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祁重连说完,将那剩的半碗药饮了下去含在口中,猛地掐住柳商枝的脖颈吻上她的唇,将口中的药硬生生往她嘴里灌。
柳商枝瞪大了眼睛,她站起身,身后的凳子被踢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殿内宫人跪了一片,祁重连推着她向后,柳商枝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抗拒的动作像是蚍蜉撼树。防线被撬开,滚烫的舌跟着苦涩的药往里攻占,她又苦又羞恼,脚步不停往后撞到了花架。
前两日由宫人摘下的金桂跌落在地,瓷瓶破碎发出脆响。
柳商枝被抵到雕花隔断上,后背撞得生疼,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祁重连的动作暴躁又粗鲁,将她弄得疼痛不已,偏偏药还在往喉中流。柳商枝没有功夫去咽下,呛在喉管里,弄得她咳嗽不止。苦味上涌,更是一阵阵犯着恶心不住干呕。
片刻后,祁重连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她,看着柳商枝一副反胃到不行的模样,不由怒得有些失控,他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扯起来,恨道:“就这么恶心朕?嗯?朕如今想对你做什么都理所应当,少摆出这种嫌恶的样子,朕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祁重连气头上说话都有些失了方寸。他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但面前的女人似乎并未多想,只是掩唇咳了几声,用那被他亲得红肿的唇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是因为药太苦了才想吐。”
柳商枝双眼湿红,她说话的语调本身就是细细软软的,如今带了哭腔,更是引人生怜。
她说完,才觉得这话又有些过火了。祁重连说得对,她总是认不清自己此刻的身份。她前二十年过得太顺遂了,从未吃过苦,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小伏低。可是现在,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祁重连手里,她至少也要为了家人考虑,不能由着性子来。
柳商枝有些畏惧地垂眸,害怕祁重连因她的不敬治罪累及家人,落到男人眼里,还当她是觉得委屈了。
倒是头回见她这种表情。
祁重连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看了眼她与自己身上的药渍,转头喊道:“王启顺!”
一个跟宫人一起跪在外面的公公扶着帽子跑进来:“诶,诶,皇上有何吩咐。”
“去给朕拿身干净衣物,还有她,也带她去换。”祁重连指了柳商枝一下,柳商枝心头一惊,听到只是换衣服,这才放下心来。
王启顺一边陪笑一边点头,他是祁重连的贴身太监,贺云生进后宫不便,祁重连一般会带着他。
柳商枝跟着玉环去换了被药弄脏的衣服,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双唇红肿不已,狼狈至极。
玉环现下还有些心惊胆战,她抬头看了眼柳商枝,压低声音道:“小主,您方才不该说那样的话啊。”
“我知道。”柳商枝闭了闭眼,柳家如今还被重兵把守,只要祁重连一声令下,便可满门抄斩,她竟还敢不知死活地顶撞,“我只是…”柳商枝拭了拭眼角,“罢了,我会忍耐的。”
“小姐…”玉环心疼地快要哭出来了,她们小姐自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上,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又没有办法,她们至少还活着,不像太子殿下…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待回到殿中,柳商枝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中湿红没有那么快褪去。她低头走进,看到祁重连换了身靛蓝色的常服坐在桌前,此刻已是午时,宫人正在桌前布膳。柳商枝心中叹气,她不想跟祁重连一起用膳。
“过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柳商枝垂着眸子走上前,在桌对面停下,又听他道:“到朕身边来。”
柳商枝抿唇,刚走近,就被人捞进怀中圈住。祁重连垂眼看她,训道:“跟个木头一样,拨一下动一下。”
柳商枝不语,祁重连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窥到她眼角湿意,轻嗤:“怪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原是躲起来哭鼻子去了。”
柳商枝面色一红,别过脸:“嫔妾没有。”
“朕喜欢听话的,”祁重连用手指勾着她的青丝,“爱妃乖一些,朕自会对爱妃好。”
信你的鬼话,明明是你先给我灌苦药,我什么都没做。
柳商枝心中忿忿,面上强忍着,只作面无表情。
祁重连捏了捏她的脸,手感极佳,就是肉太少。他瞥了眼面前的膳食,撑着头淡声吩咐:“朕要吃炙羊肉,爱妃喂朕。”
柳商枝一动不动,一旁的玉环不断给她使眼色。她敛下眼眸,半晌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炙羊肉送到祁重连嘴边。
祁重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张口将羊肉吞下。那副神情看得柳商枝极其不自在,就好像这人口中吃得不是羊肉而是她一样。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祁重连终于要走了。柳商枝悄摸地舒了一口气,那人又突然回身,吓得她险些梗住,努力维持镇定。
祁重连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后日就要殿选,过不了多久新妃进宫,那些个女人同爱妃恐都颇有渊源。爱妃记得老老实实在殿中待着,若实在憋不住了,”他伸出手,白玉扳指轻轻刮蹭着柳商枝的脸,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可来寻求朕的庇护,让朕满意了,朕自会给爱妃升位的。”
语毕,祁重连便拔步离去。
柳商枝坐在原处,神情一时间变幻莫测,升位?
她自进后宫,无一日不再想要如何安分守己保住她和柳家全口的命,从未往争宠升位上考虑过。
祁重连会给她升位?怕不只是逗小猫似的玩笑话。若她真的放下身段去勾引祁重连,不知要被他如何折辱。
可尽管如此,祁重连这句话还是在柳商枝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她还有个弟弟,她的弟弟,自小醉心武学,是难得的将才。如今,却是罪臣之后,不得入军营…
钟粹宫
贤妃放下手中的卷宗:“皇上去翠柳苑了?”
茯苓应声:“是,娘娘。用完膳走的。”
贤妃凝眸:“皇上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了…可知是因何去的。”
茯苓屏退宫人,躬身道:“想是因为前朝的事,近日城中有前太子党余孽作乱。听说陛下一进翠柳苑就掐住了柳采女,摔杯碎盏,闹得人仰马翻,宫人们都吓死了。后来许是因为闹了太久时辰到了,这才在翠柳苑用膳的。”
“是吗。”贤妃眼神闪了闪。
茯苓有些心有余悸:“奴婢觉得皇上对柳采女恨意颇深,娘娘还是少跟翠柳苑来往吧。”
贤妃撑着头:“皇上虽说性子冷淡,倒也鲜少见他对谁这么频繁动怒,想来商枝对上皇上,也是如履薄冰。”
茯苓:“马上就要殿选了,皇上让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同操办,对娘娘不可谓不看重。娘娘还是在这事上多下功夫,务必让皇上看到娘娘您的长处啊。”
贤妃点头,继续看起卷宗。
“小主,打听到了,琪桃小姐封了常在,入住储秀宫偏殿,景祺阁。”
“常在?”柳商枝趴在梳妆台前拨弄着珠钗,“倒是比我的想的低些。”可再低也比她高了四个品级,还是很让人烦躁。
玉环撇撇嘴:“我听御膳房的宫人们说,殿选那日,皇上忙于朝政压根没去。皇后娘娘拟好入选名单给皇上过目时,皇上明明把琪桃小姐给划掉了。是镇国大将军到御前说她父亲是功臣,不选她恐伤了功臣的心,皇上才勉为其难封了个常在的。”
“什么功臣啊。”玉珏满面愠怒,“分明就是个叛徒,当初要不是她父亲偷了老爷的印信,又怎会…”
“玉珏。”柳商枝看她一眼,又往外瞧了瞧,“之前同你们说过隔墙有耳,说话还这么没有分寸吗。”
玉珏有些后怕地捂住嘴:“抱歉小主…奴婢失言了。”
上次倒药一事,让柳商枝察觉到祁重连或许在这处安了人。想也是正常,他怎么可能安心把她放在后宫里。
至于玉珏说的父亲的印信,确实是被柳自胜盗走的。不过柳商枝知道,那枚印信其实在宫变中未曾起到多大的作用。祁重连的赢面太大了,他隐忍了太久,也筹备了太久,几乎在开始便注定了胜局。
“这个镇国大将军,竟然连皇上纳什么妃子都要插手,这不是皇上的家事吗。”玉环在一旁小声嘟囔。
柳商枝笑了笑:“早听说镇国大将军甚宠其妹,如今看来倒是与传言相符。”他哪是想劝皇上善待功臣,不过是希望她妹妹在宫里能有个可用的人罢了。柳琪桃长相上乘却不聪明,易挑唆,父亲又在镇国大将军手里捏着,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听说他妹妹封了惠妃?”
玉环点头:“正是这次选秀里最高的位分呢,入住储秀宫正殿,同琪桃小姐一处。”
柳商枝轻叹:“还真是毫不避讳啊。瑶姐姐恐又要伤心了,这惠妃之位果然是给功臣家女留的。”
不过得知柳琪桃住在储秀宫,她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储秀宫离乾清宫近,位置好,她这边偏远,轻易是有一阵碰不上。
问完这个,还有一个柳商枝关心的问题:“前头正殿可分了人?”
玉环摇头:“主子放心,没有。”
柳商枝松了口气,趴在桌上枕着胳膊。
幸好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就是柳琪桃入宫后位分甚高,还住进前头的主殿,要她日日前去请安,那她这日子就别过了。
她自认是受不了那个白眼狼的气,真把她惹急了,柳商枝不知道自己能干出来什么事。
“还有一事,”玉环又道,“湘雅小姐也进宫了,封了宁嫔,入住昭纯宫,就在咱们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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