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后宫血案

公元前195年6月1日,刘邦在长乐宫病逝,享年六十二年。

之后,年仅十七岁的刘盈登基,史称汉惠帝。吕雉被尊为皇太后。

吕后被尊为皇太后。她居住在长乐宫,皇帝刘盈住在未央宫,有事情就得去长乐宫朝见皇太后。朝廷政事,大臣们也去长乐宫报告。

此时,汉朝廷的大权,实际上全掌握于吕后一人之手。

掌握了大权的吕后,发誓要把后宫那些曾经的眼中钉肉中刺全部清除掉。她们全部是骚媚的狐狸精,全部是不要脸的“小三”。其中,最不能放过的,当然就是戚氏了。她是极品“小三”,曾经把刘邦搞得魂不守舍,几乎害得吕后丢失了一切。

吕后恨戚氏,恨她的一头青丝长发,恨她的身段,恨她的眼神,恨她的粉臂玉腕,恨她的才艺表演,恨她在刘邦面前的一颦一笑。这种恨压抑而绵长,如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爆发了。

吕后囚禁了戚氏,下令剪去戚氏的一头飘逸青丝。身着褐色囚服的光头戚氏被关押在长乐宫的永巷内。在潮湿阴暗的牢房中,戚氏没有同伴。刘邦在世时,她受尽宠爱,却也结下不少仇怨。那时,她是嫔妃们嫉妒的对象,如今,她是嫔妃们嘲讽的工具。虽然都被吕后关在这里,但很明显,戚氏的处境比谁都艰难。她身体受苦,心灵更加空虚和孤独。

关押在永巷的嫔妃宫女都要做苦役。戚氏做的苦役是舂米。每天限定舂一斗。没完成工作,就没饭吃。戚氏从小到大没有干过重活,她的一双嫩手,纤纤玉指,从来都是用来拨琴弦丝竹的。现在,这双手要拿起沉重的舂杵,一下一下的舂米,周而复始,日复一日,每一天都累得头昏眼花。

此时的戚氏可以说是痛不欲生,她的未来几乎没有什么指望。她心里唯一牵挂的就是儿子刘如意。这份牵挂不仅是思念,更多的是担忧。她想,吕后是不会放过刘如意的。

在做苦工的日子里,戚氏自编自唱了一首歌,这首歌充分表露了她对儿子的思念。歌词是这样的: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使谁告汝。

戚氏的声音仍然很美,只是柔美中多了无尽的哀怨。这首原创歌曲凄婉而悲凉。在永巷里回旋,最终飞到了吕后的耳朵里。吕后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刘如意,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小子是一个后患,必须除掉。于是,吕后立刻派人去邯郸,召赵王如意回京。

使者到了邯郸,赵王的丞相周昌说,赵王患病,不能离开邯郸。使者连跑三趟,都被堵了回来。赵王真的有病吗?没有。因为周昌很清楚,赵王一旦回京,必遭吕后的毒手。而且,赵王的母亲戚氏也会被一同处死。可使者来了一趟又一趟,赶都赶不走。周昌索性把话挑明:太后痛恨戚氏,众所周知,如今把赵王召回京师,就是想将他母子二人一同杀害,臣不敢奉诏。

使者没办法,回去禀告了吕后。吕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她又拿周昌没办法。当年刘邦要废黜太子刘盈,周昌也是那一句“臣不敢奉诏”,结果,刘邦也拿他没辙。这个周昌就是那么牛,如果没有他,刘盈当不了皇帝,吕后自然也就成不了太后。说不定,如今舂米是她,而不是戚氏。说起来,周昌算得上是吕后的恩人。这个恩人很棘手,杀不得擒不得。怎么办?吕后想出了一个调虎离山的办法。把周昌调到长安来工作。这么一来,赵王如意便没了挡箭牌。

周昌这回不敢不奉诏。你再牛也不过是个臣子,不能什么事都甩出一句“臣不敢奉诏”,调动工作很正常,朝廷需要你,没理由抗旨。

周昌到了长安,先找到刘盈,让他保护赵王如意。刘盈性格有些懦弱,但心地很善良,他没能让戚姬逃过母后的毒手,觉得很内疚,如今,他下决心要好好地保住刘如意。然而,刘盈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他这个皇帝实在是有名无实。

此时,吕后又派人去了邯郸。这一次,没了阻挡,使者轻而易举就把刘如意带了回来。刘盈亲自到壩上迎接,把刘如意接到自己所住的未央宫内。自打这一天起,刘盈就和刘如意形影不离,同桌而食,同塌而眠。晚上促膝谈天,早起外出锻炼,感情甚恰。吕后想下手,却一直捞不到机会。

这样过了两个月,安然无恙。刘盈也放松了警惕。这一天,刘盈早起去打猎,叫刘如意一起去。如意年纪小,十分贪睡,赖在床上不肯起,刘盈只好把他留在寝宫,独自走了。谁知,这一别竟是永别。刘盈在外打猎,吕后就派人在未央宫内把刘如意当猎物打了。

未央宫内,早就布满了吕后的眼线,机会一出现,吕后立马派武士潜入刘盈寝宫,用一条布勒死了年仅十多岁刘如意。

关于此桩血案,《史记·吕太后本纪》中的记载是“太后闻其独居,使人持鸩饮之”。用布条勒死,是野史《西京杂记》的说法。按常理推断,《西京杂记》中的说法更为可信。因为刘如意当时才十几岁,武士怎么可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喝酒呢?

刘盈打猎回来,得知如意已死,号啕大哭,他对母后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他断定这是母后一手操纵的血案。但他没料到,更为残酷的血案还在后面,他将亲眼目睹真正惨绝人寰的一幕。

赵王如意一死,戚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此时的戚姬,万念俱灰,她宛如吕后手里的一只昆虫,吕后只需轻轻一捏,她瞬间便会香消玉殒。然而,吕后并不想让她痛快地死去,她要让她品尝世间最不堪忍受的四个字——生不如死!尽管她们都是女人。

吕后开始玩儿命地折磨戚姬。每一次折磨,都是一种恨的宣泄。

戚姬的头发早被剃光了,她的眼睛依然美丽,嗓子依然动听。这些,都曾让刘邦迷恋而不能自拔,自然也是吕后心中烈火一般的恨。

吕后派人给戚姬灌下一杯酒,不是毒酒,而是哑酒。戚姬喝下,拼命抓挠自己的喉咙,她竭尽全力也再喊不出一点声音。

接下来,就是眼睛。戚姬那双顾盼流波的眸子,无数次勾走了刘邦的魂魄。吕后派去的人,用两只月牙形的钳子夹在戚姬的双眼上,一使劲,整个眼球被夹了出来,眼球连着丝丝滑腻的肉筋,血淋淋的落在精致闪亮的银盘里。

不知道吕后看到了这双眼球后,背脊会不会升腾起一股寒意。

也许不会,戚姬那双光亮的眸子,脱离身体后会很快地黯淡,干瘪了,犹如蜡烛熄灭。

此时的戚姬,又瞎又哑。但她还能听到声音。就连这一点,吕后也不允许,她下令,用香烛将戚姬熏聋。史书上没有记载,戚姬是什么时候听到儿子刘如意的死讯的,如果是熏聋之前的一刻听到,那么,她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儿子身亡的噩耗。

吕后当时有没有这样做呢?无从所知。

总之,此时的戚姬,饱受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宠爱她的刘邦死了,儿子刘如意也死了,她在这个世间,再无牵挂再无希望,一眼望不到头的苦痛人生不堪重负,若是饮一杯毒酒,脖颈上挨一刀倒是一种解脱。然而,此时的她,连死也是一种奢望。吕后的宣泄还没有结束,她还痛恨戚姬的四肢,它们曾在刘邦面前舞蹈,一招一式都是那么轻佻妖艳,诱惑无穷。吕后自然不会放过,她再次下令,砍掉戚姬的双腿、双腿。

此时的戚姬,很难再被称之为“人”。她既瞎又哑又聋,没有四肢,没有头发,只有一截短小扭曲身子,看上去异常古怪。这样一个东西,该关在哪里呢?扔到厕所里去!吕后无比厌恶地说。

当时的厕所,是和猪圈连在一起的。戚姬被关进厕所,等于是和猪关在一起。当时的猪,称为“彘”。于是,吕后给了一个戚姬一个新的身份——“人彘”。

过了几天,吕后发出了她狠斗“小三”的最后一道命令,派人去请刘盈前来观赏“人彘”。刘盈到了现场,看了一眼地上迟缓爬动的怪物,吓得当场大哭,几次昏厥过去。回到未央宫,一病不起,卧床一年,不能理朝政。身体恢复以后,刘盈也不理朝政,终日沉湎于酒色。他认为,吕后的残酷行为,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他做为吕后的儿子,实在没有颜面治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