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义结金兰
朝廷的批文很快回复了下来,回复中褒奖了郡守靳方,赞扬他上任才一年就做得有声有色。这让靳方受宠若惊,喜形于色,专程向寒芳道谢。公文中还安抚了巴家几句,说了些只要以后尽力办事,既往不咎之类的话语。
可是巴清还没有露面。
寒芳烦躁透顶,让嬴义放出话去:如果再没有巴清的下落,就把巴家一把火烧了!
消息放出去第二天,就有了回信,说巴清现在在巫山。
寒芳就立刻动身赶往巫山,她一刻也不想再停留,一分钟也不愿意再打理巴家的事务。
再美的风景也无心欣赏。寒芳马不停蹄,直接杀到巫山,准备好好发泄一通。路上早已经把质问巴清的台词在心里默念了N边。寒芳怒气冲冲到了巴清的精舍,在精舍门前见到巴清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巴清的眼神中充满恐惧和困惑,神情楚楚可怜,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颤声道:“你……来了?”
“我……”寒芳一时语塞,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来。半晌才说:“我来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巴清哽咽着说。
看到巴清的眼泪,寒芳一肚子的怒火、满腔的抱怨立刻化为乌有,轻声道:“你怎么哭了?”
此话一问,巴清更是泣不成声,“我跟你走。”
“走?去哪里?”寒芳迷惑了。
巴清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挪动了一下身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来抓……抓我走的吗?”
寒芳恍然大悟地一笑,“不错!我是来带你走的,不过我不是来抓你走的。”
巴清满脸的诧异,又缓缓低下头。
寒芳踱了过去,在巴清面前站定,柔声说:“我来告诉你,雨过天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来接你回家!”
“你说什么?”巴清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寒芳微笑着缓缓重复:“我说,一切都过去了。巴仁已经认罪服法。”说着把朝廷的公文递了过去。
巴清接过公文,展开看了看手不停地在颤抖,泪光涟涟地倒在寒芳身上,抽泣着,“谢谢你……谢谢你……”喜极而泣,止不住放声痛哭。
寒芳轻轻抱着她,柔声安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哭了,该笑才是。”
正值六月天,炎暑蒸人,知了唧唧,院内一丝风也没有。
寒芳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巴清浑身在颤抖,手脚冰凉。寒芳突然想起了兰儿。那也是六月天,兰儿也在发抖。寒芳心中说不出的凄然。
巴清祭奠完丈夫。寒芳在灵前烧掉那册书架后面发现的竹简,并把没来得及换掉的运输账册交给巴清处理,彻底毁灭了所有证据。
自此,这人世间除了寒芳、巴清、嬴义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精致的小菜,美丽的风景,一壶清茶煮在炉上,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淡淡的茶香。还是在两个人一起初次赏风景、谈心事的地方。
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两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又坐在了一起,一切就好像这山间的云朵一样显得不那么真实。
巴清坦诚地说:“巴家多亏了妹妹。”
寒芳笑笑呷了一口茶,眼睛望着山间的云,没有言语。
巴清侃侃说:“当初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寒芳眼波随流云转动,怔怔地说:“我明白。”
巴清满心愧疚地说:“我躲闪你,一直以为是吕相国派你来彻查此事。我知道如果是我相公做了这样的事,巴家是会灭三族的。”
寒芳目光幽幽一转,善解人意地一笑,“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是暗中调查,并没有声张。连大王和吕相国也不知道此事。”
巴清见寒芳如此诚挚,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我错怪你了,我知道你在暗中调查此事,还处处提防着你。还企图用黄金收买你……”想起这些她羞得无地自容。
寒芳为巴清倒了些茶水,“是我,我也会这样做。你这样做没有错。”
巴清感激地望着她说:“当时,我想唯一能替巴家说话的就是你。你对素不相识的工人和奴隶都如此好,你的善良不会置巴家的人于不顾。——那天,听说马车出了事,我知道如果你有个好歹,巴家就完了。后来还见你拿的那块红锦缎,以为你查出来了端倪,就躲到了这里。我死不足惜,我只希望你能有一丝仁慈之念,放过巴家的三族。”
寒芳斜睨了巴清一眼,嗔道:“你还挺了解我的,给我下个套?难怪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别人的圈套中。看来就我糊涂!”
巴清说出心里话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笑着纠正,“妹妹不是糊涂,是善良。”笑容一敛正容道,“我感激妹妹,替我相公讨了个公道,还替我相公报了仇。”
寒芳为巴家男主的死感到惋惜,突然想起来道:“你那晚为何神神秘秘地去祭巴福。”
巴清一愣,冷笑说:“我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巴家自缢而死。所以我那晚去巴福那里,去超度他的亡魂,表示感谢。谁知道他竟然是如此下贱的一个人。”
寒芳想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钱财再多又怎样?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快乐。禁不住又看了一眼巴清,她有巨额的财富,又怎样?她快乐吗?吕不韦富可敌国怎么样?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抹黄土。
寒芳看着山间流云,心里感慨:一切繁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一壶茶已经饮尽。
人生如茶,需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其中滋味。入口时轻涩,再品时无味,回味时甘甜。细细感觉,口鼻中还留有淡淡的清香。
巴清往茶壶中续了些山泉水,看着纯净清澈的山泉水,觉得心灵也格外纯净。道:“妹妹,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妥当不妥当?”
“什么想法?”
“我本是孤儿,相公去后,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我的生命是因妹妹而得到重生,你又救了巴家整个家族。妹妹的大恩,今生我不知以何为报。如果不嫌弃,我们拜为结拜姐妹如何?今后,只要是妹妹的事,我理当竭尽所能。”
寒芳听了这番话,一种亲切感涌入心田。在这个时代,她也没有亲人,能有这样一个结拜姐妹,何乐而不为?笑着道:“你要不嫌我是一个穷光蛋,我很乐意。”
“巴家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你打理巴家,使巴家的事业蒸蒸日上,巴家的财富理应有你一半。”巴清说的是肺腑之言。
“哈哈,那我岂不是有了一个随时提款机?”寒芳大笑。
“提款机?”巴清略一思索,似乎已经明白,莞尔一笑。
二人跪在山边,对着源远流长的江河、绵延不断的群山盟了誓言,磕了三个头,礼成。
二人以姐妹相称。
嬴义和巴家家仆听说二人结拜了姐妹,都觉意外和惊喜。
突然,巫山的云雾散开,一抹阳光洒在二人身上。
看着万丈霞光,寒芳重重喘了一口气,语带双关地说:“真的是天晴了。太阳都出来了。”
巴清目光迷离地望着晴空,喃喃地自言自语:“没想到我会和吕相国的人做姐妹。”言下之意颇为意外。
寒芳心中一动,问道:“吕相国和巴家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巴清一怔回答:“妹妹你不知道吗?”见寒芳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吕不韦利用权势和资本,大量控制、收买巴蜀的矿产及木材资源,利用这些铜铁制成兵器,除了壮大秦国军队外,也间接控制了秦国的兵器工业。另外,他原有的珠宝、木材、食盐等生意并未停歇,随着秦国的扩张,这方面的生意也日益扩大。但他发现秦国商业人才甚少,以招收门客和蓄养僮仆的名义,广为招揽和训练商业及工业人才,最盛时所谓僮仆人数超过万人。因为巴家在此地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他利用权势以所谓的合作形式,把巴家强行收在门下,控制巴家。”
寒芳从话语中隐约捕捉到了巴家的一丝不满,心念一闪道:“吕不韦已经老了,未来秦国是大王的天下。大王现在正需要巴家支持。”
巴清忽闪着明亮的双目,揣摩着寒芳话的含义,搞不清是试探还是真言。
寒芳毫无遮掩地说:“其实我这次来大王也曾秘密令我搞清楚吕不韦的产业,笼络巴家。所以我希望你能支持大王。他会成为一代非凡的君主,他会完成统一六国的霸业。”
巴清眼眸中释放着异彩,坦诚地说:“妹妹放心,既然有妹妹这句话。今后不管何时何地,我们巴家都会尽鼎立辅佐大王,完成他的霸业。”言罢又忍不住想:如果巴家有了大王的幕后支持,今后还有何惧?
寒芳望着言辞坚定的巴清暗想:难道这就是后来巴家捐巨资修长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