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风烟四起

萧宝卷杀人杀疯了,这些被杀的,有该杀的,有不该杀的,但不管是该杀的还是不该杀的,都被他一刀剁了。父亲生前对他有过无数教诲,他大多左耳进,右耳出了,只有一句话他记得牢牢的:杀人要狠,下手要快。

“六贵”全被萧宝卷杀了,“八要”也死得差不离了。现在,又一份死亡名单摆在萧宝卷面前,那上面有一长串名字,排头的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江州刺史陈显达、豫州刺史裴叔业、建康守军将军崔慧景、雍州刺史萧衍。萧宝卷在那份死亡名单上瞄了两眼,毫不犹豫地在前两个人的名字上划了勾。他想了一想,又提笔在第三个人的名字下面划了两条杠。当他的笔正要落在第四个名字上时,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落下笔来,划了一条犹犹疑疑的杠杠。

这份死亡名单在京城不胫而走,很快,京城谣言四起,弄得人人自危,不知道萧宝卷那把快刀什么时候会突然斩到自己头上。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不死。不死,就得揭竿,就得造反,“造反有理”。

江州(今江西九江西南)刺史陈显达听说萧宝卷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吓得再也不敢出门,整天躲在府内数着日子过,一边叮嘱自己的子孙:“天下大乱,唯有明哲保身,千万不要惹祸,免得让朝廷捉到把柄,托以罪名。”陈显达出自寒门,早年凭读书进阶,能把官做到这个份上,太不容易了。他是个很本分的人,在官场上一向以清廉自许。当年明帝萧鸾开始滥杀旧臣时,陈显达就吓得夜夜恶梦,曾再三请求告老还乡,做一个贱民。萧鸾未答应他,也未杀他。后来萧宝卷继位,不仅没有杀他,还将他派到富庶之地江州任刺史,他既觉侥幸,又诚惶诚恐。现在,当流言传入他耳时,他排了排位置,在徐孝嗣后,的确临到自己了。

陈显达的几个儿子可不像老子那样老实怕事,如其等着被满门抄斩,不如揭竿起义,搏个鱼死网破,或许就有一条生路。也是被儿子们逼急了,陈显达心一横:奶奶的,反了。陈显达真的造反了,造反前,陈显达拟了一份讨伐书,内容无非是指责萧宝卷滥杀无辜,昏庸误国等等。同时又抬出皇室的另一位王子萧宝寅,以示正宗,无非都是当年王敬则玩过的老把戏。

陈显达说反就反,带领他的江州兵顺江而下,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到达采石矶对面的江面上。

建康那边,听说陈显达已打到家门口了,萧宝卷对惊慌失措的心腹们说:“老棺材瓤子黄土都淹半截了,他这是找死!”萧宝卷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没敢大意,当即派后军将军胡松以及左卫将军左兴盛前往采石拦截。

远在北边,豫州刺史裴叔业也心怀忐忑。同陈显达一样,裴叔业一开始还心存侥幸,寄希望于萧宝卷能网开一面。虽然他的部属都在做他的工作,希望他在北边易帜,呼应江州的陈显达,但裴叔业就是按兵不动,继续观望。裴叔业只看重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能够同时呼应,成功的把握或许更大些。这个人就是雍州刺史萧衍。裴叔业想探探萧衍的态度,于是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雍州。

派去雍州的人回来了,萧衍回了他八个字:“遣家还乡,自然无虞。”

萧衍都要告老还乡,真的还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说,萧衍似乎并没有打算采取什么行动。萧衍那边没有动静,裴叔业对起义一事也就没有了信心。他哪里知道,这实在是萧衍为怕暴露自己而向他虚晃的一枪?直到有一天,裴叔业的两个侄子从建康仓皇出逃到寿阳城,侄儿们说:“叔啊,丢掉幻想,准备战斗,下一个就是你了啊。”然而裴叔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知道自己区区方镇,不足二万人马,真打起来,决不是官兵的对手。他在等待着,等待陈显达的结果,等待萧衍的动向。

裴叔业的动身,早就被萧宝卷看在眼里。萧宝卷一边忙着调郢州刺史萧懿率领重兵迎击打到采石的陈显达,一边派五兵尚书崔慧景火速开赴寿阳,以对付在北方随时易帜的裴叔业。

陈显达打到采石了,但是他的运气不佳,他选择的造反时间是在这一年的十一月,这时候正是天寒地冻的季节,陈显达的江州兵好不容易潜过江来,一个个很快就被冻成个冰凌儿了。刚爬上岸来,来不及换上又湿又冷的衣服,就遇萧懿的迎头痛击。陈显达带领他的江州兵左冲右突,混战中,陈显达手中的长槊折断,很快就被萧懿刺下马来。

这年冬天,江南的雪之大,百年未遇,年关将至,建康城头悬挂着一颗干枯的人头,像是兆示着一个嗜杀的年头又将开始。漫天风雪中,陈显达怒眼圆睁,想着他为南齐朝廷奋战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陈显达真是死不瞑目啊。

陈显达的尸臭随风飘荡,一直飘至淮河边上的寿阳城,这股尸臭令豫州刺史裴叔业一连数天寝食不安。这天傍晚,裴叔业踱上寿阳城头。隔着一条淮河,对面就是北魏的领地。一个念头突然生起:逃过去,逃过淮河,就可逃脱小魔王萧宝卷的魔爪。他的部下似乎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便劝他说:“大人,别再犹豫了,快作决定吧。”

萧懿刚刚斩杀了陈显达,萧宝卷再次降旨,命他急速前往寿阳。

裴叔业再次派人给萧衍送去一信。萧衍在玩韬略,他裴叔业可没闲功夫与他摆龙门阵。裴叔业说:“如果你萧大人再不协同起义,我将决计降魏。”这是裴叔业的杀手锏,他知道萧衍的心事,也知道萧衍不希望他降魏,所以就故意用此激将之法。果然,萧衍不再跟裴叔业玩韬略了。他给裴叔业回了一封信,说:“裴大人你需认清形势,如果一时糊涂,与北魏大军签城下之盟,你裴叔业最多只能做一个屈辱将领。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这番话,萧衍说了等于没说,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向北、向北。这是一条屈辱之路,但却是目前唯一的活路,让后辈人去骂吧,现在,他真的别无选择了。

裴叔业并不知道,萧衍此时的心情比他还要激动,还要按捺不住。

此前,萧衍曾派从舅张弘策去游说大哥萧懿,希望能够兄弟联手,共成大业。他能与自己联手,一同推翻萧宝卷朝廷,但却一直未得到大哥的回应。现在,当萧懿镇压了陈显达,又将再次领兵前往寿阳镇压裴叔业时,张弘策再次被萧衍派往采石。

正要开往寿阳一线的萧懿似乎已经知道张弘策此来的意图,不及张弘策开口,就说:“隔墙有耳,弘策无须多言。作为朝廷命官,国难当头,唯有效忠朝廷,死而后已。请转告三弟,嘱他在此乱世,好自为之。”

萧懿大军一步步逼近寿阳,裴叔业沉不住气了。于是,裴叔业向北魏方面举起白旗,宣布投诚。天上掉下馅饼了,北魏新皇宣武帝元恪高兴得差一点没手舞足蹈,没损一兵一卒将垂涎已久的南齐北方重镇寿阳收归名下。萧宝卷意识到他把事情玩大了,不得不再命五兵尚书崔慧景为平西将军前往淮河以北地区,联合此前开往寿阳一线的萧懿,收复寿阳,将北魏索虏赶到淮河以北。

萧宝卷调兵遣将,像他老子当年一样,拆东墙补西墙,南齐军队疲于奔命。而此时坐镇襄阳的萧衍却心静如水,只当这世界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在此之前,八弟萧伟以及十一弟萧儋护送妻女家人均安全从建康撤到襄阳。在那些日子里,他只是每日与丁令光坐在围棋旁一黑一白,你来我往。有时候,甚至公开将丁令光抱在怀里,教她描红,手把手教她专心练帖。任夫人郗氏醋意大发,摔东掼西。然而,只有张弘策知道,萧衍那表面的平静之下,是一股正在潮涌的万顷波涛。

偏偏这时,萧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自从萧衍违背当初诺言,将丁令光强娶进门后,郗氏一坛陈醋就泼洒得淋漓尽致。偏偏这个丁令光年幼无知,不知遮掩,因得了萧衍的宠爱,把所有的高兴都挂在脸上。郗氏看在脸上,那心里就像猫抓了一般,只是压抑着,整天就生活在煎熬当中。丁令光的年龄与郗氏的长女玉姚,次女玉婉不相上下,平日里丁令光就与这两个女孩子玩得昏天黑地,没上没下。两个女孩子都只管丁令光叫姐姐。郗氏终于发作了,说:“这么没上没下,你现在做了玉婉玉环的姐姐,我家主公岂不是犯下乱伦了?”这一年的正月十五,丁令光带着郗氏的三个女儿去襄阳街头逛灯会,不意中就将尚未成年的小女儿玉环弄丢了,结果动用了官兵上百人才将玉环找回家里。郗氏执意要罚丁令光,当夜命他舂米五斛,丁令光甘愿受罚。萧衍看不过去,半夜里爬起来,帮着舂米。郗氏又大闹了一场。郗氏的蛮横,反而让萧衍专宠于丁令光,从此再也没有进郗氏的房门。有时候,在丁令光的催促下,萧衍会偶尔进郗氏房里,却是敷衍了事,半夜时仍然再回到丁令光的房里。除了公务,大部分时间,他都与丁令光讨论棋局,然而棋又非棋。萧衍在棋盘上的议论,可涉及战场,可涉及人生,可涉及一切人与人关系。于是,丁令光便将从萧衍那里学到的棋理用到对付郗氏的刁难蛮横上。她知道,在她与郗氏战略地位不同,兵力强弱悬殊的情况下,“若其苦战,未必能平”。她便转而“心战”,虚与周旋,寻求“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术。丈夫专宠于小妾,而丁令光依仗萧衍的专宠,暗中与郗氏叫板,郗氏气愤难平,终于在一天夜里投入院中的一口深井。郗氏以自己的死,结束了这场妻妾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

崔慧景是微笑着离开建康前往淮北的,那笑是意味深长的。萧宝卷当然不会想到,狗逼急了能够跳墙,人逼急了就要造反。这几年,朝中上下不断传着崔慧景“意犹反复”,传了很多年了,崔慧景一直没有“反复”。但是,在一颗颗滚落在地的人头面前,崔大炮这一回要动真格的了。崔慧景将他的部队开到扬州附近,突然驻扎不前。谁也不知道崔慧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萧宝卷一天几道金牌,让崔慧景火速开往前线,否则就提人头来见他,崔慧景只是不理不睬。突然一天,崔慧景扯出一面大旗,上书斗大的一个“萧”字,从镇江掉转枪口,向建康直杀而来。崔慧景说:“现在,老子真要造反了,皇帝轮流做,如今该轮到咱老崔家了。”后来人们知道,崔慧景大旗上的此“萧”非彼萧。就像此前所有要造反的人一样,崔慧景造反,打出的却是萧宝卷的另一个与之反目的弟弟萧宝玄的旗号。

萧衍与张弘策再次分析了当前局势。正如去年他们在石头城时分析的那样,齐明帝崩后,六贵专权,萧宝卷昏庸无道,滥杀大臣,造成天下大乱。陈显达起义已被镇压,崔慧景虽然目前势如破竹,节节胜利,但崔大炮有勇无谋,等待他的,必然是失败的下场。但陈显达、崔慧景两次方镇起义,已让萧宝卷朝廷遭受南齐以来最严重的打击,再加上北魏不时骚扰,萧宝卷正疲于奔命,这些都为举兵起义创造了背景。但是,萧衍掂量了一下自己,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朝廷抗衡,而且从雍州发兵,路线太长,长江沿途,均有官兵守备,再加上还有北魏大兵压境。倘若贸然起义,必然腹背受敌,弄不好,就会遭到与陈显达同样的下场。

崔慧景一路向建康扑来,萧宝卷顾不得北方重镇寿阳了,天王老子,先保住建康要紧。于是又急命此前开拔寿阳一线的萧懿赶紧回撤,在长江对岸和县(今安徽和县)一带集结待命。当萧懿的三万政府军按照朝廷命令集结在小岘(今安徽含山附近)时,萧衍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将张弘策请来,说:“弘策,我如果再次请你去游说大哥,你会答应吗?”

张弘策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说:“你还是另派他人去吧。我不想再碰大哥的软钉子了。”

“南齐天下气数已尽,正是英雄有作为之时。大哥手握重兵,离建康已一步之遥,此时不发,更待何时。苍天,这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啊。”

萧衍知道,现在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张弘策再也不愿去吃萧懿的闭门羹,萧衍不得不派他的另一个门人余昌之前往和县。然而没等余昌之把话说完,萧懿立即就让人将余昌之绑了。萧懿说:“萧衍三番五次派人前来说项,早就引起朝廷的注意,今我必须杀了你,以避外界嫌疑。余先生,请不要怨我。”

余昌之大叫:“本是一母所生,竟有如此迥然不同的兄弟。将军今杀了我不要紧,但将军是否意识到,将军此举极有可能会把你的兄弟数人断送到昏君萧宝卷手里。”

萧懿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次才是兄弟,为了国家社稷,我顾不得许多了。”说着就命人将余昌之推出帐外,当众斩了。

当萧衍听说大哥斩杀了他的门人余昌之时,一声叹息,大叫一声:“大哥,糊涂啊!”

举兵造反的崔慧景由镇江出发,一路向建康扑来,沿途不断搜罗人马,扩充队伍,不到十天时间,就攻克了建康附近的东府城、石头、白下、新亭等地,台城顿时便在叛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崔慧景以为,拿下建康,指日可待。

崔慧景的军部设在东府城里,附近有一座寺庙,名慧觉寺。崔慧景信奉佛教,一有闲暇,便去慧觉寺里与老僧解空谈禅论道,却对萧宝卷所占据的台城围而不攻。那天夜里,崔慧景梦见一条白龙凌空而降,一头扑进他的怀里。龙为天子之气,莫非自己真要做皇帝了吗?崔慧景觉得这是一个吉梦,便将此梦说与寺里的老僧解空。解空说:“龙入将军衣锦,乃为‘袭’字,将军目前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去袭他人,要么被人所袭,将军自当掂量。”崔慧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自己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萧宝卷朝廷的垮台已是不争的事实,自然是袭击他人了,更认为那是一个好梦,于是想着将采取何种办法向萧宝卷作最后的袭击。有部将提议采用火攻,但很快被崔慧景否定了。他认为,台城内古迹寺庙众多,采用火攻,必然会对这些寺庙古迹造成破坏。崔慧景觉得,就这样围而不攻,萧宝卷士气必然受挫,而萧宝卷的昏庸杀戮早就让一座台城人心思乱,必然会有自发起义,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台城不攻自破。

崔慧景每日只与寺里老僧谈禅论道,索解治国方略,准备着不久的一日登上龙庭,挥指天下,领受山呼万岁。

崔慧景在做皇帝梦,他的部属大将崔恭祖却在东府城结识了一个绝色歌妓,每日泡在色声场里。偏偏崔慧景之子崔觉也看上了这名歌妓,依仗着父亲崔慧景的势力,崔觉希望崔恭祖能将这名歌妓转让于他。但崔恭祖认为,歌妓先为自己所得,凭什么要让给你?于是,两位大将之间为这名歌妓争风吃醋,就此反目。

当萧懿的官兵从寿阳夜以继日开始南撤,即将抵达长江对岸和县附近时,崔恭祖提醒崔慧景,让他立即在长江天险采石抢修防御工事,以阻挡有可能汹涌而来的萧懿大军。然而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崔慧景并没有听从崔恭祖的建议。他认为,不等萧懿赶到采石,他已拿下建康,那时候,萧懿只能望洋兴叹,再无回天之力。

萧懿率领两万官兵在和县几乎未作停留,立即组织船只开始向长江南岸采石矶强行登岸。

崔慧景临时调派崔觉前往采石阻拦萧懿。双方在采石进行一番殊死决战,崔慧景部死伤三千多人,崔觉不得不趁乱拉上一匹战马仓皇逃窜,竟被部下杀死。萧懿就像一阵旋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采石扑向东府城。

崔慧景意识到形势危急,连忙再派大将崔恭觉抵挡萧懿。为了那名歌妓,崔恭觉早就对崔慧景父子心怀不满,现在又见萧懿大军汹涌而来,便带着一名部将趁乱遛走。崔慧景部队官兵见大将临阵逃脱,不等与官军交手,很快溃不成军。

直到这时,崔慧景才想到那个梦,但已悔之莫及。仓惶中,崔慧景骑上一匹战马,向江北方向逃窜而去,却在混乱中被一支长槊刺下马来。倒在血泊中的崔慧景回头一看,那将一支长槊死死抵在他喉部的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将军萧懿。崔慧景背部严重受伤,流血不止,他用双手本能地抓住那支要他性命的长槊,而那支长槊只是不即不离地抵在崔慧景的喉部,似在彷徨,似在犹豫。

崔慧景知道自己再无活路,他瞪着双眼,直视萧懿,叫着:“萧将军,下手吧,还犹豫什么?”

“崔尚书曾是南齐功臣,今日却沦为朝廷叛将,今天你我狭路相逢,我只有取了崔尚书头颅去见皇上,崔将军不要怪我。”

崔慧景冷笑一声,说:“萧宝卷昏庸无道,滥杀大臣,建康城里,人人思乱,今日我为反昏君而死,并不足惜。或许不久的一天,萧将军也会步我的后尘,到时候,萧将军又会去怪谁呢?”

萧懿说:“我为朝廷,死得其所,倒是将军你,死则死矣,却留得一世骂名。”

崔慧景仰天大笑。萧懿说:“崔将军死到临头了,笑有何益?”

“崔某至死才明白,有将军这样的愚忠之臣,才有萧宝卷这样的乱世昏君。愚臣与乱君,相得益彰,这样的朝廷,还会长久吗?”

崔慧景说完这番话,明显感觉萧懿那支顶住他喉咙的长槊力倒弱了。他知道,他或许有逃生的可能,但是他忽然觉得,活着,对于自己已失去一切意义,难道他还能东山再起吗,难道他还能继续玩味这譬如朝露般的人生吗?崔慧景向萧懿投去一抹嘲讽的微笑,拼足力气,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枪尖猛一用力,狠狠刺向自己的喉头……

不到一年时间内,三次叛乱都被镇压下去,萧宝卷的运气很不错啊。那死亡名单上的前三个人都相继有了结果,萧宝卷又锁定了一个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