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类人猿 二、新宝岛上的女鬼

折竹站在利马海港卡利奥码头上眺望着汽船驶向遥远的海面。他来这里的目的是给“明星制药公司”的社员们送行。社员们在雾气弥漫的夜晚,搭乘上“爱鹰号”返回自己的国家。

折竹来此地已有十个月了,在这期间,他和探险队的队员们经过无数次讨论,但还是没有确定进入“神狂之河”的具体计划。说来说去都是纸上谈兵,这让折竹感到疲惫不堪。他为了转换心情便来到海边散心,恰巧碰上了在利马认识的一个名叫伯安·泰·克劳德的男人。那男人想去新宝岛可可斯岛,折竹听说后便决定与他同行。

就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折竹来卡利奥码头送人。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折竹转过头,发现那人是纽约市重案组的刑警休·弗莱。虽然弗莱戴着一顶宽边的帽子,看不清面容,但黝黑的肌肤以及猛牛一般的体格还是让折竹一眼就认出了他。

“真是奇遇啊。”

“猛牛弗莱恐怕不是来这里休假的吧?”

“您说对了。”

弗莱也不隐瞒,大方地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什么,他看上去非常沮丧。脑子不太好使,但有一身牛力气,外加牛脾气的犯罪克星猛男弗莱此刻显得无精打采。

“那个浑蛋,亏我追了两千多里路,本以为能在她的故乡利马来个瓮中捉鳖,谁知道居然让她给跑了。”

“哪个男人这么厉害啊?能从你的手里跑掉。”

“不是男人,是女人。”一提到那人,弗莱就变得满肚子怒火,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概二十四五岁吧,算得上是妙龄女郎。那小妞的身材和卡门有得一比,在东区河下道口一带的酒吧里非常有名。但别被她那张俏脸迷惑,她杀了自己的情夫后直接跑路了。我接手这个案子后就一直在找她,听说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最近在一家名叫‘海神’的酒吧里频频露面。”

“你就没发觉她准备要跑?”

“唉,也怪我没脑子,路上耽搁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想到她居然会回故乡。真是个既聪明又可怕的小妞。杀了一个人,居然还能如此冷静。”

“哦,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冬妮娅·奇奥鲁达诺。她回家乡后居然没有换名,这让我很惊讶。真是个猜不透的女人。”

冬妮娅·奇奥鲁达诺!折竹听过这个名字,神色随之一变。为了不引起弗莱的怀疑,他急忙低下头。那个要和他去可可斯岛探险的印加学者伯安·泰·克劳德常常提起冬妮娅的名字。

伯安说冬妮娅绝不是一个坏女人,而且很单纯。他深爱着冬妮娅是因为她的高洁。说着说着简直就把冬妮娅给捧上了天。这就是书呆子的理想主义恋爱论。

冬妮娅居然是个杀人犯?折竹注视着起伏的潮水,倾听着排水的声音,开始在心中思考一个问题。冬妮娅的表现太不可思议了,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杀人犯。一般出逃在外的犯人总是离自己的故乡远远的,而这个女人居然想都没想就回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搞不明白,难道她的思维异于常人?还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总之先听听弗莱怎么说。

“她是给独居的母亲送钱来的。就在杀人的当晚,她收到了母亲病重的电报。我这才搞清她回家的理由。唉……明明杀了人,居然连名字也不换。我真是搞不明白这女人的胆子有多大。就在刚才,我在码头上把她跟丢了。唉,这让我怎么办才好。折竹先生您在这儿干什么?哦,是要到可可斯岛去呀。一半探险,一半休闲,还真是惬意。我这小警察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折竹因而告别了弗莱,次日清晨乘船出发前往可可斯岛。

可可斯岛位于巴拿马西海岸约四百英里的海上,是一座大海中的孤岛。若非“Mary Dyer”号漂流至此,世人或许还不知道这里有座孤岛存在。话说十世纪时,利马曾发生一场暴动,有人将市内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席卷上“Mary Dyer”号。后来船上的水兵又发生了暴动,他们驾驶着这艘装载着巨宝的帆船来到公海上却遇到了暴风雨。整艘船最后漂流到东太平洋上的可可斯岛。船员悉数死绝,船上的宝藏被埋在哪里也无人知晓。那些猎奇探险家便将这座岛称之为“新宝岛”,来这里寻宝的人大多是一些利欲熏心的贪财之徒。

折竹和伯安翌日到达了可可斯岛。岛上种满了苍郁的椰子树。两人眺望着碧蓝的海面,柔和的东北贸易风拂过他们的面颊,海面在艳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这次发掘的出资人是谁啊?又是上次那个大地主罗德里克斯?”

折竹吐出一个烟圈,他这是明知故问。伯安露出诧异的眼神,注视着折竹:“你说得没错。但罗德里克斯先生也只是玩玩,并没太多期待。这座岛经常会涨潮,所以那些财宝到底是埋在岛上还是被潮水卷到海底去了,谁也不知道。”

“哦,那男人还真有闲情逸致。”

“也不能这么说。罗德里克斯先生所欲之事,常人无法理解。我看这次挖掘活动只不过是一个广告,找不找得到是另一回事,宣传效果就把本钱赚回来了。”

伯安在利马的俱乐部中游说权贵为挖掘工作投资。罗德里克斯一听,便十分豪爽地答应出钱。这个男人在秘鲁的政界、金融界拥有极高的地位。他在科嘉、库柏等地拥有大量田地。因为出生卑微,所以比常人更为精明努力。

其实,折竹这次进军“神狂之河”的探险计划也是由罗德里克斯出资。他打算借机为自己的食品企业做宣传。既然出钱的人都没打算找到财宝,那折竹和伯安两人也没有任何压力。

伯安是个拥有学者气质的男人,年过三十却从未谈过恋爱。他长相俊美,鼻下一抹淡淡的胡须,看上去十分文雅。他是当地唯一的印加文化学者,所以在学界中非常有名。伯安虽然是个拉丁籍的美国人,却不像他的同乡们那么风流倜傥,待人接物严谨有礼,在利马的社交界中拥有极好的风评。此时折竹盯着他的侧脸看得入了神。

“伯安,前天晚上,你和冬妮娅小姐告别的时候,接吻了吗?”

“这个……”伯安满面愁云。

“其实,我根本没有见到她。直到第二天早上出发时,她都没回来。”

“是吗,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女人比较好。”

“你这话也太突然了,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她不适合你。你把她想得实在是太完美了,那根本就不是爱。”

“是你对她有成见吧?”伯安嘲笑道。

“我看是你对她的缺点视而不见。那女人的经历很不简单,但你总是对自己说冬妮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女人。”

“我是这样的吗?”

折竹盯着脚下的沙土沉默片刻,又接着说,“好吧,我告诉你冬妮娅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她在纽约杀了人,死者是她的情夫。”

“哦。还有呢?”

“其实我在出发前遇到了追捕冬妮娅的警察。你说出发前一天没看见她,是因为她被警察捉走了。唉,你就当做了一场噩梦,还是把她忘了吧。”

伯安沉默不语,还在为该不该相信折竹的话而摇摆不定。毕竟告诉自己这些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好友折竹。冬妮娅已经不在了,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浮现在脑海中。悲伤的伯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夕阳射出的光线仿佛一支支金色的箭矢穿过椰子树那浓密的枝叶。伯安踏着空虚的步子转身走向岛屿的中心。折竹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脚步,但他突然把焦点聚集在伯安脚底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块没有长青苔的地面,里面似乎嵌着一只飞鸟的雕塑。折竹急忙上前清理地面附近的泥土,终于从土层中挖出一尊完整的鸟头雕像,而且那鸟头上还连着一顶锈迹斑斑的王冠。

“这是什么!”折竹狂喊。

伯安急忙回头。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刚才还万念俱灰的伯安朝折竹飞奔而来。

一尊古老的王冠代表着什么?难道这就是……伯安努力保持镇定,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尊雕像,把它带回帐篷。

当天夜里,岛上就发生了一件奇事。

晚餐过后,折竹正在沙洲上散步,但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幽灵?!那东西的确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在萤火虫的微光映照下,白衣下摆飘动。折竹感到脊背一寒,他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想要看个究竟。

“这种孤岛上怎么会有别人?难道是我的错觉?看样子那应该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人。”

但海岸边除了折竹他们的船外就没有别的船了。漆黑的海面上也有光亮,那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穿水手服的女人,在绝海孤岛上突然出现的白衣女人……折竹越想越奇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知不觉,他竟然走进了正在涨潮的海中,冰凉的海水让他的身体有了感觉。唉,这是什么?他发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是个女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才的遭遇还让他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么快又撞到了“鬼”?!但鬼怎么会有形体呢?折竹立马反应过来,解开那女人手上的绳索,把她从海水中抱起。

他看了一眼那女人的脸,居然是……

“冬妮娅!”

这个叫冬妮娅·奇奥鲁达诺的女人怎么会在这个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