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第9章
忽有春风起,林间的树梢沙沙响动,宇文徊扯下一块将丛间的一窝小野兔包起来,抱在怀中。
赫连复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殿下心善,连几只小野兔都要亲手抱着。”
“多谢世子夸赞。”宇文徊抱着野兔起身上马。
“我家阿迢很喜欢小兔子,不喜欢吃什么兔肉宴。”
宇文徊面带微笑,可句句夹枪带棒,赫连复握紧缰绳,他不明白,为何这个三皇子这般护着二公主,他们并非亲兄妹,只是在宫里一同长大而已,要说有些常年相伴的情谊,但也不至于总是这样对他针锋相对吧。
赫连复不由得想起昨日三皇子殿下双眼含情为二公主簪花的场景,心里忽然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殿下似乎很关心阿迢呢,等将来,阿迢嫁到呼兰,我会让她给殿下寄信的。”
宇文徊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悦:“阿迢也是你能叫的?”
“臣总是听殿下这样称呼二公主,想来公主殿下会喜欢臣这样叫她。”
宇文徊把怀里的兔子递给侍卫,拿起弓箭对准赫连复,飞速地射出一箭。
箭头几乎是贴着赫连复的脸飞了出去,随后射在百步之外的树上,林间的鸟儿应声飞起,哗啦啦一阵响。
赫连复满眼惊愕地转身,却看见那位总是云淡风轻的三皇子一脸怒意,冰冷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像草原上的鹰对准猎物一样。
赫连复有些发怵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了。
不过,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道:“殿下,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有些事还是尽早放下为好,越想心里只会越难受,毕竟你们大梁最看重伦理纲常,这兄妹只能是兄妹。”
没等赫连复讲完,宇文徊便径直冲到他面前,抓起他的衣领,赛罕耶见情形不对,急忙上前劝道:“殿下,我们世子是个直心肠的人,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宇文徊忽而笑道:“赫连世子对徐敏郡主始乱终弃,是要遭报应的。”
“使臣,不要大惊小怪,我和世子殿下只是切磋一下,没什么大事,赶紧去狩猎吧,我箭术不佳,就先回去了。”
赛罕耶看着脸色发白的赫连复,关怀道:“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宇文徊慢悠悠地骑着马回到营帐,下马将怀中的小兔交给迢迢。
看着他怀里的幼崽,迢迢却不敢接,不放心道:“皇兄忘了,先前那一窝小兔子被二皇兄拿去炖了,我不敢养,还是留在这里吧。”
宇文徊看着怀里的三只兔崽怜惜道:“可怜的小家伙,娘也没了,还要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见他眉目满是愁,迢迢无奈地抱过来,是三只小灰兔,红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宇文澄看见兔子,急忙小跑过来,好奇地摸了摸兔耳朵,“二皇姐,这兔子真可爱。”
迢迢温声道:“喜欢的话,我们去找点草给它们吃吧。”
宇文澄高兴道:“好,我去给他割草。”
宇文徊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眼眸中尽是柔意。
青松在旁边等候已久,等迢迢走后,才开口问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宇文徊平静道:“林子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回来陪着阿迢。”
青松应道:“嗯,公主和四皇子殿下玩得很开心。”
接着又低声道:“属下刚才去查看了一下四周,这么多御林军守着帷帐,要想在此地动手,恐怕不太容易。”
“不急,父皇不会在这里过夜的。”
宇文徊抬头看了看天,日头昏黄,正欲垂落。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宇文泽一脸惶恐不安,步步跟着狩猎归来的皇帝。
安帝面色极为难看,走得极快,到了帷帐前,便下令即刻返回行宫。
宇文徊看了眼皇帝的贴身侍卫魏锋,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魏锋回道:“陛下方才在林中狩猎,看见一头母鹿正在带着小鹿在河边饮水,心生怜惜,就没动手,不料魏王殿下却一箭射穿了小鹿,还说这小鹿肉最嫩,要烤了吃,陛下听见后十分不悦,说魏王殿下冷血无情。”
“本来不至于此的,陛下训诫了几句,魏王殿下又还了几句。”
魏锋不由得叹了口气,宇文徊也跟着惋惜道:“可怜那只小鹿了。”
魏锋一脸惊讶地看着宇文徊,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
迢迢看见侍卫正在拆卸帷帐,连忙抱起兔子,茫然地看着怒气冲冲归来的安帝。
宇文澄小心地扯了扯迢迢的衣袖,“父皇生气了吗?”
看这个情形,八成又是哪位皇子惹皇帝不悦得,迢迢低声道:“嘘,来咱们把兔子带上,好好跟着就是,其余的不要问。”
“父皇,儿臣知错了。”宇文泽跪在地上,连声哀求。
安帝一语不发,看见宇文泽这般窝囊样,心里更加恼火,堂堂亲王,为了口腹之欲,老幼都不顾,对牲畜尚且如此,对百姓岂不是更加残暴。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方才馋那一嘴的时候倒没想过这么多吧,朕不想看见你,你自己回王府吧,回去后禁闭十日,好好想想。”
宇文泽心中一慌,连行宫都不让他回了,跪求道:“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安帝不耐烦地招手道:“去把魏王殿下送回王府。”
迢迢看着侍卫们将宇文泽搀扶起来,送到马车上,空旷的山林里,宇文泽的声音越来越远。
帝王的心意阴晴不定,今日一连送走了两位皇子,迢迢深吸口气,更加谨慎,她抱着小兔,牵着宇文澄的手急忙登上马车。
宇文澄也不敢乱动,靠在迢迢身上,眼神小心翼翼。
迢迢哄道:“澄儿不怕,只要没做错事,父皇是不会发脾气的。”
宇文澄眼神怯懦,“还是害怕,五弟和二哥都被父皇责罚了,会不会觉着我们也不好。”
迢迢也跟着皱起眉头,担心起皇兄来,父皇喜怒不定,皇兄又与父皇有隔阂。
宇文徊骑着马来到车窗前,他掀开车帘,瞧见坐得板板正正的迢迢,温声道:“怎么这样紧张。”
迢迢轻柔的揉着兔子耳朵,将草叶递到小兔嘴里,担忧道:“这不是害怕吗,皇兄,你小心些,父皇余怒未消。”
“不怕,来,给迢迢摘的花篮,方才在小河边看见一大片花海,就让人摘了带回来。”
迢迢看着一篮子色彩缤纷的花朵,瞬时转哀为喜,接了过来,每回她不开心时,皇兄总会想办法哄她高兴。
宇文泽揪下来一朵花,递给怀里的兔子,“二皇姐,你说兔子吃花吗?”
迢迢沉思道:“吃,不过这得看它喜不喜欢。”
跟在马车后面的赫连复瞧见宇文徊一脸笑意同车里的迢迢说话,停了下来。
见他神色不对劲,赛罕耶小声道:“徐敏郡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行宫了,世子殿下尽管放心。”
赫连复扭头盯着他道:“我与她的事已经了结,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郡主的名字了。”
待随行侍卫收拾完毕,夜色降临,队伍朝着行宫的方向返回。圣上的心意说变就变,今日一连斥责两位皇子,又要连夜赶回行宫,侍卫们早就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可还要打起精神戒备。
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迢迢被颠得困睡不已,只好掀开窗帘,瞧着外面的夜色。
青松抬头看着迢迢道:“公主,要是困了睡会也行,咱们马上就到行宫了。”
迢迢强撑着眼皮问:“皇兄去哪了。”
“殿下骑着马,走得快,在前面呢。”
迢迢看着酣睡的宇文澄:“嗯好,我再撑一会,等回去了再睡吧。”
夜色笼罩下,一条灯火通明的队伍格外显眼。
迢迢睁着眼睛,听着马车摇晃的声音,困意袭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在想等会回去要不要接着跟皇兄下棋,又想今日皇兄出来一日,定是疲累不已,还是为他点一支安神香,好好睡一觉才是。
“有刺客,快来护驾。”
听到侍卫喊,迢迢坐起身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接着又有马匹嘶鸣,刀剑相撞之声传来。
迢迢瞬时没了困意,掀开窗帘朝外看,一支长箭登时扎进了车窗旁,外面的兵马已然乱作一团,她关紧车窗,车里人也都醒过来了。
拂柳和春雨赶忙上前护住迢迢和宇文澄。
宇文澄茫然问道:“皇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迢迢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不碍事,可能有野兽出没,惊了御驾。”
迢迢听着外面的刀剑声,缓过神来,心中十分不安,“不行,拂柳,皇兄他会不会有危险。”
可还没等她多想,马车忽然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
车夫慌忙回道:“殿下,外面不知道哪来的烟雾,咱们的马都受惊了,您一定要扶好。”
话刚说完,迢迢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车厢在左右摇晃,马匹哀嚎声越来越尖锐,车厢倾斜得越来越猛,迢迢晕头转向。
“砰——”
一声巨响,车厢重重地撞在地上。
过了片刻,车厢不再动,迢迢挣扎着动了起来,好在车厢朝着另一边倒下去的,她可以从旁边的车窗爬出来。
迢迢看着被撞在一起的三人,担忧道:“澄儿,拂柳,春雨,能听见吗?”
春雨回道:“能,公主,小殿下和我们都没事。”
“等我拉你们出来。”
迢迢掀开布帘,奋力地爬了出去,珠钗挂在散落的鬓发上,她抬手便拽了下来。
放眼看去,浓烟四起,刀枪染血,地上满是羽箭,她抬头看见已经中箭身亡的车夫,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
青松看见迢迢从车窗里出来,急忙喊道:“公主,快趴下,小心暗箭,别站起来。”
迢迢听话照做,焦急问道:“皇兄呢,皇兄在哪。”
青松伏在地上,摇了摇头,他没料到这些人准备得如此充分,暗箭,烟雾,和训练有素的刺客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快来护驾,三皇子殿下中箭了。”
是安帝的贴身侍卫魏锋的声音。
迢迢猛然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前方奔去,待看到中箭倒地的宇文徊,发出凄厉的喊声:“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