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质问
拽着陆霄匆忙离开以后,云疏松开挽着陆霄的手,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动作不由得让陆霄侧目:“娘子怕他?怎么你方才如此紧张?”
懒得解释的云疏干脆随便捏了个借口:“怕兄长为难你,他为人一向正直端方,最看不上那些流连水何亭的人。”
闻言,陆霄讶异地挑眉,嘴里又没了正形:“原来娘子如此记挂我,为夫可真是感——”
话没说完,因为云疏扭头瞪了他一眼。
陆霄很有自知之明地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接着牵上云疏的手:“祖母是不是也和兄长一样不喜欢我?娘子不若提前跟我透个风,我好准备准备,以免惹祖母不快。”
“祖母不会生气的,”云疏淡淡道,“你只要如实回答她的问题,别说那些浑话就行。另外……兄长没有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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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云疏出嫁以后,盛昭书可谓是数着时辰过日子。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糊涂,常常把一两个时辰当成大半天,时不时地就拽着姚妈妈问,疏儿是不是马上就要回门了?
如今到了回门的日子,她更是高兴得睡不着觉,一大早便起来了,巴巴地盯着门口,甚至连瞌睡也没打。
远远地瞧见云疏和陆霄走过来,姚妈妈便高兴地跑进屋里:“大姑娘和姑爷过来了!马上就到了!”
一听到云疏的名字,盛昭书更是坐不住了,连连招手让姚妈妈将自己扶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和刚掀帘进来的云疏撞个满怀。
“祖母!您怎么还跑过来迎接我?快快回去坐下休息。”云疏看清来人后,惊慌失措地要去扶盛昭书,却被她一把拉住手,抱了个满怀。
心里的慌乱都变成了揪心与难过,云疏的鼻尖一酸,声音哽咽:“祖母,我回来看您了……”
明明才过去了三日,可对这对祖孙来说,却恍如三年一般漫长。
陆霄和姚妈妈没打扰她们,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幅温情的画面,他忽然觉得自己心底某个地方也受到了触动。
自打亲生爹娘离世以后,他再未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
陆霄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并为云疏感到庆幸——她还有家人可以依靠。
惦记着身旁还有陆霄,云疏和盛昭书抱了一会儿,便拉着去认人:“祖母,这就是陆霄,是你的孙女婿。”
“好,好,看模样倒是十分精神,”盛昭书抹抹眼泪,嘴角含笑,“不知道比疏儿大几岁?”
“四岁,”陆霄温声回答,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柔和许多,“我今年二十三了。”
“四岁也好,总归没有大太多,”盛昭书拍拍云疏的手,“我家这丫头闹腾,成亲后没给你添麻烦吧?”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走,云疏扶着盛昭书坐下以后,才听陆霄回答:“疏儿很好,是我高攀了,我还怕自己名声不好,连累了疏儿。”
“名声啊地位啊这些东西都是虚的,”盛昭书摇摇头,“我不在乎那些,但有一样东西你必须有。”
云疏微微侧头,不解盛昭书话中的意思。
陆霄眼中同样露出疑惑,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等待老太太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后,盛昭书缓缓开口:“真心,我只要你真心对疏儿好,真心爱护疏儿,别的我都不在乎。”
闻言,云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无意识地攥住掌心一片衣角,呼吸一滞。
陆霄显然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怔愣了一瞬,随后立即回话:“祖母放心,若川此生绝不会辜负疏儿。”
眼见他举起三根手指开始发誓,云疏才发现他的神情格外认真。
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忽然被触动,像一枚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泊,虽然没有掀起滔天巨浪,但却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虽轻微至极却无穷无尽。
明知他只是为了应付祖母才说出那样的话,可在某一个瞬间,云疏却真的以为他能做到。
在那极快的一瞬恍惚后,云疏飞快地抽离自己的情绪,恢复冷静。她堆起笑脸,挽上盛昭书的手臂,亲昵地与她贴在一起:“祖母,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这几日在家里还好吗?”
察觉到云疏的目光离开后,陆霄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他说不清为什么在老太太说出“真心”二字后,他会感到紧张和担忧。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云疏不相信自己的誓言吗?这个可笑的疑问跃入脑海的一瞬,陆霄就将它拂去。
最终,他将心脏里飞快闪过的一瞬悸动,归为肌肤相亲后残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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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俩聊了好久的家常话后,姚妈妈才提醒盛昭书,前两日叫人做了几身衣裳,要让云疏去试一试。
于是陆霄提议他在院子里自己转一转,等云疏和老太太试了衣服后一起去用午膳。
他从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出来,深深吐了一口气,眯着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慢悠悠地沿着屋外的石子路散步。
这会儿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府里没多少人。只有一两个侍从匆匆路过,钻入府宅深处。
这处园子离盛昭书的慈心阁近,因此种了许多树遮阳,方便老太太在府里走动时不必受骄阳的炙烤。
陆霄随手折了片叶子捏在手中把玩,一边打量府中的陈设,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
这条小路不长,尽头是一处八角亭,亭子外修了一圈水道,潺潺的流水环绕亭子缓缓流动,奔向府中的另一处小湖。
国公府修得虽不如王府奢华,但低调中却不失贵气。假山湖泊亭台应有尽有,景致更像江南风格,随处可见浅浅的水道,清澈的水流不知疲倦地流淌,送来一片清凉。
估摸着云疏和老太太试完衣服后还要再聊聊天,陆霄便打算在亭子里歇一歇,于是朝八角亭走去。
这府邸在修建的时候处处细心,看得出云靖十分为盛昭书考虑,这处离她院子近的亭子便没有建造台阶,以免她不小心崴了脚。
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陆霄没有多想,以为是乘凉的鸟被树枝困住了翅膀,正在挣扎。
前脚刚踏进亭子的一瞬,他被从树林中冲出来的人揪着衣领狠狠掼在了亭子的漆红柱子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霄忍不痛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擒那人的脖颈,但因为那人出现的突然,是以他落了下风,被那人反推着按在柱子上。
来人没有遮掩自己容貌,一双泛红的眼死死盯着陆霄,若眼神能杀人,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是云澈,他攥着陆霄衣领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显然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足见主人的愤怒。
“兄长这是何意?”陆霄不为所动地笑笑,眸光冷漠,闪过一抹明显的玩味,就像是在欣赏台上的戏子表演。
“你为什么要答应娶她?”云澈手上越发用力,拽着陆霄向前趔趄了一步。他的语气已经尽量克制压抑,却还是遮盖不住心底的怒气。
“呵,”陆霄偏头轻笑,“兄长,男女嫁娶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若疏儿不喜欢我,我就算耗尽心思也娶不到她。更何况当初可是她主动提出要嫁给我的,你为何如此生我的气?”
眼前人的嘴唇张张合合,说出来的尽是让云澈恼怒的话,他气极反笑:“陆霄,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妹妹?”
“我算什么东西还用不上兄长来评价,”陆霄眯了眯眼,“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云澈?”
他连名带姓地称呼起云疏的兄长,心中已经完全没了敬意。陆霄眉眼冷冽,语气淡漠,神情写满了不耐烦。
“我是她的兄长!”云澈松开拽着陆霄领子的手,后退一步,嘲弄地笑笑,“陆霄,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永远稳坐高台,若有一日你身败名裂,我一定会将疏儿接回来。”
“那我真是期待那一天,”陆霄双手抱胸,不落下风地反击,“云澈,你也要小心点,若有些事情做的太越界,仔细你云家的名声。”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云澈默默吞咽剩余的怒气。
在这里耽误了些时辰,刚走出小径时陆霄便遇上了来寻人的素弦,干脆跟着她一起去屋里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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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陆霄一手撑在小案几上,歪着头打量靠在另一侧假寐的云疏。
那人跟他一样,也撑着脑袋靠在一边,不过瞧上去倒是困极,好似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呼吸起伏平稳,大约已进入梦乡。
看着她这幅乖顺的模样倒是和昨晚上嘴咬人的凶狠全然不同,陆霄瞬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干脆挪到云疏那一侧,伸手去轻抚她的脸。
云疏睡得很浅,原本也只是假寐。脸颊感受到温热的那一瞬她便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陆霄满含笑意近在咫尺的双眸。
“你干什么?”云疏眼里升起戒备,刚想往后躲,却发现身后就是封闭的马车,毫无退路。
“这才过去一夜,娘子就忘了我们昨晚的……”
云疏伸出手,堵住陆霄的嘴:“别说浑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陆霄眨眨眼,将云疏的手拿下来攥在掌心:“没什么,只是想和娘子再亲近亲近罢了。”
话音刚落,一根手指便抵上陆霄的胸口,稍一用力便将不设防陆霄推远了几寸:“我们已经很亲近了,夫君。”
话里意味深长,令人回味无限。
陆霄果然上钩,一手撑在云疏耳侧,将她圈在自己怀中的方寸之间,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故作不解地问:“那我们亲近到什么地步了,不如娘子给我展开说说?”
眼见他说的话越来越露骨,云疏忍不住还想去堵他的嘴,却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捉住手,贴在他的唇边。
陆霄一副深情模样,歪头轻吻云疏的掌心。这个清浅的吻如羽毛轻拂般滑过,虽未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却让云疏心里泛起一阵痒意。
她没说话,微微抬头去看陆霄的脸,在那双微垂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忽然注意到他眼下一片浅淡的乌青。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随榜,更三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