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贵 底线
尽管许敬宗受尽恩宠,但他口碑不佳,人品遭到广泛质疑,与他同时代的人似乎都在问,这个受尽恩宠的人,有做人的底线吗?
事实证明,他这个人没有底线,人品成疑。
首先在监修国史方面,他居然没有一个史官应有的职业操守:身为史官,本应秉笔直书,是非曲直,实话实说,而他,没有客观标准,只有个人好恶。
封德彝本是隋唐两朝大臣,原本在历史上还是做过一些事情的,没有史书上写的那么不堪,然而在许敬宗的笔下,我们看到的封德彝就是一个老混子,老滑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因为封德彝与许敬宗的陈年恩怨。
封德彝不止一次说过,虞世南人品高尚,江都兵变时愿意替兄长虞世基去死,而许敬宗身为人子,眼看父亲许善心被杀却只顾自己跪地求饶保命。封德彝的话压了许敬宗很多年,因此等到许敬宗监修国史时,他就用笔压了封德彝几辈子。
除了个人好恶,许敬宗修史还收钱,如果打点到位,他可以保证在史书中把你的祖上写得好一点。
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是许敬宗的女婿,这段联姻也是因为钱,钱九陇出的钱多,许敬宗便把女儿嫁给了他。有了这层关系,本来只是皇家奴才的钱九陇被许敬宗修改为出身豪门望族,同时许无中生有地为钱九陇增加功绩,居然与开国有功的刘文静、长孙顺德相提并论。
许敬宗的儿子娶尉迟敬德的曾孙女为妻。在接受尉迟敬德儿子尉迟宝琳的贿赂后,在许敬宗的笔下,就出现了一个接近完美的尉迟敬德。
还有一个叫庞孝泰的人,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蛮夷酋长,跟随唐军出征高句丽时被高句丽兵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在许敬宗的笔下,庞孝泰摇身一变,成为与苏定方并驾齐驱的威武汉将。
由此可见,许敬宗写的不是历史,而是企业家付费的有偿报告文学。
令人欣慰的是,许敬宗死后,由他监修的国史被重新整修,总算一定程度地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
除了监修国史让人诟病,许敬宗对儿子的无情也让人诟病不已。
或许许敬宗会委屈,也会不服,因为他针对的不是儿子,而是情敌。
很不幸,在许敬宗家里,儿子和情敌合二为一。
妻子去世之后,许敬宗喜欢上妻子的一个婢女,便把婢女升级做了继室(第二任妻子),并让她姓虞,可能是取“虞姬”之意。
然而,许敬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虞姬”颇有姿色,却不知道自己的长子许昂早跟“虞姬”有染,而且在“虞姬”成为继母之后,两人的不正当关系依然继续。
许敬宗终于知道了真相,他没想到儿子竟然把绿帽子戴到了自己头上。盛怒之下,许敬宗将“虞姬”休掉,然后上书皇帝,以“不孝”之名将许昂流放岭南。多年之后,许敬宗才回心转意,上书请求皇帝将儿子从岭南召回。
许昂从岭南回来后担任过一个小小的县令,不久就死在县令任上,而他与父亲的结却永远解不开了。
从贪图钱财、嫁女给蛮夷酋长之子,到收受贿赂篡改历史,再到冷酷无情将亲生儿子流放岭南,都说明一个问题:许敬宗做人没有底线,人品有问题。
关于许敬宗的人品问题,太宗李世民看得比谁都透。
《贞观政要》中有这样一个记载:
唐太宗问许敬宗:“朕观群臣之中,你算很贤能的一个,但是有很多人说你的不是,这是为什么?”许敬宗回答说:“春雨如膏脂,农夫喜欢它的润泽,行人却厌恶它使道路变得泥泞;秋月明亮如镜,佳人喜欢赏月观赏,而盗贼却嫌它太亮。天地之大还有人抱怨它们的缺憾,何况为臣?我没有肥羊美酒来调和众人口中的是非,所以是非不可听,听了也不能说。皇帝听了,臣子就要受戮;父亲听了,儿子就要遭殃;夫妻听了就会离婚,朋友听了就会绝交,亲戚听了就会疏远,乡邻听了就会远离。人生有七尺之躯,却需要谨防三寸之舌,舌上有可怕的龙泉,杀人不见血。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对答如流,有理有据,巧舌如簧,许敬宗的才气确实不是盖的。
纵使许敬宗对答得体,也没有得到李世民的信任,终贞观一朝,许敬宗始终没有得到重用,症结就在于他的人品让李世民很是质疑。
回望贞观一朝,重臣之中除了长孙无忌外,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岑文本、马周、于志宁、李靖、李世(即李,避唐太宗李世民讳而改名)等人的人品都广受赞扬,有才的许敬宗身为根红苗正的“十八学士”之一,却没有在贞观一朝受到重用,根本原因还是人品一项拖了后腿。
到了高宗朝,许敬宗风生水起,二次创业成功,究其原因是李治和武则天已无李世民的道德判断标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人的能力,一个人的术,因此有才无德、做人没有底线的许敬宗得到重用。在这一点上,武则天的用人标准跟刘邦以及曹操如出一辙:但求有才,不求有德!