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辅君篇 第二十二节
皇宫里响起了庄严雄伟的鼓乐,文武百官分立两旁。周公引着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姬诵(周成王)上了台阶,缓步向御座走去……
三九天,接连下了几日鹅毛大雪,天气十分寒冷。武王咳嗽加重,近日又连续咯血不止。
武王病重,群臣皆惧,周公更是焦急万分,他站于书房窗前凝视着庭院里的漫天大雪……心想,周朝新立,殷商遗臣后裔正蠢蠢欲动,妄想复国,武王儿子又年幼……万一有什么不测,大周将难保天下。想到此,他眉头紧皱……
傍晚,周公沐浴整装后,面北立于祭坛上,手持玉珠,祈拜苍天后,泪流满面地说:
“先祖太王、季历王、父王在上,现天子姬发病重,周朝临危,姬旦我愿代他去死,以救天下,恳望先祖在天之灵,遂我心愿……呜呼!愿吴天降下吉祥,保我武王平安。先祖如果显灵,就请给我龟卜吉祥,如先祖不应,我姬旦愿撞死在祭坛以救天子……”
祈罢,天色将晚,忽然,穹空似有冥冥之声传来,周公忙双膝对天长跪下去……此时,周公感到心里一阵难过,赶紧退到坛边扪胸干喘起来……
站在祭坛旁的卜官,听了十分感动,眼泪也不觉夺眶而出,他赶快跑过去扶住了周公。
祈拜毕,卜官将周公的祈文实录于金册,并装入金匮匣内,封好。周公嘱他:“莫要外传。”
卜官答道:“是。”
次日,周公戒斋沐浴后去到卜坛,请来了召公等众臣,然后把一只大龟放在卜坛,占卜即将开始了,人们敛声屏息以待:
召公虔诚地面北拜了九拜后,观看龟纹,见三次皆现吉纹,群臣大喜,皆高呼:“吴天降瑞,我王将愈。”
次日,武王病果然好转了许多,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大家,气息微弱地说:“我会好的,大家回去歇息吧。”
周公高兴得热泪盈眶。
过了几天,武王又咯血了,在御榻上昏昏沉沉地睡着。文武百官立在下堂,个个面带忧色。
天,阴沉沉的,雪愈下愈大。武王病重的消息,传遍镐京,街上人们的脸色都显得十分忧郁……
这天,武王觉得头脑稍清醒一些,竟然想啜米粥,喜得侍从忙去准备。侍从端来肉粥,武王吃了两口后,却又摆手让拿下去。然后传令召周公、召公近前。
武王挣扎了半天,才伸出臂握住周公的手,喘息着说:
“太子诵……年太幼,你可为王……你们要好好保住周室……你们……”言未毕,头一仰便绝了气。
周公抚武王遗体大哭道:“王兄威名震天下,今大周刚立,百业待兴,正待王兄指令,可王兄您却撒手而去……苍天啊!王兄你年仅四旬,正当英年,却早早离去,怎让为弟不痛断肝肠……王兄啊!你不该也啊……”
周公哭得晕了过去,众人位上前抢救……
武王驾崩,文武百官个个哭得捶胸顿足,朝野上下悲声震天。
出殡这天,大雪纷扬,太后因为悲伤过度,病倒在床而未能前来送葬。武王的灵柩后,周公携太子诵走在最前面,召公紧跟在后哭泣着,管叔、蔡叔和群臣在后面跟着……
管叔指着周公,心怀不轨地对蔡叔耳语着……
正是:
祭武王
呜呼!
秋风呼呼,天忽变暗。
一代雄主,匆匆辞去。
朝野上下,悲彻肺腑。
捶胸顿足,送灵柩扶。
叹王早去,忧患四伏。
创业维艰,哪堪反复。
呜呼!
威威武王,在天之灵。
佑我大周,国运永昌。
业业武王,功德无疆。
子孙永继,世代无荒。
早春,寒意犹在,但宫内庭院里的兰花已经吐蕊,微风过来,清香阵阵。
皇宫大殿外旌旗飘扬,殿内外,文武百官分立在两旁。吉辰到时,将举行成王登基大典。
皇宫里响起了庄严雄伟的鼓乐,文武百官分立两旁。周公引着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姬诵(周成王)上了台阶,缓步向御座走去。
召公和毕公立在右侧百官的最前头。
管叔、蔡叔、霍叔三皇叔站在左侧百官的前面。
乐声止,周公把身穿皇袍,头戴皇冠的幼小的成王引向御座上坐好,便转过身来宣布:
“成王登基大典开始。”
然后便躬身后退至阶下,伏地叩头: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跪拜于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时成王伸手要周公,周公忙伏身上殿,成王的小手紧紧抓住周公不放……
周公严正地对文武百官说:
“武王临终前,要我代王,我没有遵嘱。成王年小,然我可以辅佐他,现在周朝新立方两年,殷商盾遗时时想叛,我若不辅佐成王,只恐天下要乱,为了周的利益,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召公和毕公两人点头称是。
管叔、蔡叔、霍叔三兄弟却疑虑虎视。
大多数群臣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春色满园,百花盛开,在园子里看完书的姬玉,抬头看看太阳,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便合起书简回到堂屋内。饭桌上摆着一碗肉、两个素菜、一碗汤和两碗米饭。
周公还伏在几案上阅策简,姬玉看看饭快凉了,便走过来催道:
“父亲,快吃饭吧,瞧,都凉了。”
周公听了,这才放下策简过来用饭。侍女过来把汤端下去热。
姬玉看了看父亲,说:
“父亲,您又瘦了,多吃块肉吧。”说着往周公碗里夹了一块腊肉。
周公夹起腊肉刚往嘴里送进去,就听见侍从来报:
“丞相,有一贤士求见。”
“噢……快请进来。”周公急忙把未及嚼的腊肉吐回碗里起身出外迎客去了。
姬玉抬起了既钦佩又无奈的目光,看着父亲到外厅去了……
送走来人后,周公方坐下吃饭,侍女过来又把汤端去准备再热一下。
姬玉给父亲盛了饭问:
“父亲,是谁呀?”
“哦,”周公边吃边回答,“那是邻国来投靠的贤士,很有才华我准备把他留下试用。”
姬玉眨了眨眼睛说:
“父亲,您广纳贤士,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说着又往父亲碗里夹了一块腊肉。
周公说:
“先君求贤若渴,我今天又得到一位贤能,心里高兴,来,玉儿去给父亲斟酒来。”
“哎。”姬玉给周公斟了一樽酒,周公接过笑着饮了一口,又说:
“玉儿可知国家兴旺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将才良士了。”
周公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所以,我们要给国家积累人才而不能失掉一个。”
“父亲,女儿一定要刻苦学习,也要成为一名贤士,好为国效劳,替父分忧。”姬玉娇嗔地说。
“好,好,玉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周公说着笑了。
姬玉也咯咯地笑了。
一天,周公刚从外面视察回家,对侍从说:
“请给我打盆水来,外面风沙太大,我想沐洗头发。”
“是。”
一会儿,侍者端来了热水后,立在一旁侍候。
周公先用毛巾洗了汗淋淋的脸颊,然后,解开长发低头洗沐,刚把头发弄湿,却见一侍从来报:
“丞相,有二位贤士求见。”
“噢,快请他们进来。”周公忙把头发从水里握了出来。
侍从见了忙说:“我去请他们等一下吧。”
周公忙说:“不,不,立刻引见。”
“是。”侍从答应着去了。
周公急忙用毛巾把湿头发擦干,一手握发便忙着到客厅去了。
到了客堂里,两位来者见了周公,立即起身施了大礼,周公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招呼他们坐下后问道:
“二位贤士从何处而来,有何贵干?”
二贤士看去都四五十岁的样子了,年稍长的起身回答道:“我兄弟俩是西岐丰京人,刚从丰京而来,因听说周公求贤若渴,所以特来投奔,我们虽然不才,但都愿为国效劳。”
周公听了问道:
“二位有何特长?”
年稍长的一位起身应道:“我是哥哥,会制兵器也略通兵法。他是弟弟,擅长冶铸铜器。”
周公听了大喜,说:
“甚好,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才,请问尊姓大名?”
年轻的说:
“我叫姬明,他唤姬奇。久仰丞相尚贤,故特来投奔。”
周公说:“那么,我想问一问,二位在治国安邦方面有何高见?”
年长的姬奇略加思索后便说:
“周朝刚建,最要紧的当然是安邦防乱,现殷人贵族口服心不服,叛乱难免,危机四伏。所以,当务之急是加强对他们的戒备。”
周公饶有兴趣地听着,此时他问道:
“当如何加强戒备?”
姬奇答道:“应经常替换‘三监’以免勾结作乱!”
周公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佩服姬奇的高见。又问姬明:
“贤士会做何种兵器?”
姬明答道:“各种兵器我都会做,但最绝的是造云梯,因为大周初建,免不了会有叛乱,所以云梯攻坚是最用得到的武器。”
周公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年稍轻的说:“你的青铜铸技,是从何处所学?”
姬明答道:“乃祖传三世工匠。”
周公大喜,说:“商、周两地都有很高的青铜冶铸技术,今后要互相交流才能制出更好的铜器。”
姬明说:“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周公听了十分高兴问道:
“你们二位所言正是我所想,我准备把你二位留在我府内,不知愿否?”
姬奇和姬明两兄弟听了离座向周公拜道:
“承蒙周公赏识,我等愿跟随丞相效国,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当下,周公吩咐侍从给他们安排善待不提。
正是:
周公吐哺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自古贤者,皆有效则。
为君之道,当仁不让。
为臣之德,忠义为先。
“天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秋风起,枫叶落,在古城外的道上,周公带着姬玉送儿子伯禽到鲁地代封。伯禽是周公的庶出儿子,从小跟太颠将军学武,很少在周公身边。这次因为周公必须留下辅佐年幼的成王,所以让儿子伯禽代他到封地接管。伯禽看着将与父亲远别,不禁滚下泪来……
“父亲,起风了,您回城去吧。”
周公拉了拉衣领,对伯禽说:“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就我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已不算贱矣,然我还须向先王一样求贤若渴。所以,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即使洗澡、吃饭都不得安宁,就是握住水淋漓的头发,吐下正在吃的饭食,我都要赶快接待来投奔的贤士,就是犹恐失天下之贤人。你这次到鲁地,千万要谦虚谨慎,不可造次。”
周公又说:“最重要的是,要多带一些书去,要把大周的文化,尤其是礼乐文明到鲁地传播。”
“是,儿记住了。”
周公想了想,又说:“你平时体弱多病,此次远别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好,儿记住了。”伯禽又回转过头来,对妹妹姬玉说:“玉妹,为兄走后,你要好好照顾父亲,要替父亲分忧愁。”
姬玉含泪应道:
“兄长放心,姬玉当时时不忘兄长嘱托。”
姬玉虽然是他的异母同父兄妹,但他从小就十分喜欢这个极为懂事,人见人爱的妹妹。此时一别,以后就很难见面了,所以伯禽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姬玉。
姬玉也很尊敬她的这个哥哥,虽然伯禽比较寡言又不大会音乐,但却非常善于从政,姬玉常请教他历史,所以兄妹俩感情甚笃,此时,姬玉想到就要离开兄长了,不禁落下了泪。
“玉妹,别哭,为兄会回来看你们的。”
姬玉又拜别了嫂子。
“好,你起程吧!”周公说。
“是,父亲。儿从此不在父身旁,愿父亲多多保重。”
伯禽向老父亲再拜三次,然后骑上马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随从眷车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伯禽回过头来,见父亲和妹妹仍立于亭旁未动,凉风吹着他的衣裳,不禁又泪洒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