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饭

中央商务区集聚北城各行各业的顶尖企业,在此工作的社畜成千上万,一早一晚最是热闹喧嚣,周遭不乏沸反盈天的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乔忆尔眼下实属成了这方闹腾天地的异类。

她纹丝不动地把持车门,维持弓腰探头的姿势,也不觉得难受腰酸。

北城作为北方城市,初春回暖向来缓慢,傍晚的凉风似是混杂了寒刀,凛冽又平等地招呼每一个外出行人。

乔忆尔定在下风口,细密的鬓边碎发被吹得胡乱四散,她浑然不觉,一瞬不瞬地直视车内的男人。

她天生水灵精细的大眼睛闪烁雀跃光亮,激动地脱口而出:“哥哥!”

“还不进来?”林煦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去一边,瞥一眼她乱飞的鬓发,淡声催促,“嫌弃今天的风太温柔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南极感受一下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八级风力?”

乔忆尔速速坐去他的身侧,随意将鬓发拨回耳后,“可以啊,只要你陪我。”

“想得美,我哪里挤得出时间?”

林煦给她身后塞了一个抱枕,不自觉瞅向她面上难得一见的妆容。

整体搭配通透俏丽,尤为衬她。

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秒。

乔忆尔舒舒服服靠着抱枕,眼珠子黏在林煦身上似的,目不转睛盯着他瞧。

她唯恐是自己的脑子被搬砖初体验泡到晕乎,产生了幻觉。

每一秒都在反复确认他当真近在迟尺。

林煦被她一动不动的傻样子惹得勾唇,曲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上班上成呆子了?”

他所用的力道趋近于无,乔忆尔却双手捂住额头,夸张至极地叫唤:“哎呦。”

“少演。”林煦即刻拆穿。

乔忆尔“切”了一声,放下手,惊奇发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

“接你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清楚她畏寒,车内空调在她上车之前调高了几度,林煦则和她截然相反,受不了丁点儿热气。

此刻车内温度上来,他单手扯散领带甩去一侧,顺带把西服外套一并脱掉,上半身只穿一件解了两颗纽扣的白衬衫,姿态神情比受邀采访时,更显轻松惬意。

“我要吃甜皮鸭!”乔忆尔深色眼瞳晶亮,笑逐颜开地点餐。

林煦早有预料:“订了。”

乔忆尔对于车内温度还算适应,用不着松散外套,不过没坐多久就不知不觉挽起了袖子。

胳膊似乎是她唯一怕热的部位,晚上睡觉也时常爱拿出被窝。

约莫半个小时,宾利停靠在一家北城顶有名气的中餐馆门前,乔忆尔对于鸭肉心心念念,推门就想下车。

“等等。”林煦忽地叫住她。

乔忆尔不明所以,茫然地回头询问:“怎么了?”

林煦二话不说抓过她裸露的白净手腕,帮她把繁琐的冬日穿搭一件件整理妥当,耐心而细致。

自身肌肤陡然接触到他温热的大手,一瞬间的酥麻霎时滚烫了四肢百骸,乔忆尔浑身一僵,木头人一样地呆看他轻轻扯下自己的打底衫,又去拉羊绒毛衣。

林煦沉静地低垂眉眼,浓密纤长的黑睫在眼下扇落小范围暗影,掩了大半眸中与生俱有的潋滟春光。

反而衬得他挺立鼻梁和点缀其上的浅淡小痣一眼夺目。

车内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乔忆尔无意识地放缓呼吸,羞怯又大胆的目光自上而下经过他浓墨重彩一般的眉毛、眼睛、鼻梁、薄唇。

短暂逡巡于硕大突兀的犀利喉结,一寸寸沉入下方。

林煦身上这件白衬衫是私人手工定制,合身度可想而知。

肆无忌惮敞开的领口暴露他一截深凹的性感锁骨,饱满紧致的胸部轮廓伴随一呼一吸若隐若现。

乔忆尔知道他有日常撸铁练拳,增肌塑形的爱好,视线贪婪地在那两块撑起衣料,起伏明显的胸肌处良久停滞。

不多时,乔忆尔汹涌别样意味的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下坠,流连于林煦的腹部。

成熟男人的腰身相对宽阔肩背而言精瘦不少,衬衫下摆宽松了些,大致线条也难以透出。

仗着林煦聚精会神地给自己打理衣袖,乔忆尔放纵地注视那截腰腹,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好奇他有没有练出腹肌,具体有几块?

会不会很好摸?

许是乔忆尔异样的凝望过于直白露骨,引人遐想,林煦整理好她两只袖子的下一秒便淡淡抬眉,狐疑地朝她瞥来,“看什么?”

彼此视线不期而遇,乔忆尔瞳仁骤然收紧,心底一阵兵荒马乱。

她状似鸦羽的眼睫快速扑闪:“没,没什么啊。”

乔忆尔慌乱抽回手,心虚地掰动车门,夺路而逃。

眼睁睁瞧见她一连串怪异举动,林煦暂时没动,双眸徐徐眯起,深邃地瞅她背影片刻。

他困惑不解,却没有功夫多想。

那丫头慌不择路,跑得快没影了,他赶紧下车跟去。

倏忽,两人由酒店服务员引领,前后脚进入一间装潢复古雅致,绿意盎然的包厢。

提前预定过的缘故,他们坐下没两分钟,服务员就开始上菜。

第一道便是乔忆尔怎么吃也吃不腻的甜皮鸭。

她对浇满一层糖衣,尝起来甜脆可口的肉菜毫无抵抗力,接连夹了好几块带皮的鸭肉。

直至对坐的林煦看不下去,给她碗里添了一些清炒时蔬,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动筷子。

林煦打小不沾甜口,几乎都在夹蔬菜,他浅喝一杯冷白开,慢条斯理关心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乔忆尔吃过三四块鸭肉,勉勉强强咽下一片菜叶。

她以防他抵抗不住爷爷奶奶的联合轰炸,将自己的最新情况悉数袒露,害老人家挂心,专挑好事讲:“和同事上班摸鱼,偷看了老总的视频。”

林煦费解:“为什么要偷看老总视频?”

“他长得帅啊。”乔忆尔实话实说。

林煦眉心轻动:“和我比呢?”

乔忆尔咀嚼甜香鸭肉的动作不免滞住,掀起眼皮,生硬地望了过去。

同一个人,叫她怎么比?

比他穿矜贵西服更养眼,还是净白衬衫更惊艳?

这样的话,乔忆尔更想撕掉他的上衣,和他赤/身裸/体的时候比一比。

“什么眼神?”林煦许久等不来她的回应,只见她闪烁不定的眸光愈发古怪。

携带迷惑与探究的磁性嗓音灌入耳道,想入非非的乔忆尔如梦初醒。

她大幅度地埋低脑袋,半真半假地搪塞:“都不帅了。”

林煦发出一声低低的“啧”,不再纠结这茬,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乔忆尔吃东西喜欢先吃没那么爱吃的,这会儿拿起仅剩的一只鸭腿,歪头思索片刻:“我们一共三个实习生,实习期三个月,有个领导说我们最后只能留一个,或者一个不留。”

林煦闲适地靠着椅背,手上缓慢转动一只玻璃杯,毫不犹疑地分析:“上班第一天就和你们明说,是想你们未来几个月狗咬狗。”

上午在公司听张高志那样说时,乔忆尔涌现过模模糊糊的揣测,现下听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不加修饰地捅破,心下免不得涟漪阵阵。

她生在经商世家,长在经商世家,却始终被家里人呵护得太好,不说亲自经历尔虞我诈的职场,听都没有听过。

人生头一遭正式踏入社会,便被暗示必须要想方设法和同批同事拼个你死我活,她没有丝毫震荡紧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刻的乔忆尔顾不上那么多,唯一澎湃滚烫的念头便是:“我一定要留下来。”

从小到大,她做事往往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嚷着要学泰拳,明天就跑去了画室,林煦少有见她如此强硬地想要达成一件事情。

他浓烈的好奇又浮出了水面:“这家公司有这么好?”

乔忆尔警铃大作,特意留到最后享用的鸭腿都不啃了,用鸭腿指向他问:“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又想打听我去了哪家公司?”

她分贝顷刻提高了一倍不止,语气也硬。

林煦慢慢悠悠放下玻璃杯,身子前倾,轻微挑动眉梢,忍俊不禁:“心虚什么?”

乔忆尔眼珠乱转:“谁心虚了?”

林煦一语道破:“你不心虚为什么要反问我?嗓门比铜锣还大。”

她在少女时期便是这般,只要心虚就爱用反问句,还会下意识拔高音量,企图在气势上把对方唬住。

明了林煦对自己的了解程度一点不比自己对他的少,乔忆尔讲不过他,蔫下去啃鸭腿,“反正你别管。”

“我能不管你?”林煦手肘撑上桌边,定向她的双瞳漾开数缕无可奈何,“总不能白让你叫我这么多年的‘哥’。”

乔忆尔锋利牙尖撕咬鸭肉的举动由不得停顿,剔透灵气的眸色晃了又晃。

她悄悄撩起眼尾,快速用余光瞟他。

乔忆尔确实跟在林煦身后,唤了十来年“哥哥”。

他还是她幼时骤不及防背井离乡,孤身住进千里之外的林家,第一个叫出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表面上的乔乔:规规矩矩喊哥哥

实际上的乔乔:想把哥哥的衣服扒了,摸腹肌……

不久之后的林狗:不用妹妹动手,我自己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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