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今夜注定无人安眠。

沈耀祖吞了一颗速效救心丸，端坐在书房正中央的红木椅上，面容冷肃，一双鹰眼锐利地注视着十分糟心的一众沈家后辈。

其中当然还有一通电话紧急叫回来的沈半山。沈半山和唐卿站着，林君淼夫妻则被管家客气地安排了座位和压惊的茶水。

“既然人到齐了，正好让大伙一起评评你们夫妻俩干的好事！”

沈耀祖手拍在桌沿上，沉闷的砰砰声击打着沈半山的心理防线，很快他就汗湿了额头，坚持不住想要求饶。

“爸……”

“你闭嘴！”沈耀祖怒目圆瞪，厉声呵斥，“让你开口说话了吗！不是要杀人灭口吗，来，给他拿把刀，先往我身上戳几个窟窿，等我闭眼了你爱捅谁捅谁，老子绝对不管你！”

“爸，我哪敢啊。”沈半山秒怂，二话不说扑通跪地求饶。

沈耀祖不看他，笑呵呵转向唐卿，“你老公不敢，不然你来？”

“爸，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您怎么罚我都行。”唐卿一咬牙，顺势跪在沈半山旁边，“我已经没了……呜……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若薇了，她是最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若薇红着眼，白着脸，怔怔望着唐卿哭泣的背影。

【啊……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瓜主们就齐聚一堂了？】

沈胐窝在沈无怀里，惊奇又困惑地扫视着书房众人。

沈耀祖：“咳……论惩罚，还没轮到你。”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沈半山一眼，“幸好老子在你身边安插了自己人，不然你怕是要背着老子捅破天了！”

不能让沈胐知道是唐卿半夜敲的门，那就只好把锅甩儿子身上了。

“还是爸您深谋远虑。”沈半山瞬间意会，别管是真是假，拍老父亲马屁总是没错的。

【诶？原来沈半山身边那个戴墨镜的板寸头大高个儿保镖是沈耀祖的人啊，那就难怪了。啧啧，姜还是老的辣啊，沈半山在沈耀祖面前还是不够看。】

【太好了！本来我还在苦恼该怎么救沈若薇小命，这下不用担心了！呼，吃瓜吃瓜～】

沈胐仰卧起坐到一半，又重新瘫了回去。

呼，沈耀祖也连忙松口气，沈胐不怀疑就行，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等这次事了了，以后无论在家还是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给我警醒点，明白没有？！”

沈耀祖怒瞪：听懂暗示的，都给我点头！

连同透明人沈无在内的一众沈家人乖顺地应了，沈若薇也麻木地点了头。没办法，沈耀祖积威甚重，又一向不怎么待见她，正好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最惧怕的长辈形象。

大家也不傻，清楚沈耀祖这么说是敲打他们在沈胐面前要小心谨慎。

【嗯嗯！明白明白！我懂的，吃瓜必须谨言慎行，躲在角落里默默吃就行，绝对不舞到正主面前去，这样才能吃得长久！】

沈胐眼前一亮，学到了学到了。

沈家人：……

你懂什么你懂！别胡乱做阅读理解啊喂！

始作俑者就是你！负重前行的都是我们啊！

沈耀祖当没听见，转头看向林君淼和江焰北。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完两人，心下升起淡淡不喜。

别看这对苦命夫妻人到中年不再年轻，依旧气质出众美貌犹存，走上街头也是能让男男女女回头多看几眼的。

不过沈耀祖更欣赏端方大气的古典清丽，沈若薇的容貌过分明艳张扬，几乎是挑着这对夫妻的长处长的，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女，现在更加心安理得。

但谁让沈半山和唐卿这对狗夫妻不干人事，捅出篓子了还得老子擦屁股，儿女都是前世仇人今世债！

沈耀祖在心里狠狠痛骂了几句，这才换上一副友善慈和的笑脸，“都怪我治家不严，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事情我都了解清楚了，你们别怕，我这人帮理不帮亲，儿子儿媳做错了事，我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同样，你们的心愿也可以畅所欲言，只要是合理合法的，我代表沈家向你们承诺，最大程度满足你们的诉求。”

——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林君淼和江焰北对视一眼，彼此都在怀疑是在做梦。上一秒还差点密谋失败性命不保，下一秒就天降正义了？

“真的吗？”林君淼压下心中惶恐，“真的替我们做主？”

“对。”

“那……”林君淼又转头看了爱人一眼，义无反顾地开了口，“我和焰北希望重获自由！希望您的儿子儿媳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操纵我们的人生！希望他们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再也别出现了！”

林君淼心跳如擂鼓，语速越来越急促：“我，我可以不要他们受惩罚，只要放我们自由就好！”

“不行！”江焰北猝然反对，“他们俩威胁控制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受罚！”豁出他这条命不要，也得拉着这两个恶魔下地狱！

“焰北，我怕啊。”林君淼双眼含泪，“我们和沈家对抗就是在以卵击石，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我们的亲人好友出事！”

江焰北痛苦嘶吼：“不行，他们夫妻俩做的恶，凭什么要我们背负一切？我们做错了什么？难道要怪我们出身平凡还敢追求荣耀出众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江焰北这话说的是没错啦，郎才女貌有什么错，作为人类向往卓越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如果不是沈半山和唐卿道德败坏不干人事，这对小夫妻怎么会被逼成这样，还差点就要下毒毒死狗男女，四个人一起下地狱了。要怪就得怪沈半山和唐卿，尤其是沈半山，狗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算计，你算什么男人！】

“咳咳……”

“噗……”这是沈无。

沈半山一张老脸瞬间涨红。

唐卿伤心恐慌之余，心头也不禁泛起几丝痛快。骂得好！

“好了，”沈耀祖开口，“你们的诉求我清楚了。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你们的亲友我们沈家也会安排人保护他们。你们要是想出国换个环境，我也可以替你们安排。不过……”

沈耀祖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江焰北，你密谋下毒的事我不追究，但你手上的东西必须销毁，交代购买渠道，保证再也不会购买。”

那可是半滴下去就能毒死人不偿命的神经毒素，谁知道江焰北手上囤了多少滴。

沈家家大业大，江焰北光脚不怕穿鞋的，敢豁出命来赌，沈耀祖可不敢，人命也是有价值高低的，他必须把隐患杀死在萌芽期。

“那得看你的条件我满不满意了。”

江焰北明白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机会，硬撑着不愿轻易低头。

沈耀祖毫不含糊：“一千万精神损失费，作为给到你们的物质补偿。唐卿到底是我儿媳妇，念在她是被半山哄骗的份上，就让她在家里好好反省。我会安排人全天跟着她，让她最近几年专心做慈善，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做打算。至于半山……哼！去南非大草原上好好历练历练，动物世界拍不满十部不许回来！”

【哈？南非大草原？动物世界？豪门不都是车子房子分红股票吗？哈哈哈哈哈沈耀祖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沈胐：今天也是看不懂这个世界的一天呢。

“爸！”沈半山彻底慌了，连连求饶，“爸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儿子都快五十了，你让我去南非，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沈耀祖一脚踢他腿上，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是喜欢摄影，天天朋友圈发图吗？正好让你一次性拍个够！”

沈耀祖才不会告诉沈半山，既然敢让他去，必然是会给他安排妥当的。人身安全不用担心，顶多风餐露宿吃点苦罢了。不当着苦主的面出点血怎么行！

“这是我的诚意，希望你们能满意。”

江焰北快意地欣赏着沈半山颓败的身姿，好一会儿才点了头，“你们沈家的钱我不要。”他嫌脏。

江焰北拉住林君淼的手就要往外走，林君淼却直勾勾看向沈若薇。若薇，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本该姓江，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沈若薇避开了林君淼的眼神。

唐卿见状，立刻护在沈若薇身前，把她挡的死死的。“这是我的女儿。”她不管沈若薇的亲生父母是谁，投注了这么多年心血养成的女儿，必须是她的女儿，谁也不能夺走！

唐卿可以放弃江焰北，但绝不会放弃沈若薇！否则她这半辈子不就彻底活成笑话，替别人做嫁衣裳了吗！

“若薇……”林君淼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出声，“我们才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沈若薇下意识往后缩，她没有忘记，林君淼选了江焰北，放弃了她。她不是林君淼的首选，她们只是空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若薇，你想继续做沈家的孙女，还是做江家的女儿？”沈耀祖冷不丁出声。

“爸！”唐卿尖叫抗议。

“……”沈若薇沉默许久，“我还能做沈家人吗？”

唐卿伸手紧紧捏了捏沈若薇。

“——我姓沈，我一直都是妈妈的女儿。”

沈若薇终于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