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借人头整饬军纪 立国威兄弟反目

显佑宫秘笈载:李永芳归降,汗王极善待之,以收明官兵之心,仍命为抚顺所游击,辖抚顺各地,晋封为三等副将,以七阿哥之女妻之,封赐重于范文程。八阿哥力主严肃军纪,与大贝勒反目。

庆功宴会在抚顺游击所府中举行。汗王左右侧这回坐的不是代善和皇太极,而是范文程和李永芳。汗王对李永芳的归顺果然十分重视,他对诸位说道:“此次攻占抚顺,俘获甚丰,但最大的收获是朕得到了一位智勇双全的永芳将军。朕现在左有李永芳,右有范文程,何愁辽东不平。”

代善站起身举杯道:“永芳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本贝勒敬将军一杯。”

众人一齐举杯:“我等共敬李将军。”

汗王命额尔德尼道:“记朕旨意,任李永芳将军为大金国抚顺游击,晋三等副将职,抚顺域内,按明原建制不变,仍由永芳将军统领。特赐朕的七阿哥之女与永芳将军为妻,待返回赫图阿拉立即完婚。”

这些封赐大出李永芳意外,他离席跪拜,热泪盈眶:“汗王之恩,天高地厚,永芳唯有肝脑涂地而已。”众人无不为永芳庆贺。

皇太极奏道:“父汗,古人讲大兵无寇,今我征明,应秋毫无犯,范先生已将安民告示写好,请父汗定夺。现在已有一大批城中百姓逃往广宁。”

汗王道:“不但要贴安民告示,还要张贴告天七大恨。安民告示要以大金国抚顺游击李永芳将军的名义发布。”

府内宴会正在进行中,亲兵来报:“有四个书生穿戴的汉人,自称是四贝勒的朋友求见。”

皇太极纳闷:“我在抚顺没什么朋友啊。”

范文程提醒说:“莫非邵愈坚、周峰剑等?”

皇太极站起身:“肯定是他们,快请。”他离席向门口走去。

邵愈坚当然是走在最前面,他见到皇太极,上前一个长揖:“王公子别来无恙,娇娘一向可好?”

皇太极拉着邵愈坚的手问:“不知愈坚贤弟是否已休战一百天?”

二人诙谐互问,几人同时大笑。

皇太极引着四位拜见汗王。凭他邵愈坚再放浪形骸,但今天上面坐着的毕竟是威震辽东的老汗王,他既敬又畏,第一个叩下头去:“草民叩见汗王。”

汗王走下座,亲自搀扶:“既是八阿哥的朋友,请快快入座,一同开怀畅饮。”

邵愈坚见汗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威严和高不可攀,立刻放松了许多,他改不了好开玩笑的毛病:“汗王,草民等今番前来,是向四贝勒兴师问罪的。”

汗王一怔:“问罪?八阿哥何罪之有?”

“四贝勒其罪有四:四贝勒礼贤下士,将辽东才子文程贤弟拐走,导致我等缺一良师益友,此其罪一也;四贝勒一表人才,携我抚顺美女,我等失一琴师,此其罪二也;四贝勒才华惊人,联诗对句,令我黯然失色,吾等女友从此嘲笑我等为酒囊饭袋,此其罪三也;四贝勒假冒王公子,欺蒙我等,此其罪四也。有此四罪,还不当罚?”

汗王心中对其顿生好感:“此人言语幽默,是个怪才。”他应道:“该罚,该罚,不知邵公子如何罚法?”

邵愈坚向门外一挥手,只见两个小伙计将一个大酒篓抬了进来,酒篓上贴着一块红纸,上写四个大字“贝勒爷酒。”

“汗王,高尔山一会,我等对四贝勒万分仰慕,聚会之时常叹不能聆听四贝勒龙凤之声。草民之家世代酿酒,草民格外精心酿造了一种酒,并将其命名‘贝勒爷酒’,聚会之时,专饮此酒,以解思念四贝勒之情。”

汗王大喜:“贝勒爷酒!好,朕要先品尝品尝你这贝勒爷酒。”

邵愈坚命伙计们打开酒篓,嗬!一股酒香,顿时飘满全屋,众人一齐惊呼:“好酒。”

邵愈坚斟满一碗,敬给汗王。汗王先是闻了闻,然后润了一口:“果然是佳酿。”

他问道:“此酒一月可酿多少斤?”

“五百斤左右。”

“我大金尚无贡酒,这贝勒爷酒,除了尔等聚会自用之外,其余全部按贡品贡给宫中,银两嘛,朕亏不了你。”

邵俞坚道:“我邵家之酒能作为贡酒,从此将名扬辽东,学生感激还唯恐不及,休谈什么银两。”

“朕秋毫无犯,岂能轻取民间钱财?”

邵愈坚这才端起一碗酒走到皇太极桌前:“四贝勒其罪有四,当罚饮此碗。”

汗王担忧了:“八阿哥岂能饮如此一碗?”

皇太极笑着接了过来:“当罚,当罚。来,为了我们今日抚顺城重逢,共饮此酒。”一仰脖,竟将大碗中酒一口喝光。

汗王道:“尔等愿意随朕打天下吗?”

几位一齐跪下:“学生愿为汗王效犬马之劳。”

“好,尔等先任职于文馆,听命于文程先生。”

邵愈坚却道:“学生疏懒成性,已经商多年,入不了官场,还是老老实实地卖酒吧。”

汗王道:“不然,尔之才怪,尔之思敏,尔之酒醇。朕封你为大金国第一酒师,你既可在民间酿酒,亦可在宫中任职,往来自由。朕想见你的时候,能看着你就行。”

邵愈坚万万没想到汗王如此胸怀,他一连叩了九个头:“汗王英明!汗王万岁!”众人哈哈大笑。邵愈坚站起身来:“草民还有一事禀报。草民有许多商界朋友,原本都藏了起来,现在见城中秩序井然,各自备了薄礼,特来拜见汗王。”

汗王大喜“有请。”

这十几位商人与大金国是故交,是索尔岱的朋友,拜见汗王时各有礼品敬献,他们口音各异,南腔北调,把大金国君臣乐得一个个前仰后合。

汗王道:“马市乃我大金的一条命脉,明经常无端关闭马市,造成我人参大批烂掉。我大金国山中到处是宝,这马市只许通畅,不能中断。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做生意,朕要保护你们。”

“我等盼望汗王能够早日廓清辽东,到时马市一定会更加繁荣。”

“朕不久就要取辽阳,各位发财的时候在后头。你们应不断扩大销路,做更大的买卖,朕保你们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商人跪地齐呼:“汗王万岁。”

汗王哈哈大笑,连声道:“赏,赏,赏。”同时每人发给一份《告天七大恨》,嘱其带回关内,商人们谢恩离去。宴会接着进行,众人学着商人们的口音,相互敬酒,笑声一片,君臣同乐,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天清晨,抚顺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张帖着汗王的告天七大恨和以李永芳名义发布的安民告示。刚刚贴出去的时候,没几个人看,直到过晌,才来了一些胆大的。渐渐地人多了起来,但人们只是看,不评论,似乎对金兵占领抚顺并不感到意外。有的背地里甚至说,怪不得老汗王攻打抚顺,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过结。

此次征讨抚顺,汗王有言在先,不许纵兵劫掠,所以城内秩序还算井然。尤其是以大金国游击李永芳名义发出的安民告示,在安定城内百姓方面,起了巨大的作用。

抚顺对女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汉人的铁器,食盐、服饰及中原文化等,主要从抚顺进入建州。当然,女真人对汉人也有相当大的影响。抚顺城中的百姓到处流传着汗王脚底有七颗红痣,以及神鸦义犬救主,紫微大帝临凡等故事。汉人和女真平时交往就十分频繁,在抚顺人的眼里,并没有将女真人视为异类。人们看到安民告示后,情绪更加稳定了下来。

抚顺城虽说是大明的一个边镇,但比起赫图阿拉,要气派多了。众贝勒忙于分配战利品,有些乐不思蜀。皇太极却担心着八旗军的劫掠成性。大部分旗人认为,打仗就是为了抢夺财物,是获取财富的重要途径。所以,大金国的将士们大都犯有一个毛病,勇武有余,军纪极差。每次战胜后,或抢或淫,无所顾忌。有关女真人劫掠奸淫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为此,他们得到的回报是敌部军民的拼命反抗,付出的代价非常之大。汗王曾多次训诫,可将士们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收效始终不大。用过早饭后,皇太极带着范文程、额尔德尼,换上便装到城中各处走走,也叫微服私访吧。抚顺城的规模是小了些,从城北到城南,信步走来,也就不到两刻功夫。城池虽小,但城内住的都是些富商巨贾,他们靠经营药材、绸缎为主,在与女真人的交易中暴发起来,其宅第都非常讲究。皇太极颇有感慨:“小小抚顺便如此气派,京城想必更加壮丽。”当他们路过大盐商汪老板宅门时,皇太极笑道:“这便是十多年前我们夺盐之处,不知汪老板现在何处?”

范文程道:“四贝勒抚顺夺盐,已成佳话。多年后,我听人讲,汪老板在屋里整整被捆了一天,直到马市那边的老板请他喝酒,才发现异常。据说汪老板已经连饿带气昏倒在了地上,大概是因为你们勒得太紧,他瘫了半个多月。汪老板听说自己栽在了一群娃娃们的手里,又羞又愧,他只能打牙往肚里咽,回辽阳后,就再也没回来。”

皇太极微笑着,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光阴似箭,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他们转到西边的一栋二层小楼,皇太极一愣,好个艳丽的去处:画栋雕梁,花花绿绿,牌匾上三个大字“一品红”。

皇太极当时便意识到,这是娇娘的住处。不知怎的,他心里泛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范文程立刻觉察到了,跟着皇太极几大步便迈了过去。忽然,从西城墙一趟房子中传来女人的求救声,皇太极警觉地停住脚步:“声音在那个小院里。”皇太极冲过去,用力砸门,门划上了,砸了半天,没人开。这时里面的哭喊已是撕心裂肺,时而还夹杂着几个男人放荡的笑声。皇太极一脚踹去,“咣铛”,门闩被踹断。他冲进屋中,见外屋地上跪着一个男人:“军爷,你们就放了我姑娘吧,我给你们磕头了。”男人的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头上正流着血。东屋里三个男人摁着一个姑娘,姑娘的上衣被撕破,下身被剥光。两个男人一边一个把着姑娘胳膊,姑娘的上身已动弹不得,两只脚在乱蹬,一个女真男人站在炕沿边上,正在行奸污之事……

“爷今天要好好侍候侍候你,你喊个啥?”他放荡地笑着。

另外两个在旁催促:“爷,你也得快点,别让我们俩在这儿光给你把着。”

“你们俩个笨蛋,把她嘴堵上,别让她这么叫唤。”

“这个小妮子他妈的咬人。”

皇太极怒火万丈,大喝一声:“住手,畜生!”

三个人同时一楞,见来人高大魁梧,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三位是代善手下,其中一个是牛录额真,名叫巴布,那两个是他的部下“代子”,都是大金国有军功的官儿,根本没将皇太极放在眼里。站在炕沿边上的这位骂道:“你他妈的从哪个石头窠里迸出来的,敢搅你大爷的好事?”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大动。

皇太极“啪”的一大巴掌煽在他前脑门儿上,一下子将他煽倒在地。这一巴掌打得这小子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但倒在地上,嘴还不老实:“好你个兔崽子,敢打你爷爷。”

皇太极岂能容他再骂下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脚朝他命根踢去,只听一声惨叫,这小子当时便昏死了过去。皇太极的四个亲兵冲进了屋中,剩下的两位见皇太极如此狠毒,已吓破了胆,没等亲兵们动手,便跪地求饶。

那姑娘躲在炕里,正浑身发抖。皇太极将衣服扔过去:“姑娘,快快穿上。”然后他走到外屋,“大叔,我们来晚了一步,让你受惊了。这几个畜生我带回去,一定要严加惩处,给你一个交待。”他掏出了一些银两,“快找个郎中,给夫人看病,别耽误了。”

中年人接过银子,哭得更加厉害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要是再早来一会,也不至于……这叫我姑娘怎么做人呐,小小年纪就破了身,将来嫁谁呀……我的苦命的闺女呀。”突然,他抓住了皇太极的衣角,“这位爷,你救人救到底,你是个好人,我把姑娘交给你,给你作个使唤丫头,行吗?”说完便磕头如捣蒜。

皇太极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说,上次来抚顺,带回去个娇娘,这次再带回去个丫头,这…这,这叫什么事啊。”

范文程看出了他的为难,接过话茬:“老人家,不是我们这位爷不收留你闺女,实是有许多不便之处,如你不嫌弃,这丫头我带回去,成吗?”

中年人看了看范文程,见他眉清目秀,一身正气,一副君子模样,当即转过身给范文程磕上了:“谢这位爷的救命之恩。”姑娘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男子拉过姑娘:“快给这两位恩人磕头,你这就跟这位先生去,家里这边的事我来料理。”

范文程知道这位中年男子不放心,便应承道:“好,你这就跟我走。”中年男子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屋。后来,这位姑娘嫁给了范文程府中的一个小厮,从龙入关,生活颇为美满。

两个“代子”架着巴布,在亲兵们的押解下进了游击府。卫兵们有认识他的:怎么?又栽了,犯四贝勒手里了,这回可够你喝一壶的。

巴布见兵士们给皇太极请安,才恍然大悟,这位差点没要了他命的是四贝勒。他知道大事不好,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四贝勒,我是正红旗,你凭什么抓我?”他想,只要我这一喊,正红旗的弟兄们就立刻会禀报大贝勒和我阿玛,他们就会来救我。

皇太极喝道:“如今是战场,你犯了军法,别说你是正红旗,就是正黄镶黄我也照样拿。你再喊,我现在就叫打发你回姥姥家。”巴布已经领教了皇太极的手段,他真的害怕皇太极一狠心要了他的命,乖乖地低下了头。

此时汗王和几位阿哥、五大臣等正在共议战利品分配一事。抚顺虽然地处边陲,但毕竟是军事重镇,兵库、粮库、银库、盐库,应有尽有。此战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再加上东洲,马尔根二堡,至少得装三百余车。

八旗制度确立之后,大金实际上成为努尔哈赤家族的私有财产。汗王当年的古出们(满语朋友的意思)都被分到了各旗之中。这次分配正是按八旗八大家进行的,即努尔哈赤正黄镶黄为两家,代善正红镶红为两家,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敏、杜度等四位各为一家。然后再由旗主向下分配。各旗之间界限森严,不许互相干涉。按规定,皇太极的确没资格管正红旗的事,这是犯忌。可今天这三位穿的是便服,皇太极知道他们是哪个旗的?二是他们现场作案,皇太极岂能坐视?

汗王认识巴布,他一见皇太极一干人等,中间有一女子,立刻明白了:“这个混蛋又犯了军纪了。”

皇太极那一脚踢得实在太厉害,差点没将巴布的睾丸踢化,两刻钟过去了,还是恶心,迷糊,下面疼痛难忍,跪在地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巴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违抗军令,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

“出征之前,朕反复宣谕军令,你为何明知故犯?费英东。”

“臣在。”

“巴布奸淫妇女,该当何罪。”

“按军令当斩。”

巴布以为汗王顶多是抽他一顿鞭子,或是罚他家十几匹马而已。费英东话一出口,吓得他当时就尿了裤子,大哭求饶。汗王却一声冷笑:“朕首次攻明,意义重大。军纪军令系关大金国声誉,明军到处散布流言蜚语,污我烧杀劫掠,你今天所为恰好授明军以口实,朕岂能容你。也罢,朕就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一来可告诫各旗将士;二来也可在明国民众中正我大金国的名声。来人,推下去,在游击府门前公审斩首示众。”

时李永芳在侧,心中十分敬佩:真乃命世之主也,这才是干大事业者的胸怀。

代善、巴赉匆匆赶到,代善在大门口便喊上了:“父汗,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呐。”二人进来后跪倒在地,代善气喘吁吁,“父汗,刀下留人,巴布违犯军令,罪不容诛,但念巴赉兄弟早年追随父汗,屡立战功,还望父汗网开一面。”

巴布何许人也?乃钮钴爱新觉罗·赉将军的一棵独苗。巴赉早在汗王创业之初与其兄郭尔济率族人投奔汗王。在与九部联军的大战中,他一人独斩七员大将,多处受伤,血染征袍。汗王特赐其免死牌一个。

一提起巴赉兄弟,汗王的心当时便软了下来。努尔哈赤起兵之初,子侄们都还小,褚英虚岁才四岁,代善还没出生。跟随汗王打天下的都是这些肝胆相照一诺千金的古出。汗王能有今天,是古出们拼着性命帮他杀出来的。如今事业有成,岂能因区区小事便杀戮旧臣独苗。他最担心的是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古出们说他忘恩负义。汗王敬重关云长,把一个义字看得比命还重要。

他瞅瞅费英东,意思是想让费英东讲个情,自己便顺水推舟,大事化小算了。可费英东最痛恨的就是奸淫妇女,他目光一转,瞅别处去了。他再瞧瞧皇太极,皇太极却极其认真:“父汗,巴布所犯罪行,儿臣亲眼目睹,正如二哥所说罪不容诛,此等败类若不杀之,何以治军?”

代善本来以为皇太极会给他面子,没想到竟公然唱反调,他立刻变了脸:“八弟,你太过分了,巴布就是有罪,也是我旗内的事,我还没死,还抡不到用你给我管理家务。”

皇太极一片忠心,没想到二哥却如此狭隘,他热血上涌:“二哥,旗务当然是你的家事,但旗务同样也是国事。国法为大,家法为小,巴布犯的是大金国的军法,就应以军法论处。如果我们仅仅是为了抢掠财物而来,巴布就是奸淫再多的妇女,我都不管。但我们不是流寇,不是山大王,我们是大金国。过去抢就抢了,犯就犯了,现在不行。大金国的军纪从现在始就必须有个根本转变。二哥,我们是在征明啊,我大金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辽东民众面前,给他们留下一个什么印象,至关重要。荡平辽东靠什么?除了武力,更重要的是人心,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皇太极义正辞严,句句在理,代善无言可对。但他抱定了一个念头,巴布就是不能杀。所以干脆讲开了歪理:“八弟,我知道你年轻好胜,志向远大,二哥不和你争。我也知道父汗疼爱你,可你也别咄咄逼人,不能踩着你二哥的肩膀往上爬。”

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皇太极气得脸通红:“二哥,你身为大金国的大贝勒,怎能如此讲话?”

“我怎么讲话?”

“你狭隘。”

“是,我狭隘,你宽宏,那就请你再宽宏一次吧。”

“二哥,曹操尚知马踏青苗,割须自惩,额亦都将军能大义灭亲,你为了袒护自己的部下,竟置国法军规于不顾。”

“好了,你那些个大道理跟别人讲去,我不听。”

皇太极被代善气昏了头:“父汗,二哥他……”

努尔哈赤动了气,他拍案而起,喝斥代善:“你混帐!八阿哥主张惩处巴布乃一片赤诚,你为何要如此伤他?你说朕疼爱八阿哥,难道朕就不疼爱你?八旗之中你独领两旗,朕在你身上寄以厚望,你竟如此不通事理,令朕大失所望。”

代善见父汗真的生气了,急忙跪倒:“父汗,巴赉曾救过儿臣性命,他年过半百,膝下只有巴布这么一棵独苗,巴布一死,巴赉还能活吗?”

巴赉跪在地上一直没吭声,听代善将话讲到这个份上,不禁放声大哭:“汗王,奴才蒙汗王知遇之恩,赐给免死牌,但奴才从未敢居功自傲,多年来也从未因一己私事求过汗王,这次就算奴才犯的罪吧。”他掏出了汗王赐给他的免死牌,高高举起。

汗王看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费英东。费英东见父子三人僵在了这里,上前一步:“汗王,此事就交给末将处理。”他与汗王耳语一番,汗王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就按将军说的办。”

费英东大喝一声:“来人,将他们三个押出去。”他走到代善和巴赉跟前,悄声说:“大贝勒,巴赉将军,请放心,我留给你们一个活巴布就是了,不过,巴赉将军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那个混帐小子,绝不能再犯。”代善这才放下心来。

费英东道:“永芳将军,我给你开个头,你来宣布告示,抚顺城还归你管辖嘛,由你宣判,才叫名正言顺。”

游击府门前,巴布等三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并派出士兵到大街小巷敲锣召集百姓:“大金国汗告城中百姓知晓,我汗王爱民如子,军纪严明。今有我军中官兵违犯军令,为明正典刑,定于游击府门前公审罪犯,望城中百姓前去听视。”城中百姓虽然不多,但还是有许多人前来围观,不到一刻钟,游击府门前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费英东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站在游击府的台阶上:“各位父老兄弟,这两个败类,乃我正红旗代子。今晨,他们身着便装,闯入民宅,奸淫妇女,被当场抓获,现在由李永芳将军按律定罪。”

李永芳镇守抚顺多年,城中百姓对他是有感情的,他们见昔日大明的李游击已成为大金的李游击,心中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李永芳走上前,并未多说话:“汗王有令,奸淫妇女者,斩!”他一声令下:“行刑。”刀斧手一刀一个,“咔嚓”,两颗人头落地。李永芳继续宣布:“巴布乃二犯之长,对部下疏于管教,为儆效尤,处鞭刑三十,立即施刑。”

两个兵丁上来将巴布的上衣脱光,绑在栓马桩上,这巴布实在是个孬种,一鞭子下去,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把他老子气得直骂;“你个软蛋,老子的脸叫你给丢尽了。”抽到第十鞭子的时候,巴布昏了过去。兵丁瞅了瞅费英东,费英东暗示轻一些。尽管如此,三十鞭子抽完,巴布已皮开肉绽。

百姓们对汗王安民之举,无不交口称赞,待三十鞭抽完,已有人带头喊起了汗王万岁。皇太极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这叫什么秉公执法?这是典型的罚而不当。“然而,他明白,父汗能下决心以功臣之后整饬军纪,已是不易,他岂能再多言。”

第二天,城中又多了一份告示,但这张告示上面挑着一个勾绝犯人的红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