐消失,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变形,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们的晚餐就是在服务区里随便解决的,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一直没吃东西,已经没什么体力了。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晃晃悠悠跟在两人身后的怪物此时终于收起了玩弄猎物的心思,逐渐靠近,伸出了致命的尖牙。
张成仁和石师傅已经彻底跑不动了,只是绝望地、机械式地缓慢摆动着双腿,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突然,一道残影出现,一脚飞踢,那怪物的头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向远处。
身首分离的怪物抽搐几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