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卷 塩尻峠战役
集合上诹访甲军的三百骑兵队,于天文十七年(一五四八年)七月十九日寅时上刻(午前四时)开始行动。三百骑的蹄声,惊醒沿途百姓。上诹访的骑兵到达下诹访,总数增为五百骑,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
原加贺守率领五百骑兵,一鼓作气直达今井。里美骑着青毛驹,紧跟在原加贺守之后。从下诹访到今井不到一里行程。虽然几处设有小笠原军的岗哨,并备马匹,但甲军前进快速,哨马刹那间被刺。五百骑人马到达今井后,立即攻打小笠原军的前头部队。这是一次无声的袭击,出乎敌人意料之外,守备军士无暇佩戴武具,小笠原的部队在无计可施之下任由甲军蹂躏。
七月十九日寅卯(午前五时顷)杀奔塩尻峠时,守卫军将士无人佩戴武具,过半兵士来不及起身迎敌。
守屋信实诉状把当时情况,作以上的描述。他所说的杀奔塩尻峠,就是指杀奔塩尻峠的入口今井那件事。
拂晓袭击成功。小笠原军的今井守备队半数阵亡,半数逃走。由于所有道路皆被甲军的骑兵队封锁,败兵无法立刻攀登塩尻峠,只有藏身在山间草丛中,或是沿着无路的山壁,一步步向上攀爬。
从今井到塩尻峠的峠顶间的道路,其实不太陡峻。如果走正路,要不了一个小时。但从草丛爬过,颇费周章,因此防卫今井的小笠原军,把甲军偷袭的事通知峠的岗哨时,已过了卯时(六时)。在这之前,小笠原军的岗哨也曾发现情况有异,立即呈报说:
“在今井一带能听到人马骚动。”
接到哨兵通知的侍臣,睡眼惺忪地以为,这不过是双方哨兵间的冲突,而未将此要事呈报给上司,使小笠原军在迎敌机先上延误了一小时。
等到从今井战败的兵士陆续归来后,小笠原军已陷入骚动中。
“未接到命令前,不许离开岗位,继续固守。甲军人数有限,自乱阵脚反给对方可乘之机。你们要静待命令。”
坂西时重原先所担忧的事,如今成了事实。
“今井被占领,而控制峠道四道的武田军约有一千五百骑。总帅是晴信的爱妾里美娘娘。她跨骑一匹青毛驹,大扫刀像飞轮一般飞舞着,一路砍杀进来。”
哨探将五百骑兵夸大成一千五百骑,又把里美称为总帅,对她的行为加以渲染。里美的存在,格外吸引小笠原军的注意。晴信的计策一一奏效。
小笠原长时闻讯,面红耳赤地怒喝:
“可恶的晴信!竟敢把里美扮成木曾义仲的爱妾巴御前而杀进阵来——好!不必再去理会其他人,我要把里美生擒,能生擒里美之人,赏金任由他要求。不可杀她,将以一座城池来酬谢。”
小笠原长时在马上叫嚷着,便要冲往峠道,但坂西时重拉住马辔。
“这是敌人策略,意图引诱主公前去。甲军骑兵充其量不过数百。据我猜测,这只是一项扰乱战术,以便等待本队的到达。这是拖延战术,如果我方骑兵队予以追赶,甲军可能会退到西方,而等待本队军马到达后进行夹攻。于今之计,先别去理会骑兵,而在峠四道部署阵势来迎击甲军本队兵马,这才是当务之急。这批兵马必定会因为劳累而气喘连连,给他们迎面痛击,一口气赶下诹访湖,才是我方获胜的唯一途径。”
坂西时重拉住小笠原长时的马辔,一再叮咛。
“主公,请镇静。今天才是信浓守护官小笠原家兴亡的重大关键。”
这句话使得小笠原长时略为冷静。长时下令各队准备防守。随着小笠原长时出征的将士是安昙、筑摩的豪族及其属下,他们多半各自拥有一座小城池,隶属小笠原家,和小笠原家是主仆关系,而没有像武田晴信和他的亲戚及世代臣属间的关系密切。安昙、筑摩的豪士们,各自具有城主或藩主的意识,他们所以出兵塩尻峠,不全是服从小笠原长时的命令,同时也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土不被侵略。
对于晴信如何攻占诹访、伊那、佐久、小县,安昙和筑摩的土豪们都已熟知。如果服从武田氏,或许能保障自己的领土,若是抗拒,不只将失去领土,同时也了解一旦投降后再度背叛,连妇孺都会沦入悲惨的命运。他们原想保持现状,不愿被卷入武田氏和小笠原的战争中,然而,此时甲军已经到来,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其中许多人虽然没有打仗的经验,但自从听到村上义清打败甲军后,便开始抱有一线希望。
“现在若不把甲军赶离诹访湖,信浓会被甲军铁骑所蹂躏。”
快马传递这消息,四处奔走,大声疾呼告知各部队。
筑摩的诸将负责防卫小野峠口和胜弦峠口,安昙的诸将守住中山道口和田川峠口。各部队在能俯瞰峠道的适当地点,布好几重阵势,等待甲军来袭。
攻击塩尻峠时,必须不顾一切地攀登塩尻峠四道,这便是甲军的困难所在。由于正值盛夏,必须从山腰半路才能攀爬草丛或灌木堆以隐藏身影。若是想改道沿峠道攀登时,又必定会为两侧射来的乱箭所伤。
当小笠原军完成迎敌的阵势时,探马前来报告甲军的阵容。
“前锋是饭富兵部,接着是小山田信有、武田信繁、马场民部,各自领导中山道口、田川峠口、胜弦峠口、小野峠口的前锋部队,都竖起诹访众的旗帜。”
武田本队分成四队进攻,不足为奇。但是安排诹访众打头阵却令人百思不解。
小笠原长时也让诹访西方众排在军马的最前方。
到此为止,均如晴信原先的想像与推测。
(如果诹访众分为东西对决时,由于彼此是同族,作战时会互相容情,而使战争停滞。因此便可乘着四道中的三道正在缓慢战斗时,依照事先安排,越过小野峠,由马场民部率军绕道敌人的背后攻进小笠原的本营。)
这便是晴信原来的构想。
然而,晴信失算了。
在塩尻峠的战役中,诹访众分成为敌我双方,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浴血战。由于本是同族,一旦溅血反而更加惨烈,令人鼻酸。
奉命去田川峠打前锋的矢岛赖光,早已下定必死决心。当晴信攻灭赖重时,他曾担任晴信的向导绕诹访湖一周。那时赖光有好几次想斩杀晴信,当时是有机会,只要砍过去,便会要了晴信的命,也就是能攻下自己邦国二十二岁弱冠的甲斐藩主的首级,但他始终拔不出刀来,原因是晴信看来毫不防备,一副完全信任赖光的态度。假若晴信显出一丝警戒心——只要有此迹象,那么矢岛赖光的大刀必会挥向对方身上。但是晴信始终背着赖光,悠闲地策马前进。对一个信赖自己的人发动攻势,那是暗杀,为武士所不耻。矢岛因此而深悔自己一时的妇人之仁。
“现在正是讨伐贼寇的时候了,贼寇晴信正在坡道下方。”矢岛赖光向隶属他的诹访西方众说:“即使敌军中夹杂有诹访众也不必手下留情。一旦向贼寇称臣,就算兄弟也是叛贼。”
矢岛赖光厉声斥喝。
塩尻峠正式战役在西方众的前锋矢岛赖光杀进小山田信有的先头部队时揭开序幕。
矢岛赖光是个接近六尺的大汉,他挥动大刀,朝诹访满隆杀了过去,千野弥兵卫挡阻他,矢岛赖光挥动宝刀,用力打在千野弥兵卫的头盔上,虽然没有砍开头盔,但冲力太大使之昏竭过去,赖光以第二刀刺向千野弥兵卫的喉咙。
矢岛赖光将血淋淋的千野弥兵卫的首级,刺在尖刀上,大声叫嚷着。
“出卖主人及邦国而归顺贼寇的诹访懦夫下场就是如此!”
全身浴血的矢岛赖光形貌恐怖,被骂的诹访众无话可答,因为矢岛赖光的言行举止令人窒息。其实要说背叛,曾一度降于武田,这次又投靠小笠原的矢岛赖光也是其中一名。但是战争不讲理论。深受当时气氛的支配,矢岛赖光那股气势,镇住诹访的军队了。
“杀!”
跟随在矢岛赖光之后的诹访西方众,同时发出呐喊,扑向正沿峠路爬上的诹访众。对西方众而言,这是生死攸关之战,因为他们明知一旦背叛后落败,则将妻离子散。这场战争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所有的诹访西方众,口口声声嚷着懦夫,而朝自己人杀过去,这使诹访军心惊胆颤。诹访满隆拚命挥刀,当他左臂上感到一股剧痛时,彷佛迎面一团黑影,由他头上罩下,而向后倒去。
当诹访满隆负伤撤退时,诹访众也受到西方众的攻击,一步步地沿着峠路节节败退。
“矢岛赖光真是可恶。”
小山田急忙将自己麾下兵马派向攻打过来的诹访西方众,但为时已晚。不但在诹访西方众后面陆续出现生力军,同时峠道两侧的弓箭及石弹如雨一般地射向正在攀爬的甲军身上。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小田山信有在马上喝叫,此时马首被箭射中,马匹往后一仰,小山田翻下马来。
“不许后退一步。”
小山田信有将从树丛中闯出的武士砍倒后,高举血刀怒吼。
天文十七年七月十九日太阳冉冉上升。
“诹访满隆公重伤。”
“我方兵马逐渐后退。”
“千野弥兵卫、土屋信义、今福平藏阵亡。”
此类报告陆续传到晴信的本营。晴信的本营设在今井的北方——现在的出早雄神社。拂晓攻击虽然成功,但事后的演变却出乎意料之外。小笠原军中安昙、筑摩出身的信浓兵卒,表现意外尖锐,不肯轻易后退。
晴信身旁坐着担任参谋长的驹井高白斋,似乎想开口说话,时而抬头看着晴信。
(不妨升起狼烟作信号,通知约定替我方做内应的西牧四郎左卫门、三村骏河守,去攻打小笠原军的背后如何?)
虽然想如此建议,却欲言又止。目前武田军处于劣势,在此情况下,即使升起狼烟,西牧和三村两将也可能不肯起义,这种自动表示要做内应的男子实在不足以信任。口头上是那样说,但还是要视当时情况而定,若催促其做内应,则务必甲军占优势才有可能。
(如果使用洋枪是否较好?)
高白斋继续思考,若二十挺洋枪都对准敌人发射时,敌人将因为这新武器而大吃一惊,士气开始动摇,可能会成为战况的转捩点。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难道小笠原军就没有二、三挺洋枪吗?只有麻雀才会因枪声而惊逃,像目前表现出人意料坚强的信浓武士,似乎不大可能听到枪声就落荒而逃。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高白斋正想到这里,晴信开口说话。
“召原加贺守和里美。”
“您是说里美娘娘?”
高白斋一面反问,一面想晴信又要把里美当作最后手段来利用了。
“是的。说不定这次要让里美冒性命危险。”
晴信的眼光直射塩尻峠。
塩尻峠四道战役,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甲军的攻击益形不利,防守的小笠原占有地利。甲军曾想扭转劣势,企图在草丛中绕道而转到小笠原的背后,但被小笠原军发现,而守在草丛外,一旦甲军出现就以长枪刺死。有些则在树丛中彼此扭打,满地翻滚。这是预定由马场民部率领所行的迂回作战,然而却被小笠原的二木、沟口队拦截,前功尽弃。战争呈胶着状态,看来胜负已定,甲军会吃败战。
日头高烈,到了正午,仍然持续浴血战斗。
夏日炎炎,两军将士们满身血汗,如不奋死搏斗,生命难保,只有咬紧牙关进行攻击。
午后时分,横峰高山一带浮现出巨塔一般的云堆,刹那间云堆迅速飘散,遮蔽了天日,诹访湖闪着灰色的光波。
兵士们偶尔抬头望着天空,心想将有一场骤雨袭来。
不久倾盆大雨降下,分不出敌我双方阵容,阻挡了战争的进行。兵士们各自寻找避雨处,也有小笠原军和甲军在同一株树下避雨,发现不是自己人又互相砍杀的场面。
这一场雨,使得战场昏天黑地,战事暂时停顿。
在雨中,晴信身边的蜈蚣骑士四处巡视。
大雨不到一小时便告停止。诹访湖上出现一片蓝天。
雨过天晴,小笠原武将整顿队伍。却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甲军已经销声匿迹,显然乘雨势撤退了。
小笠原军派出哨探。
甲军沿途退到塩尻峠的山麓。在今井、间下、冈之谷、花冈等地布下阵势来迎击。
战势从此改变。这一回轮到甲军防守将从峠上攻下的小笠原军。
甲军趁雷雨之际迅速整顿军容,此举令小笠原感到畏惧。
小笠原长时接纳坂西时重的进言,将兵马撤退到峠道之顶。
如果此时小笠原军从峠顶攻下,袭击甲军,甲军必定败北,这样战国势力的版图可能就要改写了。
住在诹访的考古学家藤森荣一,对这场战役有如上的评语。
无论兵力或地利均占优势的小笠原军,收兵回到峠上,理由之一在于甲军整顿军容实在高明;理由之二则是西牧和三村的动态不明。西牧和三村一开始便对剿灭甲军不太热衷,虽然经过小笠原长时一再劝诱而加盟,但始终欠缺战斗意志。坂西时重对于此二人的举动感到疑惑。他们世代隶属于小笠原,似乎不大可能成为武田氏的内应。既然缺少战斗意志,不便安排他们担任前锋,因此把西牧和三村两军安排在塩尻峠后方的小高山上做为预备部队。
坂西时重请求西牧四郎左卫门和三村骏河守各派精兵三百名前来支援。西牧四郎左卫门对坂西时重的传令兵说:
“待士兵用过餐后便会驰援。”
面临一场激烈战事,要让兵士用餐,的确少有。三村骏河守要洗马章安率领兵士一百三十名缓慢走向塩尻峠驰援。
“动作为何如此缓慢?难道看不见眼前的激战?而且我要求的是精兵三百名,怎么带来这样少的人马?”
坂西时重怒叱洗马章安。
“是吗?传令兵说的是精兵一百三十名,大概是搞错了。这种事经常发生,属下立刻折回,带领其余那一百七十名士卒前来。”
说完,留下一百三十名士卒,回到山上的阵营后,久久不见回来。
“西牧四郎左卫门和三村骏河守的行动,令人费解。”
坂西时重对小笠原长时说,长时也注意到此事。
“嘱咐西牧、三村二人速来本营报到。把他们当作人质留在本营就没事了。”
西牧和三村被召唤到本营,两支军队因失去指挥官而孤立在山上。
小笠原不去追击甲军而撤回峠上,是被西牧和三村两阵的动态所牵制。小笠原长时没有真正掌握安昙、筑摩各豪族的心理。
雷雨过后,道路依然濡湿。和风吹来,草上的露珠反射着亮光,一一滚落地上。
“甲军开始采取行动,由里美娘娘担任前锋,率骑三百杀上胜弦峠,甲军的主力部队紧跟其后向胜弦峠挺进。”
午后的战役,以探马的一项报告揭幕。
“敌军似乎认为中山道口、田川峠口无法通过,转向胜弦峠而去。不过,让里美打头阵这是晴信睨视敌方的作法,真可恶!我要生擒里美。”
小笠原为了午前的胜利有些儿沾沾自喜。虽然坂西时重仍予以劝阻,但是这次他不再听从。由于送过情诗的信浓名花的出现,使小笠原长时再也按捺不住。
小笠原的主力开始向胜弦峠移动,虽然心中疑惑这可能又是晴信最擅长的诱敌之计,然而主人长时已向胜弦峠出发,将主力调到那里是不得已之事。坂西时重对于这次的兵马调动,心中颇为不安。其他三道仍然保留相当人数。
“里美娘娘高声吆喝,要和小笠原长时来单打独斗呢!”
当小笠原长时来到胜弦峠上面时,探马前来传报。
胜弦峠的激战比午前更加凄惨。峠道左右的草原,成为两军短兵相接的场所。
里美由体格健壮的骑士保护。她所配带的铠甲,是镶有绯色皮条的铁片,不戴头盔,留着长发,以金色的布条紧扎在额头。竖起大扫刀,骑在马背上喝叫大伙只许前进,不可后退。
日色西斜,夕阳照射在里美脸上,经过刻意化妆的里美展现慑人的美貌,从峠上也能看得清楚。小笠原军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敌将,个个睁大了眼。甲军们看到里美骑着青毛驹,彼此高声鼓舞着说:“敌人也和我们一样艰苦,大家要忍耐!”或是:“我方兴亡在此一役。”
这种话令战士精神百倍。
当晴信请求里美完成这项冒险的任务时,她便预料这场激战,晴信在战略上想尽量把更多的敌军吸引到胜弦峠。
战役的主角是里美。小笠原将士个个想生擒里美,获得一座城池的赏赐;但甲军将士则为了不让他们美艳英勇的大将被敌人夺走而努力防卫着。
胜弦峠的战役,依自然的演变逐渐扩大,如今是甲军略占优势。每当听到里美嗓音清脆的号令,甲军将士彷佛受到魔咒般地奋勇上前,逐步逼退小笠原军。
“尽是些饭桶,连个女人都无法活拿。”
小笠原长时咬牙切齿地怒骂。小笠原军陆续调动到胜弦峠,同时甲军方面也在胜弦峠增强兵力。当小笠原军兵力加强之后,原来的劣势又转为优势。殊死战在满布露水的草原斜坡上展开。
移动到小口的晴信本营,派出蜈蚣传令兵四处传令。寂静的中山道口传来击鼓及螺号声。袭击胜弦峠的甲军预备队收兵转往中山道口,军队前进得井然有序。当胜弦峠入口的部队移动后,甲军仍然伪装把主力投入以里美为主将所进行战争的胜弦峠,而实际上另有主力转向中山道口,实施攻击。
峠道山麓四通八达,可以把兵力任意调动至塩尻峠四道的任何峠口。塩尻峠顶属于乔木带,没有大路连接峠路四道,只有一条樵夫使用的羊肠小径。即使小笠原长时想把投入胜弦峠的兵力调回中山道口,也不容易。
晴信衡量峠上峠下移动军力时的困难度,而决定采取此项作战方式。
饭富兵部所指挥的军队朝向中山道口,不顾一切地攻打上去。在午前曾经强烈抵抗的小笠原军,因为已将主力转向胜弦峠,所以无法抵挡饭富兵部的进击。
关键在于饭富兵部的军队,和小笠原长时的主力,到底那一方会早些到达峠顶。
小笠原长时命令西牧四郎左卫门和三村骏河守立即收兵,转向中山道口。二人口头说遵命,回到自己的阵营后,却一直没有采取行动的迹象。
当饭富兵部的军队将要到达峠顶时,升起三次狼烟。两军暂时休兵,观望着冉冉上升的红色狼烟在夕阳余晖里飘向东方而去。
狼烟升起了,西牧、三村依然没有动静。
此时,洋枪队在饭富兵部军队保护之下,已到达塩尻峠顶上。晴信曾命令洋枪总管日向三郎四郎,如果西牧及三村看到狼烟仍不肯采取行动时,为了催促他们做内应,只得把洋枪队抬出。当洋枪队及保护枪队的队伍,排除小笠原军的拚死反击,而在射程距离中望见西牧及三村两军的阵地时,洋枪队长安原贯道情不自禁地高叫:
“我方胜了!”
二十挺洋枪朝着西牧及三村的本营同时发射。枪弹射中西牧四郎左卫门的宽板凳脚,四郎左卫门连同板凳一起被抛了出去。三村骏河守不但被枪弹射断膝盖,同时有三名士卒中弹而亡。
西牧及三村终于下定决心。
西牧及三村两军发出呐喊,由山上冲了下来。
“西牧及三村开始采取行动,到达塩尻峠顶上的甲军,将会很快地被赶下来。”
小笠原长时心中如此思量,只不过西牧与三村并不是攻向饭富兵部,而是改变方向,攻击小笠原军的背后。
战役在一瞬间决定了胜负。
一旦确定战败时,会混乱到无法收拾,这便是当时战争的特征。
肯为主人牺牲生命的武士有限,大部份士兵都是为了这场战役而被徵调前来的农民。一旦战败,若不即早逃回家去,将会遭到杀身之祸。而武士们也只是想多取一个敌人的首级来领赏而已。因此一旦战败,任何命令都不会生效了,所有士卒都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甲军从塩尻峠四道同时向上进攻,对奔逃的敌人进行追杀。
当小笠原军沿着塩尻峠四道逃生时,甲军的骑兵队乘胜追击。追兵的队伍连绵不绝,延伸到安昙、筑摩。
矢岛赖光在中山道长井坂途中,身中十枪而亡。花冈忠常站着切腹自尽。诹访西方众的主要角色,都变成塩尻峠的亡魂了。
晴信站在塩尻峠俯视展开在眼前的安昙平野。那片宽广的谷仓地区,是经过一番激战才归属于武田的。放眼望去,南方的天空万里无云。由于塩尻峠战役的胜利,使安昙和伊那不再受到小笠原势力的影响。小笠原在伊那的势力崩溃,伊那世家全面投效武田。
晴信回顾相距一个马首的里美。
“我将永生不忘你这一身曼妙美姿。”
在里美紧张的脸上,掠过感动的神韵。当这种感动传遍全身时,她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继续骑在马上,而无奈地扭动身躯。面颊上的泪水,带着夕阳的余晖滚滚而下。
对武田晴信来说,塩尻峠战役比川中岛战役意义更为重大。这一战的胜利,奠定武田世家的命运。在塩尻峠战役中,两军阵亡的人数约为千余名,虽然史实的记载经常有些夸张,但这千余名的阵亡人数,可能相当正确。这是一场两军的生死浴血战。沿塩尻峠西侧走下,坡道处有名为柿泽宿的塚,其中尽是这场战役中阵亡将士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